周日下午,陆遇去跆拳道馆看望故人。
那两位大哥催了他好几次,说好久没见,想他了。
跆拳道馆门口。
身材高大的人在抽烟,看到陆遇,愣了一下,掐灭烟:“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陆遇挥挥手,笑着打招呼:“哥。”
赵日皱眉:“好好的头发怎么剪成这样子了?”
陆遇:“……”
赵日之前在网吧一条街当混混,整条街都是他罩。
这两年搬去了别处,和黎修文开了家跆拳道馆。
他长得人高马大,总是叼着烟,看上去凶神恶煞,很不好惹。
黎修文跟他不一样,身形清瘦,戴着金丝眼镜,斯文俊秀,人也很温柔。
黎修文走过来,闻到烟味,眉头一皱,一脚踹过去:“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吸烟!”
赵日委屈:“他来了我就把烟掐掉了。“
“是吗?”黎修文看向陆遇。
陆遇点点头。
“那就好,”黎修文温柔地笑道,“我家小同学新发型真有个性。”
陆遇:“……”
在黎修文眼里,陆遇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孩。
每次不是看到他帮陌生人推车,就是领着迷路的人找路……
这小孩怕不是从思想道德课本里走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表现得像个坏孩子。
他俩的跆拳道馆是教小朋友的,这两天周末,上课的人很多,现在才慢慢清静下来。
陆遇帮忙搬器材。
黎修文皱眉:“那个重,小孩子不要碰。”
然后大喊一声,“赵日!”
赵日赶紧跑过来。
陆遇:“那有什么我可以干的?”
黎修文递给他一把瓜子:“拿着磕。”
赵日也很馋瓜子,凑过去:“嘿嘿,我也要。”
黎修文在他掌心打了一下:“滚去干活。”
“小遇,”黎修文坐在柜台处打键盘,处理明天的预约名单,一边和陆遇讲话,“最近功课怎么样?”
陆遇被削夺了干其它活的自由,只能拿着花洒浇花:“很简单。”
“真聪明,下次考第一哥给你办庆功宴,”黎修文噼里啪啦打着键盘,“在学校不许打架哦。”
陆遇:“知道,我看谁不爽,就会想,他们都是智——”
键盘声一顿。
陆遇:“慧生物,不跟他们计较。”
键盘声继续。
黎修文问了一句:“没有谈恋爱吧?对了,你和那个谁怎么样了。”
陆遇立刻道:“我和他没有谈恋爱!”
黎修文笑着看他:“我还没说是谁。”
陆遇:“……”
黎修文乐得不行:“老找人家打架,什么时候都看到你们黏在一起,像连体婴儿一样。”
陆遇假装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黎修文眯起眼睛,像模像样地想了会儿:“哎,好像是叫什么容骜?”
……陆遇装作听不到,蹲在地上,戳花的叶子。
好不容易,黎修文不再逗他了。赵日又拿着东西走了进来:“在聊什么?他和他那个小对象吗?”
“小文你不知道,”赵日八卦得不行,“之前有次去他家,看到那个男孩在给他做饭,我的天,简直没眼看,现在的小孩子。”
陆遇低声说:“……没有吧。”
黎修文笑了会儿,慢慢道:“当然我们说笑归说笑,还是成绩最重要,不许早恋。”
我跟谁早恋?
陆遇看到旁边的大捧花,卡片上隐约能看到“结婚”二字,愣了一下:“谁在这里求婚了?“
黎修文有些不自然,板起脸:“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陆遇:“二哥是要结婚了吗?”
不等黎修文说话,赵日便抢先道:“是的,他要结婚了。”
“……”
陆遇欣慰道:“好快。”
赵日:“嘿嘿。”
陆遇:“哥,你怎么笑得像是跟你结婚一样。”
赵日拍着桌子,狂笑。
陆遇也乐得不行。
从他们那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两人执意要给他拿很多东西。陆遇手里提得满满的。
黎修文骑着摩托车,把他送到家门口。
陆遇下了车:“哥,路上慢点,还有新婚快乐。”
黎修文:“……我真没结婚。你怎么这么好骗,不要成年没多久就被那谁忽悠着领证。”
“不要胡说,”陆遇认真道,“他不喜欢我。”
黎修文发动摩托车,都要走了,听到这话,单腿撑地,惫懒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黎修文慢慢道:“如果他喜欢你,说明我说的对,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反之我答应你一件事。”
陆遇一口应下。
你输定了。
“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办法。”黎修文想了想,“你让他盯着你眼睛看30秒,嗯……甚至都用不到三十秒,就知道他喜不喜欢你了。”
“?怎么知道。”
黎修文看着单纯的小同学,觉得自己真的罪孽深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遇:“……”
怎么搞得神神叨叨。
“拜拜,记得告诉我结果哦。”黎修文挥挥手,发动摩托车扬长而去。
陆遇目送他离开,回到家,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他哥说的事。
容骜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他输定了!
周一,陆遇起了个大早,跑去门口打开小奶箱。
里头放了一瓶牛奶。
瓶子表面带着清晨特有的冰凉。
陆遇拿小奶锅煮开,稍微放凉一些,抿了一小口。
很香,奶味很足。
他一边喝,一边想着怎么给容骜还回去。
去学校的路上,身后响起一串自行车铃声。
陆遇往边上靠了靠,回头。
“真是你啊,”陈时刹住车,有些惊喜,“大老远看上去像你,不敢认。”
陆遇跟他打了声招呼。
陈时看了眼自己的车后座:“要不要载你一程?”
陆遇:“马上就到了,谢谢。”
“你今天去学校怎么这么早?”陈时跟他聊着天。
陆遇:“……不小心起早了。”
学长被逗笑:“小遇有空去我们年级那边找我玩。“
陆遇点头。
他俩说说笑笑地走进校门。
学长把车停在车棚,又追过去找陆遇。
陆遇停下脚步:“怎么了?”
陈时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借过。”
陆遇分开距离。
回头一看,是容骜。
容骜刚打了水回来,手里拿着两个水杯,面色不虞地从他俩中间走过去。
陆遇:“……”
这么宽的路,非要从这边挤。
他一边听学长说话,一边从窗玻璃看过去。
容骜走到座位上,将刚才打的水重重放在他桌子上。
陆遇:“……”
凶什么凶。
过了会儿,陆遇回到教室。
旁边的人头也没抬,翻了页书:“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遇:“啊?”
容骜书往旁边推了推,和他分开距离。
陆遇:“?”
然后容骜一直没说话。
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陆遇本来想告诉他牛奶很好喝,找不到机会。
又想起黎修文的话,想和他对视,但旁边的人趴在桌子上睡觉,看都不看他。
课间,邱一鼎看着窗外,八卦得不行:“哥,快看,那谁的小对象来教室门口找他了。”
陆遇看过去,谴责:“过分了,楼道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一旁睡觉的人说话了:“你也知道?”
陆遇:“?”
我怎么了。
下了晚自习,陆遇故意收拾东西很慢,等所有人都走了,把莫名其妙的人堵在教室,不让他走。
容骜看着他。
陆遇递给他一颗糖。
某人沉了一天的脸总算缓和了一些。
“给你买的!”陆遇凶巴巴道,“一整天都拉着脸,跟谁欠你八百万一样。”
容骜对他扯了下嘴角。
还可以再牵强一点儿吗?
陆遇扯扯他的脸:“你今天怎么回事?”
容骜:“……身体不舒服,头晕。”
陆遇抬手摸他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
某人的脸彻底多云转晴。
陆遇声音低了一些:“现在还晕吗?”
现在是另一种晕。容骜垂眸,嘴角慢慢往上。
陆遇:“待会儿回家好好休息。”
“嗯。”
陆遇突然想起对视的事,跃跃欲试:“容骜,你能不能和我对视一会儿?”
容骜不解地看向他。
“就一会儿!”陆遇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三十秒倒计时。
一切准备就续,陆遇站好,抬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容骜配合弯腰,对上他眼睛。
教室漆黑,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容骜的眼睛像蔚蓝的深海,平静无波澜,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五秒后,眼眸有什么闪动了一下。
陆遇正要捕捉,他的视线突然移开了。
对个视怎么这么不老实!
陆遇捧住他脑袋,不让他乱动。
视线再次触及到一起。
容骜眼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是有隐晦压着的东西,没有浮出海面。
他凸起的喉结动了动,视线再一次移开。
陆遇按好他脑袋,不让他乱动。
余光看了眼时间,才过了八秒。
再次对上容骜眼睛时,有什么不一样了。
近处的眼眸更像是盯着他,眸色慢慢暗了下来。
跟刚才的隐晦不一样,直白赤.裸,深海的浪翻滚上来,将风平浪静的假象都吞没。
陆遇突然有种被牵扯进海里的错觉,视线再也移不开。
安静空间里的呼吸有些乱。
陆遇放在他脸边的手动了动,视线率先移开。
容骜却突然抚上他的脸,让他看自己。
陆遇张了张嘴,有些呼吸不过来。
当炙热的呼吸凑过来时,他睫毛动了动,不受控制地凑近。
干燥炙热。
发烫。
像是剥夺了呼吸的能力。
大脑被猛烈袭来的陌生又奇特的感觉裹挟。
陆遇闭着眼睛,浑身变得干燥。
需要水。
“叮。”倒计时结束的闹铃响起。
陆遇僵了僵,猛地睁眼。
容骜也睁开了眼睛。
贴着唇对视的刹那,陆遇快速把他推开,转身背对他。
月色银白泛着蓝。陆遇心跳如鼓,手指触到桌面上,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心跳更快了。
“对不起。”干涩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陆遇张了张口:“没关系。”
好像自己也凑过去了。
空气中又安静了一会儿。
陆遇压下心里的战栗,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种感觉,垂眸,发现容骜的手指离自己很近。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手指动了动。
陆遇张口:“那个——”
他想说这是意外,但怎么都说不出口,索性直接往外走。
手腕突然被人捉住。
越收越紧。
陆遇有种快窒息的感觉,想拽回自己手腕。
半晌,腕间的手指才松开。
陆遇几乎是落荒而逃。
月光将身影无限拉长,轮廓带着虚幻的模糊。
容骜走在回家的路上,半晌,取出口袋里那颗糖,剥开,送到嘴里。
没有刚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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