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寂静幽森,与其说是片墓地倒更像被圈起来的林地,往深处走渐渐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白色墓碑歪斜而随意地插在地上,有一些甚至已经倒伏在地,一切的一切都诉说着当初填埋时这里是怎样的兵荒马乱。
“他们都是同一时间死的吗?”
陈芳梓蹲下看了好几个墓碑上的生卒年,发现前后日期不过一两个月。
“如果是毒性很强的传染病,倒是不奇怪。”欧洪涛道。
他们穿过遍布荆棘的树丛,一大片密密麻麻挨个排列的墓碑出现在眼前,陈旧的白色石碑上一道道灰色的水渍,把原本已经被风蚀得破烂不堪的石碑浸染得愈发颓败。
干枯的蔷薇藤蔓缠绕着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多数已看不清。
胡莉莉愣住了,“这到底是死了多少人啊……”
一排排墓碑向更深的林子里延伸过去,根本数不清。
“别愣着了,找琳达的墓碑。”孔蔓生朝其他几人道。
“你在哪里找到的日记本?”
他扭头,才发现姚浪并没有跟上来,他身后只有双手插兜的徐非弋。
“你觉得姚浪可信吗?”孔蔓生道。
“不可信,我们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分享这么重要的信息,尤其是他起初不肯离开花田而在我们走后又单独行动出来寻找线索,按理说他真的找到了关键线索也不可能还好心告诉我们了。”
这一次徐非弋并没有打哈哈,“除非他知道了线索了也没有用,他一个人没办法通关离开游戏。”
他从背后贴近孔蔓生,温热的呼吸几乎全打在了他的脖颈上。
孔蔓生没回头,“听得见,不用靠这么近,没聋。”
徐非弋弯了弯嘴角,虽然孔蔓生这么说,但他的耳朵尖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被冷白的肤色衬着就算在阴暗的森林也挺明显。
琳达的墓碑在角落里,干枯的树枝一遮掩差点被漏了过去,紧挨着她的还有一块女性的墓碑,看不清楚碑上的姓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琳达的母亲。
“怎么办?”几人望着孔蔓生。
“挖开吧。”
胡莉莉提出异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万一……”
琳达毕竟是最早死去的一批镇民,万一墓里还残留着侵染源甚至会加速他们的侵染怎么办。
“那就我来,你们后退。”孔蔓生知道她的顾虑。
“我不是这个意思。”胡莉莉还想要辩解,孔蔓生已经捡了一根粗树枝挖了起来。
见状陈芳梓也跑了过来,“我来帮你。”
琳达的墓地不大,两人很快就挖到了浅埋在地下的石棺,打开棺盖,琳达瘦小的尸骨正躺在里面,肉身已经完全腐化在石棺底留下一滩黑褐色的污渍。
陈芳梓不忍心看,她偏开了头,胡莉莉则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琳达的尸骨蜷缩在狭小的石棺里,可奇怪的是她的头向前突出,整个背有些佝偻,看形体更像是匍匐的模样,徐非弋眉头一皱,他也跳了下来。
孔蔓生:“这种病还能改变人的骨骼形状?”
徐非弋摇头,现在还有太多的信息是他们不知道的。
“挖开旁边的。”
听他这么说连李飞都加入其中,几个人很快就把琳达隔壁的墓穴挖开,石棺里是一名成年女性的骸骨,但她也像琳达一样匍匐着身体。
只不过这幅骨骼颜色发黑,不像琳达的那么干净,而且骨骼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尖锐的物体凿过一样。
“还挖吗?”李飞有些犹豫。
徐非弋前后瞄了一眼,啧啧道:“这么多估计一时半会儿够呛。”
孔蔓生放下树枝:“我懂了,合着徐先生你就动动嘴皮子,脏活累活都我们干呗。”
“那没有办法,人家柔弱嘛。”徐非弋立马西子捧心。
孔蔓生:“……”柔你个头!
徐非弋控诉:“昨天晚上还叫人家小心肝,今天就冷冰冰称呼‘徐先生’。”
“男人,真是无情!”
众人:“……”
就在他们不解于两幅骨架为什么会出现奇怪的差异时,胡莉莉忽然惊呼起来,“你们快看,这几座墓碑是最近的。”
孔蔓生一步跃出墓坑走到她身边,胡莉莉指着眼前的墓碑,“我瞧着这几座颜色更白一点,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你看。”
她指着墓碑主人的生卒年,死亡日期正是一个星期前。
进入游戏后除了刘玉和钱明华他们没有再听说过镇上有人死亡,孔蔓生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这几块日期最近的墓碑旁边还有一小片空地,或许这个星期过后,要被埋在这里的就是他们了。
徐非弋也走了过来,他翻看了墓地上的泥土,随即挖开了墓穴。
可出乎意料的是打开石棺后里面并没有放着变形的骨架,这个石棺里竟然是空的。
两人相视一眼,又连忙挖开旁边的一处墓穴,果然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这是有人偷盗尸体吗?”胡莉莉害怕起来。
她忽然左顾右盼,总觉得墓园越发阴森恐怖,好像有个挖墓人就在暗中守候,随时准备挖走刚下葬的尸体。
“嘎——”
乌鸦凄厉的叫声打破了墓园的平静,也许是他们挖开的墓穴太多让腐肉的气息重见天日,墓园上空竟然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鸦群,他们围着林子上空盘旋,“嘎嘎”的叫声在林间凄厉地回荡。
天色变得昏暗起来,眼看着就要变天,徐非弋和孔蔓生把琳达和她旁边的遗骨重新埋了回去。
“赶紧走。”欧洪涛提醒,入夜后这片墓地会发生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离开墓园后姚浪早就不见踪影,他留了张字条在铁栅栏上:先回花田了,有事再联系。
众人也纷纷赶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回到了各自的住处,孔蔓生回到家中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顺便整理思路,却发现大厅的气氛异常冷淡。
伊桑用一种奇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孔蔓生,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
就连一向和自己比较亲密的维克多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孔蔓生,漂亮的海蓝色瞳孔中都是看不懂的惋惜。
孔蔓生疑惑地望向徐非弋,徐非弋小幅度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娜是最后出来的,她见到孔蔓生立马发出尖锐的叫声:“说,你为什么要去攀爬镇长的办公室!”
原来是马尔斯镇长的秘书认出了他,告状告到安娜这里来了。
“你今天还去了哪里?”
安娜皮笑肉不笑地问,孔蔓生看向另一边,不答。这种沉默的态度当即惹怒了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安娜。
“今天你不许吃晚饭,还有,滚去地下室去给我忏悔你的罪行,不到天亮不许出来!”
安娜冲着他咆哮,就像一头发怒的野牛,恨不能直接将孔蔓生顶死在墙上就好。
孔蔓生看了徐非弋一眼没有说话,他转身不理会狂怒的安娜和看好戏的伊桑,在维克多怜悯的目光中走向了地下室。
好在前一夜他和徐非弋已经探索过这件阴暗的房间了,孔蔓生驾轻就熟找到了开关。
灯光亮起后一切还跟昨晚一样,孔蔓生找了个旧沙发,他扯掉盖在上面的白布,自己躺了上去。
折腾了一天孔蔓生早就累坏了,外面恶劣的天气也随之而来,几声响雷后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
孔蔓生在这张小沙发上施展不开身形,就只能憋屈地蜷缩着,但总好过要睡冰冷的地板。
身为治安官的孔蔓生什么架势没见过,以前为了蹲守罪犯野外幕天席地喂蚊子也多了去了,好歹现在还有个沙发睡,他已经很满意了。
屋外的雨势渐大,在雨声的催眠节奏中,孔蔓生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间他又听到了那个似乎是在天花板上拖行的声音,孔蔓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地下室里除了白布盖好的旧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孔蔓生眯着眼不动声色地偷看天花板,除了灯光有些晃眼,天花板上并无任何异常。
“哗啦”一下暴雨倾盆,雨声混杂着一些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动,天花板上的拖行声混杂其中。
如果不是那点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开门声响起,孔蔓生甚至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地下室的门开了,但并不是有什么东西进来,而是它出去了。
孔蔓生立即起身准备跟上,蓦地又想起安娜的话,她不许自己今晚离开地下室,这会不会是制约自己行动的规则?
但挪动声显见地往一楼的房间里去了,怕徐非弋有危险,孔蔓生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推开门,确认外面没有人,便一路小跑到了徐非弋的门口。
孔蔓生敲了敲门,门内无人应声,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拧上门把手,谁知徐非弋的房门根本没有反锁。
房间里漆黑一片,床上躺着一个用被子蒙着头的人,孔蔓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被子下面不过是用另一团被子卷成的人的样子,他立即扭头,墙角的落地镜前飞快掠过一个身影。
孔蔓生知道,那个发出拖行声的怪物已经来到了这个房间。
徐非弋推开地下室的门,地下室里空无一人,盖沙发的白布被随意搭在其他家具上,他走过去摸了摸沙发,还残余着一点温热的气息,看来不久之前人还是在这上面躺着的。
孔蔓生没理由不会随便离开地下室,除非地下室里出了什么变故。
虽然地上脚印凌乱但步伐并不慌乱,看样子他不是因为遇到了危险才离开的,徐非弋抬头看了一圈天花板,在边角与墙壁的交接处发现半截奇怪的印记。
就像是有人故意踮起脚尖走路,留下的半个脚掌印一般。
看来这个家里还有第六个人存在,也或许是一直都在,但他们从未发现过他而已。徐非弋想起地下室里密密麻麻的“救救我”,以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父亲。
他关上地下室的门,向二楼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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