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线索任务(三十二)

清晨雾气蒙蒙,村里的狗开始对着院墙狂叫,石狮子连夜赶路把两人驮到了一个离皇城不远的小村子后,就彻底土崩瓦解成一地的碎石。

陈苓宜再一次失去了陪伴她长大的小伙伴,她怔怔地捧着石头看了很久,最后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就近找个可以藏人的草垛躲了起来。

他们不敢再回浒城,也不能再随意进出皇城,昌相现在肯定也在全力寻找他们,徐非弋还在昏迷,陈苓宜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等到他们隐藏的草垛家的大哥出去打猎,妇人也去溪水边洗衣服时,陈苓宜才偷偷溜进人家的后厨偷了些食物和水,给自己和徐非弋填饱了肚子。

徐非弋吃了东西仍旧未醒,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昏迷了,但陈苓宜隐约猜到了可能跟他两次使用的那两把晶石匕首有关。

其实从他开始用那些红色的砂质粉末开始,徐非弋的面色就开始一点点变得白皙,原本还以为他作为大少爷养尊处优才养成这样一副不似劳作百姓肤色的皮囊,现在看来跟他腰间的这个包袱脱不了干系。

“莫非是那些粉末是有毒的?”陈苓宜胡乱地猜测着。

包袱还系在他的腰间,陈苓宜吞了吞口水,她瞄了沉睡的徐非弋一眼,慢慢把手伸向了那个永远都鼓鼓囊囊的包袱。

就在手即将触到包袱皮时,她手腕上传来一阵用力的拿捏,陈苓宜一惊,抬眼时发现一双如坠进了西海一样深沉的眸子正在直勾勾盯着自己。

徐非弋醒了,他还握住了陈苓宜的手。

“那个,”陈苓宜尴尬地缩回手,“我见你一直没醒,怕你着凉想给你盖件衣服。”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手中哪里有什么衣服,于是只能更加尴尬地嘿嘿两声。

徐非弋没有深究,只是虚弱地坐了起来。为了掩饰窘态,陈苓宜便问道:“你怎么突然晕了,害我以为你也被怪物给弄死了呢。”

“缺碳水低血糖,俗称饿昏的。”揉揉眉心,徐非弋道。虽然陈苓宜没听懂什么是缺碳水什么是低血糖,但她听懂了饿昏了三个字。

“你怎么这么不经饿,我也好几天没吃上几顿好饭了,我怎么没事。”她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谁知徐非弋却涎皮赖脸地笑了起来:“那还不是因为为夫要保护你,所以消耗的体力更多。”

陈苓宜红着脸,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非弋却敛了笑意。

“相公,你看看这个,是我从水里找到的呢。”

“娘子,这是什么?”

忽然,门口传来了交谈声,想必是这家住户回来了,徐非弋赶紧和陈苓宜一同躲进了草堆中,刚藏好身就见住户夫妇两人捧着一块白布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

“看着滑溜溜的也不像是布料,会是什么呢?”妻子拿着那个从水里捡回来的东西仔细研究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这样就把它挂在杆子上吧。”想不出用途,丈夫提议把捡回来的东西挂在晾衣服的横杆上,隔着草垛,徐非弋侧着脸看过去,才发现挂在那里随着风飘荡的东西他们十分眼熟。

“是之前溪流里那些尸体包裹在外面的那层膜。”瞟了两眼,徐非弋确认了这东西的身份。

陈苓宜:“这么说……”

这么说连这片小村落也不安全了,也是,连皇城根下天子之地都已经有妖物现身,这世间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呢。

等夫妇二人进到屋内,两人从草垛侧面翻了出来,直奔他们捡到薄膜的那条河,河水中果然沉沉浮浮有无数具折叠起来的尸体。

河水是从皇城那个方向流过来的,这是条护城河,绕着整个皇城一整圈,最中心的位置就是帝王的寝宫——天王殿所在。

整个村子静得可怕,人们回到屋内就好像失去了行动力一般不再活动,就连刚开始对着太阳狂吠的狗也敛了声息。四周静悄悄像一座死坟,陈苓宜小心翼翼地四下观望,但没人偷偷隔着窗户窥伺他们,就好像一进到房间内就与世隔绝一样。

天王殿莺歌燕舞,年迈的帝王臃肿老迈的身躯像一滩没有边界的肉沿着王座洒了下来,台下正在跳舞的曼妙宫人们视而不见,依旧起劲地献出自己最美妙的舞姿。

丝竹管乐之中,昌相带着陆小侯爷从帝王身后靠近,俯身在帝王耳边耳语了几句。本来老而昏聩的天子一下睁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中暴射出精光。

宫人们很快退下,用膳的时间到了,一群穿着麻灰色宫装的太监们抬着比他们的身体还大上许多倍的盘子一路小跑到了帝王面前,为首之人点了几个信得过手下打开了盖子,一股奇异的香味飘了出来。

盘子上装着不是食物,而是七八个妙龄少女,被捆住手脚反绑在背上,正呜呜发出无声的哭泣。

“启禀陛下,今日的早膳已备齐。”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呼喝,继而台阶上的其他太监们也开始传话,一声叠过一声的声浪最终传到了台上王座里躺着的帝王身上,他觑了一眼,没意思地挥挥手:“今日的不好吃,寡人要加餐。”

说着,目光投向了抬着盘子的的太监群中最后两人,那两人一直低着头,却并不是乖顺的那种臣服,而是不想被人看见真面目的遮掩。

为首的太监很明显听懂了帝王的旨意:“来人呐,将他们二人拿下!”一声令下几个禁军冲了出来,抓住最后两名太监就往帝王面前拖。

一时间场上人人自危,抬盘子的太监们瑟瑟发抖,盘子也不敢抬了只能跪地连连磕头,两个被抓的小太监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哑了嗓子,连饶命都不会喊了。

隐藏在柱子阴影里的陈苓宜吞了吞口水,还好她听了徐非弋的劝告没有假装成太监,只是沾染了他们体味的衣服就被帝王选了出来,他们俩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是隐藏不了多久。

“这把红砂你装在身上,应该可以拖延一阵子。”换上了侍卫的衣服后,徐非弋掏出一把包袱里的红砂装进了陈苓宜的身上。

她记得第一次两人遇见妖物,也是徐非弋用这种红砂粉末将其逼退,现在又用它来压制住气味,这个玩意儿的功能也未免太多了些吧。

两个小太监被抓到帝王面前,顷刻间就被吸成了两具干壳,壳外渐渐分泌出一种黏糊糊的胶质将尸体包裹起来,为首太监一挥手,立马有人上前将这两人的遗体推进了皇城中央的护城河。

“爱卿,你瞧着孤什么时候能位列仙班?”已经吃了两个人的帝王还不满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向身边的宰相问道。

“陛下弃了那无用的肉身,半只脚已跨入仙班之列,需知晓仙人无相,以心为道。陛下已食万民,只要在明日午时最后吃了这骨血之亲仙化后的血肉,您就能彻底脱离凡相,飞升成仙。”昌相两只鼠目挤眉弄眼,眸中却全然是冷酷神色。

身旁的陆小侯爷痴呆儿一样站着,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明天要吃了自己,而是踏春喝什么茶用什么点心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这位已经没有人形的帝王而起,他追求长生不老就用全国万民做垫脚石,先吃了百姓造成一片片的空城好让自己脱离肉身成为半仙。再然后又逼着骨血至亲变成昌相口中的诡异半神,最后再一口吞噬掉半神彻底成仙。

桐州所谓的时疫根本就不是传染的疫病,而是逃难的百姓想要来到浒城寻求帮助,谁料浒城作为陪都早已沦陷,他们所敬畏的天子正是想要他们性命的人。

徐非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通关要怎么做,难道是必须解决这个半仙皇帝?那仅凭他剩下的那点红砂怕是办不到了,何况还有一个妖里妖气的昌相和同样异化失去神志的陆小侯爷,怎么算这点东西也不够用。

这次的线索任务竟然如此艰难的吗?他正自思索之际,却发现陈苓宜呆呆地看着天上,张大着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天上漂浮出一张扯开来能盖住整个皇城的大脸,仔细看还能从上面看出一点威严的帝王之姿,竟赫然是天子舍弃掉的那具无用的肉身。

脸皮对着徐非弋和陈苓宜扯出一个微笑,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一张巨大的人皮在笑,真是有千万种说不出的诡异。

人皮发出一种不男不女的笑声,仿佛已经发现了躲在墙角的两只老鼠。随后它五官开始位移,眼睛逐渐向皮的边缘挪去,一左一右拉得越来越远。反而是那张深渊巨口越变越大,最后整个天空之上就只剩下了一张扯开的大嘴。

“嘻嘻,原来在这里,我说怎么味道不对?”大嘴翕动,发出难听的噪音,陈苓宜捂住耳朵,但仍免不了那些重重叠叠的声音细密地传进耳朵里。

“来吧,成为孤的饲料,能助孤成为仙人,这是你等无上的光荣。”大嘴一开一合之间,已经决定好了两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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