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森林……

等等，不会这里也有精灵吧？孔蔓生怀疑地对着虚空轻轻地喊了一声：“有人在吗？”回应他的只有绵绵不断的风声，从林叶间穿过被压成了尖锐的哨音。

没人，是他多虑了。森林中央果然有一汪泉水，水正汩汩地从泉眼中冒出来，只是涤荡到岸边的水面上，没有照出他的身影。田落地靠近，他的身影在水中也不可见，这里的水竟然是被污染的。

“现在轮到谁了？”顾以颤颤巍巍地道，必须要一个人换身体才能得到可以饮用的清水，换身体只是影响一部分功能，但没有水他们熬不下去。

孔蔓生没有了胸腔，徐非弋失去了腿，魏雪云丧失了耳朵和听力，剩下的五个人却还是齐齐整整的，按照一人一次的原则换他们几人稍微合适一点，毕竟谁也不知道把全身换完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听完孔蔓生的分析之后剩下五人的脸色变得极为奇怪，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幽怨，但都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显露出来。

孔蔓生能理解他们的恐惧和不满，毕竟谁也不想被换掉身体变成一块硬邦邦的死肉。他想了想便道：“那这一次就我换吧。”虽然他的胸腔已经是绘本了，但貌似并不影响呼吸功能，徐非弋也只是行动缓慢了一些，这一次只要不是换掉他的五感应该就没什么影响。

毕竟失去五感后惶恐不安的体验已经是深入骨髓，他可不想再感受那种一脚踏入虚无的绝望。

他还没说完费黎就站出来走了到水边：“还是我来吧。”他脸上并没有大义凛然，换上的是一种淡淡的视死如归，仿佛这一次他不是只换一部分身体，而是彻底换掉自己的性命。

魏雪云站了出来，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光看表情也能明白个七八分，“让我来换吧，毕竟……”她没说完，但费黎脸上露出一点感激的神色。

魏雪云走到水边，闭着眼睛视死如归地迈入水中，不多时水逐渐变得清澈见底，魏雪云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因惊惶而已经僵硬到没办法做表情的脸。

“云姐！”明知道她听不见，但田落地还是喊了她一声，他跑过去赶到魏雪云身边把她拔萝卜一样从水里提了出来，魏雪云没什么事，就是左边的手指都不能再活动了，变成了跟绘本硬壳封皮一样的坚硬材质。

孔蔓生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想要交换，不是应该直接沉入水里吗？”魏雪云好像只是站到浅水里，就已经交换成功了。

听他一问其他人又紧张起来，最靠近孔蔓生的顾以直接加紧了后背，肌肉绷得直直的像一只高度戒备的狼犬，没人说话，但都投来了机械的微笑。

“就……没必要非得把全身都弄湿啊。”田落地解释。然而昼天的气温很高，就算全身都湿了，只要躺在岩石板上晒一会儿怎么也能干得透透的。

孔蔓生不明白了的是明明徐非弋和田落地魏雪云之前都是直接跳入湖里才完成了交换，现在怎么只要站到水里就行，并且，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操作方法，因为除了他没人提出异议。

想到之前在《吉卜赛游乐园》中徐非弋联手其他玩家一起欺骗自己，他心中有一丝异样闪过。难道真的在他被埋的那短短五分钟内，孔蔓生又和其他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现在并不是怀疑同伴的时候，水变得清澈之后所有人都狂吞口水奔到泉水边埋头进去大口地饮水，干渴到皮肤都开始风化起皮的玩家们简直落拓到令人心生怜悯，蒋芃甚至脱去了外衣只穿着无袖背心，跳进泉水中畅快地游了起来。

费黎脸上轻微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见到清水的难耐都没有逃过孔蔓生的眼睛，但眼下他也正被缺水而折磨得头发焦黄嘴角起泡，好不容易见到水源自然是要一顿狂饮的。

喝饱了水孔蔓生靠在水边的礁石上休息，他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这个森林包括脚边这潭泉水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我怎么觉得现在我们遇到的景观有点眼熟？”孔蔓生想起他们遇到的绘本上有画一些景观的图案，便找徐非弋要：“看一下这个景观是什么，说不定能从名字上推测出一点线索。”绘本当时一部分做了他的身体，剩下一部分被徐非弋扯了下来当做地图使用。

“已经看过了，我们遇到的绘本只写到了它与我们会面的内容，毕竟之后发生什么它也没有办法预知，所以不能给我们提示了。”徐非弋三两句就打发过去，其他人也是装作没听见一样，眼皮都没抬就躺在地上等风将他们身上的水分拂干。

“你……”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偷喝我的泉水！你们这群小偷，我诅咒你们都变成绘本！”孔蔓生的话被人打断，一个只有巴掌大小背后长着四片雏菊花瓣一样透明翅膀的小人儿突然从泉眼正中冒了出来，对着躺在泉边的一行人一通输出。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没人吗，怎么又蹦出来了一个。孔蔓生赶紧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我们实在是太渴了，等着这些水救命的，所以才擅作主张取用了你的泉水。”

见他态度好小人儿好像又不是那么生气，“既然是这样，那这次就算了吧，你们喝够了没有，喝完水就赶紧走吧。”

长翅膀的小人儿开始驱赶他们，好像多留一秒都让她不愉快，但孔蔓生却忽然不动不也不走了。“变成绘本？什么意思？”刚才她说过要诅咒他们所有人都变成绘本，难道之前那个绘本是被诅咒的？

“什么意思？你们不都已经……”她来不及说完，就被一个薄贝壳片一样的东西给击中，长翅膀的小人儿甚至没有发出叫喊就这样被斩断为两截。

小人儿的尸体变成透明的水色呲溜一下滑进了泉水里，泉水瞬间变得极度浑浊起来。不止看不见倒影，甚至开始沸腾冒泡，好像刚才掉进去的不是守护精灵的身躯，而是两条巨型的泡腾片。

而击中长翅膀小人儿的，正是之前闪交给孔蔓生的那片珠蚌一样的薄片。徐非弋借着给他整理衣服的机会，从他贴身收藏的口袋里把这个薄片拿了出来。

泉水越涌越高，就像在糖豆人城的井水一般开始四散着喷涌而出。田落地慌忙站起来拉住魏雪云就跑，其他人也不敢停留，那些沸腾得像烧开100°的水穷追不舍，似乎不把他们吞下泉眼绝不甘心。

森林本来是缓解炎热的好去处，现在却成为了他们的绊脚石。在森林中左支右绌地奔行，孔蔓生没命地躲避那些铺天盖地涌来的泉水。

他才刚从一株桦树后探出头，水流像活了一样从桦树另外一边包抄过来，孔蔓生迅速一蹲再一滚，险险同水流擦过。

不过顾以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蒋芃早将他甩在身后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动作笨拙又缓慢，被伸出地面的树根一绊飞扑着摔了出去。

他回头，水流扬成眼镜蛇的样子高高在上地笼罩着他，只要一秒，这些已经变得浑浊被污染的水源就会马上将他吞没。顾以认命地闭上眼睛，才刚合上眼皮就感觉自己飞了出去。

孔蔓生使出全身力气拎起他甩向前方。

“拉我一把！”上面是个土坡，爬上去后水源想把这里填满后再追击又要缓上一缓。直接摔到土坡之上的顾以坐起来，见孔蔓生朝他伸出手，他犹豫一秒，转身向森林边缘跑去。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一瞬，那一瞬，孔蔓生从他瞳孔中读到了很多很多不同的情绪。

水流扑了上来，孔蔓生手脚并用抓住土坡边缘向上爬，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拉住他的双臂往上一拽，孔蔓生整个人腾空了起来，刚好与扑上来的水流错开。

徐非弋牵着孔蔓生跌跌撞撞跑向森林边缘，好在其他人都有已经到了，慌忙奔跑中原来孔蔓生不幸选到了最远的一条路。

见孔蔓生顺利脱身顾以也没什么歉疚的表情，他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就转过身去。知道他的品行就是这样自私，孔蔓生也不想跟他计较，而是面向徐非弋，直勾勾看着对方。

“你为什么要杀她？”

“不杀难道留着她开口诅咒我们所有人吗，你也听见了她说过要诅咒我们所有人变成绘本，你怎么就知道接下来她说的话就不是诅咒呢？”

孔蔓生哑口无言，直觉告诉他小人儿要说的绝对不是诅咒，但徐非弋的考虑也并没有错，毕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们不得不谨慎。

被污染的水流涌到森林边缘就不再继续向前，见无法吞噬众人它还赌气一般跺了两下脚才慢慢退了回去。森林重归寂静，孔蔓生仿佛又听到了守护精灵在水中对他们高喊着让他们赶紧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