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海岛别墅仿佛成了一个信息与力量交织的漩涡中心。
影和他的手下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高效运转,将一条条关于“彼岸花”、“医生”、“钥匙”的零碎情报汇集而来,又化作一道道指令传递出去。迦南岛的地下世界暗流汹涌,阎氏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网,悄然收紧。
樊艳杀没有再提出离开,也没有再与阎狂发生激烈的冲突。他们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共同分析情报,商讨对策,甚至在别墅的战术沙盘前推演各种可能。
只是,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步之遥。
阎狂的伤势在顶级医疗资源的养护下恢复得很快,但他似乎刻意收敛了周身那股极具压迫性的Alpha信息素,使得别墅内的空气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他依旧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或者指挥中心,处理着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樊艳杀则保持着警惕,像一只在陌生领地逡巡的孤狼。他参与每一次情报分析,提出自己的见解,有时甚至能与阎狂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在非必要的时刻,他总是沉默,那双白鹄眼如同结了冰的湖面,让人看不清底下的情绪。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樊艳杀坐在临海露台的阴影里,擦拭着他那柄赤金纹蝴蝶刀。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阎狂端着一杯咖啡,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他没有穿居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熨帖的深蓝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些许绷带的边缘,气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
“有消息了。”阎狂将一份薄薄的加密文件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樊艳杀擦拭刀刃的动作未停,只是抬眼看了那文件一眼。“关于‘医生’?”
“关于‘钥匙’。”阎狂抿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有些偏差。‘钥匙’或许不是指某个人,或者某种权限。”
樊艳杀停下动作,看向他。
“根据截获的零碎通讯和资金流向分析,‘彼岸花’近期在迦南岛及周边区域,大量收购和囤积一种名为‘蓝晶’的稀有矿物。这种矿物极不稳定,通常用于高精尖的能量武器核心,或者……”阎狂顿了顿,深榛褐色的眼眸转向樊艳杀,“某些禁忌的生物实验。”
樊艳杀的心微微一沉。“蓝晶”……他听说过这种东西,产自深海或某些极端环境,蕴含着巨大的、难以控制的能量。如果“彼岸花”大量囤积这个,其图谋绝对不小。
“你的意思是,‘钥匙’可能指的是由‘蓝晶’驱动的某种……装置?或者武器?”
“不排除这个可能。”阎狂的声音低沉,“‘医生’负责技术,‘钥匙’是核心。他们在迦南岛必然有一个我们尚未发现的据点,进行着某种危险的实验或制造。”
这个推测让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如果“彼岸花”真的在迦南岛秘密研制某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找到那个据点。”樊艳杀的声音带着冷意。
“已经在全力追查。”阎狂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樊艳杀,“但‘彼岸花’很狡猾,他们的据点必然极其隐蔽。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们主动露出马脚的契机。”
樊艳杀迎上他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用我当诱饵?”
“是我们。”阎狂纠正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血偿令’针对的是你,而我是他们想要除掉或者控制的障碍。我们两个,本身就是最好的诱饵。”
樊艳杀沉默着。他知道阎狂说的是事实,这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但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彼岸花”的枪口下,无疑是一场豪赌。
“你怕了?”阎狂的声音里听不出激将,更像是一种平静的询问。
樊艳杀冷笑一声,指尖的蝴蝶刀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收入鞘中。
“我怕你拖我后腿。”
阎狂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那就证明给我看,你的刀还和以前一样快。”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窜过。是挑衅,是试探,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计划。”樊艳杀言简意赅。
阎狂摊开一张迦南岛的电子地图,指尖在上面快速点动。“三天后,迦南岛南区码头,有一场名义上的慈善晚宴,实际上是各方势力交换信息、暗中交易的场合。‘彼岸花’的人很可能混迹其中。我们高调出席。”
他看向樊艳杀,眼神深邃:“你要做的,就是扮演好那个对我心怀怨恨、试图寻找机会脱离掌控的,‘暗礁’前任利刃。”
樊艳杀瞬间明白了他的全部计划。这不仅是要引“彼岸花”出手,更是要在所有势力面前,演一出“内讧”的戏码,降低所有人的戒心,同时也能更好地掩饰他们真正的合作。
“而你,”樊艳杀冷冷接口,“则扮演那个试图重新掌控失控武器的,偏执的掌控者。”
阎狂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细节需要推敲。尤其是我们之间的‘冲突’,必须足够真实,才能骗过那些老狐狸。”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就晚宴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如何“表演”冲突,进行了细致的推演。从言语的机锋,到神态的微妙变化,甚至信息素的收放控制,都进行了反复的斟酌。
这像是一场奇特的排练。他们必须回忆并放大那些真实存在过的怨恨与隔阂,将它们作为表演的素材。过程中,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尖锐时刻,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提及。
“……当你提起北部山区时,”阎狂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讨论战术,“你的眼神里不能只有恨,还要有不甘,和一丝……连你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背叛的痛楚。”
樊艳杀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掌心。他抬起眼,看着阎狂:“那你呢?当你试图‘安抚’我时,除了掌控欲,你的信息素里,是不是也该流露出一点……无可奈何?”
阎狂的目光与他相撞,深榛褐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可以。”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当推演告一段落时,夕阳已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
阎狂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差不多了。剩下的,临场发挥。”
樊艳杀看着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色,以及衬衫下隐约透出的绷带轮廓,到了嘴边的冷言冷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艳杀,”阎狂忽然叫住他。
樊艳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身后沉默了片刻,才传来阎狂低沉的声音:“这场戏,别演得太投入。”
樊艳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别真的在那些表演出来的恨意中,迷失了自己。
他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露台。
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着傍晚的凉意。
他知道,三天后的那场晚宴,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无误。无论是为了应对敌人,还是为了……守住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却仍在挣扎跳动的心。
慈善晚宴的前一天,别墅里的气氛愈发凝滞。最后的推演在战术室内进行,巨大的全息沙盘上投射出码头区的三维结构图,每一个可能的狙击点、撤离路线、甚至是侍应生托盘的角度都被反复计算。
阎狂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衫,领口依旧随意地敞着,但紧绷的布料清晰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伤口的愈合让他不再需要厚重的绷带,但大幅度的动作仍会牵动未完全愈合的皮肉,让他的眉宇间偶尔掠过一丝隐忍。这丝隐忍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场,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危险的、蛰伏的猛兽般的质感。
樊艳杀则是一身便于活动的深灰色训练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皮筋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颊边,随着他俯身查看沙盘的动作轻轻晃动。那双白鹄眼在全息光影的映照下,如同淬了冰的琉璃,冷静地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这里,”樊艳杀的指尖点向码头西侧一个隐蔽的装卸平台,“如果我是‘彼岸花’,会在这里布置第二重埋伏,切断陆路撤离的可能。”
阎狂的目光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去,微微颔首:“影已经安排了人手。但我们需要一个信号,确保能同时引爆所有预设的冲突点,逼他们现出原形。”
“信号交给我。”樊艳杀直起身,语气笃定,“我会打碎二楼回廊的特定装饰灯。灯光熄灭的瞬间,就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可以。”阎狂同意,随即补充,“但打碎灯罩后,你需要立刻向东南方向移动三点七米,那里有一根承重柱,可以为你提供最佳掩护,同时视野开阔,便于你观察全局。”
他的计算精准到令人发指。樊艳杀下意识地在心中模拟了一下那个位置,确实是最优选择。他不得不承认,在战术布局上,阎狂的天赋无人能及。
“明白。”樊艳杀应下,转身想去标记另一个可能的漏洞。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阎狂也恰好向前一步,似乎想调整沙盘的角度。
两人的身体在狭窄的战术桌旁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樊艳杀的侧腰撞上了阎狂坚实的手臂,而阎狂的下颌则险些蹭到樊艳杀的额角。
一瞬间,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拂过的气流。
樊艳杀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阎狂身上那股因为专注而微微逸散的、带着体温的沉香,比平时更加浓郁,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感官。他的后颈腺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阎狂似乎也顿住了。樊艳杀撞入他怀中的力道很轻,但那瞬间贴近的、属于Omega的清冷山茶花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只有他能捕捉到的、源自腺体的甜腻气息,像一根极细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过他紧绷的神经。他能看到樊艳杀近在咫尺的、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那冷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樊艳杀最先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撤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在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别开脸,白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声音依旧维持着冷静:“抱歉。”
阎狂深榛褐色的眼眸暗沉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压□□内因那短暂接触而微微躁动的信息素,喉结滚动了一下。“没事。”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这个小插曲让战术室内的空气陡然变得暧昧而紧绷。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氛围被打破了,某种更加私密、更加危险的东西在无声地流淌。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刚才的意外,继续投入到推演中,但之间的气氛已然不同。每一次眼神的交汇,每一次因为讨论而不可避免的靠近,都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
当最后的方案确定下来时,窗外已是繁星满天。
“明天晚上,一切按计划行事。”阎狂关闭了全息沙盘,战术室内只剩下昏暗的壁灯。
“嗯。”樊艳杀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等等。”阎狂叫住他,走到一旁的衣架旁,取下一个长长的防尘袋,“你的‘戏服’。”
樊艳杀接过,打开防尘袋。里面是一套量身定制的晚礼服,经典的黑色,面料是某种哑光的顶级材质,剪裁极致优雅,却又在细节处透出不动声色的锋芒,比如略微收窄的袖口和便于活动的背部设计。旁边还配着一枚造型简洁却质感非凡的铂金领针。
他认得这套衣服的风格,完全符合阎狂那种低调而掌控一切的审美。
“试试,”阎狂靠在桌边,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樊艳杀没有反对。他拿着衣服走进了战术室附带的休息间。
当他再次走出来时,饶是见惯了风浪的阎狂,眼底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黑色的礼服完美地贴合着樊艳杀清瘦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形,将他那种介于青年的清隽与杀手的冷冽之间的独特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墨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那枚铂金领针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与他白鹄眼中的冰芒交相辉映。他像一件被精心打磨的艺术品,美丽,易碎,却又带着致命的锋刃。
阎狂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那眼神复杂得惊人,有欣赏,有占有,有痛楚,还有一丝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深沉的爱欲。
樊艳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抬手想整理一下其实并不存在的衣领褶皱。
“可以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阎狂缓缓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樊艳杀礼服领口一处微不可察的、因试穿而起的褶皱。
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烙印在樊艳杀的锁骨上方。
樊艳杀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一滞。他能感觉到那指尖的薄茧,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更加清晰的沉香,那气息如同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后颈的腺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鼓胀,散发出更清晰的山茶花信息素,与那沉香无声地纠缠。
“无可挑剔,”阎狂的声音低沉喑哑,近得仿佛贴着他的耳廓呢喃。他的指尖在那处褶皱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收回,仿佛带着不舍。
他深深地看着樊艳杀,目光如同最深的夜,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明天,别让我失望。”
樊艳杀看着他那双翻涌着太多情绪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他知道,明天的晚宴,不仅仅是一场戏。
更是他们之间,一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回避的,危险而迷人的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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