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的中午,顾封屿回了趟顾家别墅。
刚下车,就看到同父异母的弟弟像门神似的守在门口站着,只要回家,每次都能迎来顾沐年接他的时刻。
“哥。” 顾沐年看到他,就眉眼弯弯走上前,“手里提着什么,我帮你拿?”
顾封屿将袋子递给他:“给你买的。”
里面是顾沐年前几天无意说想要的一款手表,是国外最新上的款式,全球限量。
顾沐年说想要的时候,国外已经没了货。顾封屿是在前几天和外国友人聊天时,随口问了句,知道对方有内部渠道后,这才买了回来。
顾沐年满眼感动,抱着袋子,小声叫他:“哥,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顾封屿勾着他的肩膀往里进,道:“快走,我闻见饭香了。”
饭桌上,主位坐着顾世铭,那是顾封屿的亲爹,一个西装革履,长相威严英俊的男人。
次位坐着一个女人,她四十岁了,却保养的很好,皮肤光滑,眉目明艳,瞧着像是二十七八。
她既不是顾封屿的妈妈,也不是顾沐年的妈妈。她是顾世铭的第二任老婆,胡青。
胡青看也不看顾沐年,先朝顾封屿热情地招手:“封屿,回来啦,快过来吃饭。”
顾封屿走过去坐下,拉着顾沐年在他旁边坐着。
饭桌上堆满了顾封屿小时候经常会说好吃的几道菜,却大多是顾沐年不爱吃的。
顾世铭是在一次酒会上被人算计下药,和顾沐年的母亲发生了一夜情。
顾沐年母亲的工作是在一些场所陪酒的,名声烂,留下顾沐年之后就带着钱消失了。
她怀孕的时候,顾封屿的母亲才死了两个周。人人都说女人是为了钱,给顾世铭下了药,顾沐年在众人口中也成了见不得光的孩子,所有人都不怎么待见他。
顾封屿想,父母之间的感情从不应该怪罪在下一代身上,可顾沐年偏偏总是被区别对待。
他弟弟性格柔弱腼腆,总像个软包子任人蹂躏。或许是两个人都没了母亲,顾封屿总想对他好一些。
在胡青一个劲给顾封屿碗里夹菜时,顾封屿同样也在给顾沐年夹菜。
顾世铭望着他眼中唯一的儿子,道:“最近怎么不回家住?”
在顾家,养动物是禁忌,养狗更是大忌。顾封屿没说是因养了狗才在外面买房,便编了个理由道:“和学校室友关系没处好,就在外面买了个房子,不住也浪费。”
顾世铭皱了皱眉,道:“怎么不住我给你留的房子。”
顾封屿:“离学校远。”
“家里又不是没司机。” 顾世铭道,“怎么现在连和同学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了。”
顾沐年在这个家一向默不作声,这次却道:“哥总会遇到不喜欢的人,他又不是万能的。”
顾世铭一放筷子,冷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说的没错。” 顾封屿抬眼,淡淡道,“我和别人发生冲突不行么?”
顾世铭沉默片刻,道:“我的儿子,自然是谁都惹得起。我是意外,你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对方敢起冲突。”
“爸,” 顾封屿给他夹了一只虾,“我会处理好我的事情,不会让您担心。”
这点小事哪里值得顾世铭担心,只是看一个完美的人久了,忽然出现一点缺陷,就会让人觉得他犯了天大的过错。
听出儿子的冷嘲热讽,顾世铭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胡青则讲了几句笑话,将有些僵的气氛调节过去,一顿饭也就这么过去了。
春季转夏,百花争艳,走在顾家的花园里,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蝴蝶飞舞。
顾沐年指着花园开的旺盛的郁金香,道:“哥,这是几年前你种的花,现在已经开成一片了。”
“它们长的很好。”顾封屿说,“和你一样,以前又瘦又小,现在也长的高高壮壮。”
“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天。” 顾沐年笑了笑,忽然道:“哥,你在外面租房,真的是因为和室友关系不好么?”
顾封屿没瞒着他:“我养了只狗。”
顾沐年挑了下眉梢,还以为发生过小时候的那件事后,顾封屿会对养狗有阴影,没想到,还是那么热爱小动物。
他很识趣地没再多问,道:“哥,你下午有什么打算?”
顾封屿:“下午和韩池宣约好,一块去买鞋,你要不要一起?”
顾沐年:“买鞋?你不是才买过吗?”
他哥的生活相较于其他的富家子弟,过的算是节省,一般买过什么用品,只要没用坏,就不会再买。
顾封屿:“给一个朋友买的。”
顾沐年:“新朋友吗?是谁啊。”
顾封屿依旧没瞒着他,道:“他叫陆晴空,还在上高三,挺好的一个小孩儿。”
“这样啊……” 顾年若有所思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他弟是个很有规划的人,估计是要留出时间做自己的事,顾封屿没再邀请他一块,又和顾沐年聊了一会儿,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就提前走了。
——
板鞋专卖店。
这家门店的鞋子好看潮流,性价比高,家里有钱的年轻人基本都爱来。
韩池宣早已选择好自己要买的鞋子,顾封屿还拿着一双黑板鞋和一双白板鞋,问他:“哪儿个更好看?”
不管是给自己买东西,还是给别人买东西,顾封屿都是十分的严谨,材质,外形,价格等等各方面精挑细选。
“都好看。” 韩池宣见他一脸纠结,又说:“纠结毛线啊。你给他买什么他肯定都喜欢的要死。”
顾封屿瞟他一眼:“为什么?”
韩池宣顿了顿,道:“对他来说贵啊,一双鞋四位数,我都怕他穿着马上能上天,绕着地球走一圈。”
衣服裤子这些可以便宜点,但鞋子不行,稍微不好的就磨脚,买一双好鞋子至少也能多穿几年。
顾封屿一开始就没打算买便宜的,但考虑到陆晴空那个性格,太贵重大概对方心里会有压力总想着怎么还,就把价钱从原本的五位数降到了四位数。
虽然差了几千块钱,顾封屿以自身经验来感觉,舒服度都一样,差距是在耐用性,但穿个一两年是够的。
如果此时的顾封屿能预知未来,那他一定会选择买五位数的鞋子。
这双鞋子,被陆晴空一穿就穿了五年。
——
陆晴空收到鞋子时,是在周一下午的课间。
男孩拿着笔,在面前的卷子上勾勾画画,太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他蓬松的头发上,勾勒出一圈毛绒绒的影。
门口忽然发出一阵骚动声,他也没回头看,仿佛就算此刻学校要被炸了,也不影响他的与世隔绝。
直到,有人喊他:“陆晴空,有人找!”
陆晴空一抬头,韩池宣像花孔雀似的站在他们班门口,笑的嬉皮赖脸,左右逢源。
陆晴空的第一反应是,他来找我会不会和封屿哥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现,陆晴空就扔掉了笔,跑了过去,道:“怎么了?”
韩池宣带着他到人少的走廊间,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了几次?上午的每节下课都来,你都不在。”
要是换个人对他这么说,陆晴空会冷漠地说一句“有话就说”,压根不会解释原因。
可他是顾封屿的亲表弟,导致陆晴空也想学着顾封屿的模样,把他当弟弟照顾,道:“抱歉,上午下课我都在老师办公室,你有什么事吗?”
“好吧,原谅你了。” 韩池宣递出一个袋子,道:“表哥让我给你的。”
陆晴空轻手接过,看到里面是一个鞋盒,盒子上的logo他不认识,但他能认出来和顾封屿穿的球鞋是一个牌子,不会便宜。
陆晴空手指磨着尖尖的盒角,硌出阵阵的刺痛后,他才确定,这是真实的。
“封屿哥为什么要给我买鞋。”
“这个问题我问过他。”韩池宣道,“他说是还那次吃饭的人情,让你结账,他过意不去。”
陆晴空抱着鞋盒,紧紧盯着。
韩池宣故弄玄虚:“除此之外……”
“什么?”
陆晴空眼睛泛光。
顾封屿的原话是:“如果陆晴空不肯要的话,就说除了还人情,还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想送他礼物对他好。我给大家都买了,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韩池宣没提朋友的概念,反而稍作删改,一笑说:“他说他也想对你好。”
他想对你好,用自己的钱给你买鞋。就像你想对他好,用自己的钱让他吃饭。
韩池宣的回答,给了陆晴空这样奇妙的认知。
说完,韩池宣又继续说了几句顾封屿没让他传达的,道:“对了,表哥没亲手给你,是因为他说你高三学习忙,不能浪费你时间喊你出去。就让我上学的时候,顺便给你捎过来。”
从听见说想对他好时,陆晴空就开始走神,后面的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再回过神来时,韩池宣已经没了影。
拎着袋子回到班级时,就有几个人凑上来问他:“陆晴空,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韩池宣啊?他送的你什么?”
平常没人主动和陆晴空搭话,今天有韩池宣来这一趟,周围都变的很吵,让人烦躁。
可当低头看着手里的鞋盒时,那些烦躁就先会被暖流冲刷,再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悸动。
陆晴空道:“这不是他送我的,我和韩池宣也不熟。”
“是鞋吗?”有人凑近想往袋子里面看。
陆晴空拿袋子的手收到背后,眉眼发冷,很是不悦。
这人“切”了一声,说了句:“不就是双鞋吗,有什么可小气的。”
又有几个人道:
“你看袋子上的logo,那可是大牌,很难买到的,我求我爸好久我爸都不舍得给我买。”
“他家那么穷,谁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弄到的。”
“陆晴空,你让我看看你鞋呗。”
“不让。”
陆晴空护着鞋盒,他的黑脸也将众人给逼退散了场。
他这人就是这样,不愿意的事情表现的很明显。好像喜欢顾封屿这件事,是他唯一会伪装起来的。
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鞋的模样是什么,但距离上课只剩一分钟,时间完全不够。
上课了,陆晴空如坐针毡,他时不时盯着鞋盒看,像守着什么稀世珍宝,就怕丢了似的。也像在透过盒子在看什么人,弥漫出汹涌的思念。
袋子就放在他腿边,盯着黑板时,他也不自觉用小腿去蹭袋子,去听响动。
那声音很小,仅供他一个人听到。
经常有同学抱怨说,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太漫长,陆晴空想的则是知识学不完。这次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他好像在过四十五年。
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幼稚的事。
他在地上扔了一只笔,然后弯下腰,好似是捡笔的状态,然后偷偷地,小心地,掀开盒子的一角,往里看。
光线钻进盒子,照出一双白色的板鞋静静坐落在里面,鞋面崭新、干净、明亮。
少年时收到的礼物,会刻入青春画面,形成难忘回忆。
陆晴空有种感觉,这双鞋会随着他今后的成长跑出足迹,遍布他逐渐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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