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托瓦被怒火作弄着,他许久不曾这般生气过了。
往日里,愤怒于赛尔托瓦而言不过是沉寂的山石。
因为他执掌着真正的权柄,所以,哪怕是家族中那些正在蜕皮的、犹如毒蛇般始终不愿收起獠牙的老头子们也不敢在明面上忤逆他。
许多年前,那应该是比十四年前更早的年岁,或许是他同“约书亚”差不多大的那几年里,倒是经常生气。
生气的原因简单至极——他不愿再听旁人议论“弟弟不如哥哥呢”“你不及兰斯洛特·波利尼亚克”了。
所以,那时还年少的赛尔托瓦总在背地里暗自努力,偷偷和兰斯洛特较劲,谁料只换来了“这个孩子拥有波利尼亚克的血脉,天赋非凡——可还是不及兰斯洛特啊”。
少年赛尔托瓦更加生气了,他恨不得把那些人打一顿。
于是他又多了一点比不上兰斯洛特——脾气。
哦,好吧!这点倒是毋庸置疑。
赛尔托瓦很清楚自己有着一副如何刻薄尖锐的性子,少年时尤甚。
至于兰斯洛特……事实上,兰斯洛特的确很温和,但他也是个奇怪的人,大家对此心照不宣。
他是个有些奇怪又十分完美的天才。
虽然奇怪,但是,无与伦比。
没有人会不爱他!
赛尔托瓦总以傲慢刻薄示人的那段岁月里,完美又奇怪的兰斯洛特却一直搞不懂自己的弟弟为何总是显得气冲冲的。
这无疑令少年时期的赛尔托瓦沸腾得有如岩浆了。
真的是这样吗?
那时候的兰斯洛特当真看不见那化为实质的嫉妒吗?
赛尔托瓦一遍遍回想过往的时候,总算发现了那时的自己没注意到的端倪。
所以那时,兰斯洛特眼里的赛尔托瓦是怎样的呢?
肯定很难看吧,那副狰狞的模样。
“砰”
非常轻的关门声——是艾迪。
这位侍奉波利尼亚克家族数十年的老人再恪守礼节不过,每每都做到合门无声。可书房太过寂静,掩不住这声响。
这个声音,把他从许多年前的某个夏日又拉回了现在——
不,是这场梦里,这个碰不到的未来。
未来的书房里只有两人了。
当然对于主人“波利尼亚克阁下”来说,书房不过是再次回归了,作为他的私人领地。
赛尔托瓦有些惫倦,不愿再看这位“波利尼亚克阁下”。
这很好理解,毕竟回想过去,尤其是关于兰斯洛特的过去,总是很耗费精力。
赛尔托瓦除去最开始惊讶于“波利尼亚克阁下”之外,很快就不在意“他”本身了。
赛尔托瓦不觉得这是自己,哪怕他们一模一样。
谁料这时,不知道来自何处的风掀进了书房的窗,那窗在赛尔托瓦左后方潜伏着。
因此,猝不及防间,赛尔托瓦暗金色的发悄然如熔金般流淌,毫不凝滞。
他索性转过身,背对着“波利尼亚克阁下”慢慢走过去。
赛尔托瓦驻足于这窗前,将流淌的发丝轻挽到耳后。
“这场梦,也该结束了吧”赛尔托瓦眉目间浮起一层无趣。
他低头看向花园,却没想到会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孩子……”赛尔托瓦微微眯了眯眼,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一离开书房就下去了?
还以为多少被吓到了呢!
赛尔托瓦难得升起对这个孩子的无奈,此刻却也只能凝神看去,想知道是不是某个人要做坏事——
猛的!
赛尔托瓦感到一股细微的震颤。
他惊异地发现眼前的一切突然碎裂,不是寻常的镜子般的碎裂,而是,而是整个景色犹如教皇宫那面无比巨大的彩窗玻璃一样轰然爆发,蔷薇、藤蔓与草坪,还有那个小小的孩子都被割裂开来,化作千万片流动的光芒坠入未知。
赛尔托瓦还没回过神来,一时只觉得那被切割的光线都成了尖锐的镜片,要落入他的眼睛里。
他猛地转过身,在看清了眼前的场面后不由瞳孔一缩。
坐在黑木书桌前的“波利尼亚克阁下”正一寸寸崩解,那头暗金色的发此刻全化为了空中肉眼可见的、仿佛是从圣主指尖漏出的金粉,簌簌飘向他的胸口。
赛尔托瓦只觉得好像看见了碎掉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
“哧”
是赛尔托瓦划过燧石的声音。
他终于从这场无趣的梦中醒来了。
赛尔托瓦引燃一直在床头暗格里备好的干燥火绒,随后用这簇微弱的火苗点燃烛台上的蜂蜡蜡烛。
这种造价昂贵的蜡烛,燃烧时所散发的松香混合蜂蜜气息很快令赛尔托瓦平静了下来。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床帏附近的区域,墙面上投射着夸张的高大的影子。
赛尔托瓦起身,却没有扯动卧室悬挂的摇绳。
他此刻完全没有心情见到无关紧要的人。
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赛尔托瓦索性把卧室的烛台都点燃,施施然把存放在多层栎木架上的沙特朗吉棋摆放在橡木圆桌上。
这是从远东传来的棋子,也是赛尔托瓦从少年时就乐此不疲的游戏。
赛尔托瓦喜欢同别人比这个,倒不是因为高雅的姿态,而是他很喜欢在棋盘上击溃对手,看他们无能为力的样子。
毕竟现实中不好如此展露他那无处安放的斗争欲.望。
不过今夜他没有对手,只有一个人就不好玩“王棋弈”了。
赛尔托瓦没兴趣自己与自己对弈,在他看来这种行为纯粹是浪费精力。
“现在也只好玩点别的把戏了”赛尔托瓦轻声说了一句。
他平静的把象牙雕刻的“国王”放在棋盘的最中.央。
“兰斯洛特”
然后一言不发的把“王后”丢在棋盘的角落。
紧接着,赛尔托瓦捏着“战车”把他放在了“国王”面前。
“我!”
然后是两枚白骑士,它们分立在“战车”的两侧。
“真理与谎言”
“谁会得到那第二次的死?”
一个白色的兵卒被赛尔托瓦摆在了右侧白骑士的后方。
“德卢卡会来到这里,告诉我一切。”
而后,是一枚黑骑士。
“艾尔德里奇·阿伦贝塔斯”
“还以为他是个乖孩子啊”
“为什么偏偏要进入这局呢!”
赛尔托瓦把这枚黑骑士放在了左侧白骑士的身旁。
最后,是两个黑色的士卒它们依旧是在左侧白骑士的身后。
“奇怪的,友人啊!”
“我实在是不喜欢旁人对我说谎。”
棋盘上的棋子静静伫立着。
赛尔托瓦用右手指腹摩搓着“国王”。
教历1082年,四月第十八日,太阳照常升起了。
旧宫里,准确的说是艾尔德里奇处非常忙碌。
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一张馨香的邀请函。
一场假面舞会的邀请。
霍尔可是对这场傍晚的舞会鼓足了干劲,虽说这场舞会并不在旧宫举行。
舞会的地点是发来这张邀请函的主人——痴迷举办舞会的“真正的贵族”阿尔提西奥阁下决定的。
霍尔曾有一瞬间的失落,对于邀请艾尔德里奇大人的人不是一位年龄相当的贵族少女。
不过这失落是极其短暂的,毕竟一旦艾尔德里奇大人出现在舞会,所有人都会陷入对大人的仰慕之中。
也不怪霍尔反应大,毕竟大人在尼德兰对于舞会应酬向来是不假辞色的。
“这个邀约大人之所以应下来,应当是因为阿尔提西奥阁下”霍尔如此猜测着。
他曾随着现任的波利尼亚克家主踏足过翡冷翠,对于翡冷翠哪些权贵值得慎重对待自然清楚。
波利尼亚克、沃克以及阿尔提西奥。
其中阿尔提西奥较为特殊。
据霍尔所了解的——
“真正的贵族”阿尔提西奥阁下,全名为理查兹·阿尔提西奥,是曾经的枢机主教阿基琉斯·阿尔提西奥的侄子,也是他的遗产继承人。
这是完全符合教会法的。
因为枢机主教需保持单身,明面上不应该有合法子嗣,所以遗产都是由非直系亲属继承。
当然,尽管教会法否认私生子的合法性,但世俗常默认其特殊地位,枢机主教若是要以"捐赠"的名义把遗产甚至是教廷财产转移给私生子女,大家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已投身神国的阿基琉斯阁下却是个真正虔诚的修士,这倒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他的主教位置本是靠阿尔提西奥家族得来的。
无需惊讶,枢机主教的任命本质上不过是世俗贵族与教廷权力博弈的结果。由于主教职位能控制大量土地、税收和司法权,贵族家族常常将次子或旁支成员送入教会,以确保家族对教廷资源的掌控。
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阿基琉斯后来会对神学产生极高的造诣,而且他本人内敛克制,坚持苦修,生前也受到无数领地信徒们的爱戴。
所以不怪大家私底下总议论——理查兹·阿尔提西奥真是该死的好运。
阿尔提西奥家族这一代子嗣单薄,理查兹作为家主的儿子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家族,又从他的叔叔阿基琉斯那里——继承了不俗的人脉,领地和财富。
这个受到圣主垂青的好运鬼行事却也像他叔叔那般出乎意料……
理查兹继承了阿基琉斯的遗产以及阿尔提西奥家族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磨亮爪子,为阿尔提西奥家族撕下足够的油水。
让人大跌眼球的是,他竟然从容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稳稳地的当他的家主。起初大家还猜测这是智者在观测局势,但一年、两年、三年过去,这位查理兹大人却只顾着办舞会。
圣主在上,翡冷翠的贵族们可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最开始,他们像是闻到了肉香的豺狼般跃跃欲试,但是该死的竟然完全找不到下口的机会。无奈之下,大家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这是个完全没有继承阿基琉斯才能但无比幸运的庸才。
很难说没有嫉妒的意味在里面。
而 “真正的贵族”之名也有由来,却说不上是一个正向的赞扬。
这个名头最开始是由依附阿尔提西奥家族的小贵族们吹捧出来的,因为理查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热爱舞会,而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没什么人会在明面上讨论的是理查兹有点小结巴!
所以他们宣称“舞会是灵魂的镜子,在舞会上,真正的贵族无需言语。”
没人知道理查兹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反应,不过“真正的贵族”的名头他是老实接住了。
事情到这里本没什么……但是看不惯理查兹的人可不少。
他们中的某个人天才般的补全了这句
——他的衣着、舞步、甚至沉默都在宣告:啊!我,我,生来,如此!
这段话彻底出名了,在翡冷翠的平民间流传的尤甚。
哎呀,这可是贵族老爷的笑话!
真正的贵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贵族们之前可一直宣称什么“美德是唯一且真正的贵族身份”,但真的相信的才是傻瓜。
悄咪咪的删掉作者有话说[可怜]
啊啊啊后面舞会的剧情我不满意[托腮]打算再改一下……
剧透一下——接下来的舞会乌列就知道梦的存在了,
hhh因为后面登场的某人实在是二哈[红心]
然后我把这一章设定在21号发布啦,因为想要小红花,明天我努力发的早一点(流泪)
我是真的以为能好好更新呢?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会如此慢
不过我感觉我好像比最开始进步了嘿嘿[三花猫头]
and今天多了两个收藏开心,果然更新万岁≧▽≦
我明天能开出好多好多字(不立flag了……我再也不说让大家相信我了[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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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真正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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