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玉京岛在灰白的天光下苏醒,但阎氏总部顶层的空气依旧紧绷如弦。
苏境奎没有返回苏家大宅,而是在阎狂的安排下,住进了总部大楼更高层的保密套房,名义上是“便于养伤和后续沟通”,实则是阎狂将他置于眼皮底下,既是保护,也是监控。他的个人终端已经收到了李主管发来的加密数据包,里面是星辉基金会罪证的冰山一角,足以让他看清对手的疯狂,也让他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退。
他靠在套房的沙发上,腹部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分析着数据,推演着元老院内部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应和博弈。灰蓝色的眼眸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一夜未眠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却越发锐利。
与此同时,联邦调查司大楼内,陈专员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脸色铁青。昨夜行动失败的消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更让他心惊的是,阎狂竟然亲自到场,并且带走了苏境奎和樊艳杀!那盏灯……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焦躁地踱步,几次拿起加密通讯器,又烦躁地放下。他背后的人已经发来严厉的质询,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事情正在失控。
必须尽快补救!必须在阎狂和苏氏联手发力之前,找到突破口!他的目光阴沉地扫过光屏上樊艳杀那张惊心动魄的脸。这个Omega,是关键!无论是作为突破口,还是作为报复的对象!
阎狂的办公室内,线香换了一种,气味更沉,更冽。
樊艳杀站在办公桌前,汇报着与迦南岛眼线的最新通讯结果。
“察猜已经整合了巴颂留下的八成势力,手段狠辣,清除了所有不服从的声音。他放出话,想见您……或者我。”樊艳杀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阎狂捻着佛珠,目光落在沙盘上迦南岛的位置。
“他想坐地起价?”
“他想确认,谁才是他真正该效忠的人。”樊艳杀抬起眼,白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他对我,依旧有不该有的心思。这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不稳定,有时也能成为利器。”阎狂淡淡道,“告诉他,想见我,先拿出足够的诚意。绮罗群岛最近不太平,‘自由之火’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让他去查清楚,那些流入的‘海妖之泪’具体藏在哪里,又是谁在背后提供支持。”
“是。”樊艳杀应下。他知道,阎狂这是要借察猜这把刀,去搅浑迦南岛的水,同时试探他的忠诚和能力。
“另外,”阎狂的目光锐利起来,“看好苏境奎。他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想得太多。在元老院那边出结果之前,确保他……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这话里的意味,樊艳杀瞬间明了。合作不等于信任。阎狂对苏境奎,同样充满了利用与防备。
“明白。”樊艳杀垂下眼帘。
“你去吧。”阎狂挥了挥手,“苏境奎那边需要什么,尽量配合。”
樊艳杀转身离开。走出办公室,他并没有立刻去找苏境奎,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需要一点时间,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昨夜至今,变故迭生。他从一个执行者,似乎被推到了更复杂的位置。与苏境奎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张力,阎狂更加晦涩难辨的态度,都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的危险感。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他抬起手,摸了摸左耳那枚赤金耳钉。这是枷锁,也是他与阎狂之间,扭曲而牢固的联结。
他知道,自己依然是那把刀。只是,执刀的手,似乎不止一双了。而他这把刀,在各方力量的角逐中,该如何自处?是继续做一把纯粹的、只听命于阎狂的利刃,还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迷茫,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不,他不能迷茫。在这吃人的漩涡里,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苏境奎的套房内,他刚结束与祖父苏长老的加密通讯。通讯时间不长,但信息量巨大。祖父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加苍老和疲惫,只叮嘱他“谨慎行事,保全自身”,并暗示元老院内暗流汹涌,已有数位位高权重者对他昨夜的“站队”行为表达了“关切”甚至“警告”。
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
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进来的是樊艳杀。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是迦南岛的详细地图和一些情报摘要。
“苏顾问,先生吩咐我配合您的行动。这是关于迦南岛‘自由之火’和近期异常能量波动的初步情报。”樊艳杀将平板放在苏境奎面前的茶几上,语气公事公办。
苏境奎抬起头,看向他。晨光透过窗户,在樊艳杀身上镀上一层浅金,那张脸美丽得近乎虚幻,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有劳。”苏境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平板上,却没有立刻去看。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樊先生,以你对迦南岛的了解,如果我们想最快速度切断‘自由之火’的能源供给,该从哪里入手?”
他这个问题,既是试探樊艳杀的能力,也是试探他对阎狂命令的执行程度,更深层,是想知道这个Omega在这盘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樊艳杀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问题,白鹄眼平静地回视他:“‘自由之火’的核心据点隐藏在雨林深处,强攻代价太大。他们依赖几个隐蔽的走私码头获取补给,尤其是‘海妖之泪’这类敏感物资。打掉这些码头,或者控制住负责运输的关键人物,比直接进攻据点更有效。”
他的回答清晰、精准,带着一股血腥的务实感。
“关键人物?”苏境奎追问。
“和联社在迦南岛的负责人,代号‘船叔’,控制着南部最大的地下走私网络。察猜崛起后,与他摩擦不断。”樊艳杀点到即止。
苏境奎立刻明白了。阎狂想用察猜这把刀,去对付“船叔”,既能打击“自由之火”的供应链,又能消耗察猜的力量,还能试探各方反应。一石三鸟。
“看来,我们这位阎先生,很擅长借力打力。”苏境奎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樊艳杀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苏境奎与他对视着,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空气里,雪松的冷冽与山茶的幽糜血锈气息再次无声碰撞。这一次,苏境奎清晰地感觉到,樊艳杀那看似空茫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少了几分纯粹的顺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计算。
这个发现,让苏境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美丽的Omega,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件温顺的工具。他是一把拥有自己意志的双刃剑,既能伤敌,也可能……反噬其主。
而他自己,在这越来越复杂的棋局里,与这把剑的距离,似乎正在不知不觉地拉近。
这究竟是福是祸?
苏境奎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平板上的地图,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三方博弈,暗潮汹涌。每个人都在算计,每个人都在挣扎。而感情那细微的、不受控制的丝线,已经开始在这冰冷的权谋蛛网上,悄然缠绕,预示着未来更加莫测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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