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腿艰难地挤进破损的口子,西泽尔意识到什么,立即转身向反方向跑去,但或许是他的动作引起了墙外虫子的注意,那条虫腿直接掠过孔蔓生朝着他袭来。
西泽尔当即从太空服中摸出一把粒子刀,翻手一抬金属般的虫足瞬间蹦成几段,外面的虫子吃痛,连着洞口的部分赶紧撤回,但下一秒,整面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孔蔓生被这次撞击弄得措手不及,他没站稳差点飞了出去,墙壁剧烈抖动起来,看上去随时都会垮塌。
“拿出你的刀!”西泽尔大喊,孔蔓生如梦初醒,连忙从太空服的一侧拔出了一把跟西泽尔手中一样的粒子刀。
刀锋发出嗡鸣,墙壁应声破碎成一块块,一截跟虫足一样质地的光面圆柱从轰然洞开的墙体之后一闪而过,拖出一段长长的滑行的尾音。
西泽尔拉开房间中的高频射灯,刺目的白光骤然挤占了房间内的每个角落,事无巨细一览无遗,孔蔓生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从外墙上爬过的东西的全貌。
他张开嘴,手中的粒子刀还在嗡嗡作响,但却显得那么无力又脆弱。
“这是……蚰蜒吗?”
细足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圆筒两侧,展开之后两端相连的虫足甚至比虫身还要长上不少,以至于孔蔓生以为,只要它轻轻往下一躺就能把他们所在的这间小房间压成二维模样。
半透明的虫身焦黄底色上黑纹密布,被灯光一刺,它飞速往远离房间的方向爬去。
“走!赶紧走!”西泽尔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臭过,Q区并非不会被虫群袭击,但这样的庞然大物显然是他第一遇到,除了逃跑,西泽尔没有把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另一侧的应急门被打开,西泽尔率先跑了出去,但刚一冒头就被孔蔓生猛地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他气急败坏正要破口大骂,但余光一瞥心却凉了半截。
应急门外,是巨型蚰蜒的另一头,它头顶那对招摇如电线杆一样的触须正径直往里戳来,西泽尔刚才站立的地方顷刻间就被戳出了两个漆黑的大洞。
见没能贯穿西泽尔,蚰蜒蒙了层雾般无神的眼睛捉摸不透地往房间内觑了觑,它不想直接进入光照明亮的房间,绝大部分身形都埋藏在外面的黑暗之中,但这并不代表它没办法进来。
屋顶开始摇摇欲坠,孔蔓生立时反应过来:“它想要拆掉屋顶!”射灯装在天花板上,破坏屋顶可以直接熄灭射灯。
在孔蔓生高喊的同时,已近有好几只黑纹虫足掐进了天花板侧的墙体内,像卡扣一样四面八方扣住了屋顶。
“你踩着我上去!”西泽尔立马蹲下扎出一个半蹲的马步,孔蔓生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在现实世界时他们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配合训练,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手掌爬上高墙。
心中微妙的感觉一闪而过,孔蔓生努力驱散心中的怪异感,他助跑着俯冲,踩着西泽尔交叠的手掌之中一跃而起。
屋顶已经被蚰蜒掀开了半米长的缝隙,头顶的灯光危险地闪烁着,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刻就会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截圆筒从缝隙中闪过,孔蔓生眼前一花,数十条虫足顺着缝隙涌了进来。粒子刀也在同一时间发出最大功率的振鸣,他没有半分犹豫朝着虫子扑去,锋利无比的刀锋扎进了坚硬的鳞甲之下。
孔蔓生从未想过蚰蜒也会发出这样痛苦的哀嚎,传到他耳朵中时变成了一波接着一波的声浪,像旧琴房中有人偷偷练习调音不准的破钢琴,呕哑嘲哳折磨着孔蔓生的每一根神经。
蚰蜒疯狂翻滚着扭动起来,屋顶又重新落回了墙框上,但一上一下的折腾终于让射灯不堪重负,在落下的一瞬间“啪”一下灭了个彻底。
幽暗的紫色应急灯接连亮了起来,孔蔓生被翻滚的蚰蜒甩了出去砸在墙上,然后重重地弹向地面。
失去了粒子刀,他和蚰蜒的立场瞬间就掉了个个儿,现在他才是那个会被轻易碾死的虫豸。
西泽尔早不知所踪,就在刚才将孔蔓生送上半空之中后他转头就溜了,趁着蚰蜒一心只盯着孔蔓生,这个时候逃命是最好不过。
厚重的太空服减缓了大部分冲击,但头撞到地面上的那一下也差不多让孔蔓生疼得龇牙咧嘴。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意识到可以阻隔它的射灯失效,蚰蜒重新揪住了屋顶,这一次密密麻麻的虫足像钢条一样插了进来,直接将整个天花板连根拔起。
蚰蜒的趴在墙框边,一只朦胧的巨眼怜悯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一条黑纹虫足从墙边冒出,尖锐的足尖点上了孔蔓生的头颅。
“抱住脑袋!”西泽尔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中传来,他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泡沫从头顶看不见的管道中喷涌而出,不过两三秒整个没有屋顶的房间就被填充成了泡沫的海洋。
慌乱之下孔蔓生只来得及护住后脖子头盔与衣服的连接处,但仍然有令人窒息的刺鼻酸味从头盔缝隙中飘了进来。
福尔马林加已经酸臭到辣眼的冲击,混合着化学试剂浓郁的湿润气体,一种仿佛吸入了气体金属的窒息感,糅杂后再在感官上浓郁个十来倍,就是孔蔓生此刻被埋在泡沫中生不如死的体验。
鼻腔中初时还能闻到酸味,但只几秒钟后他就失去了嗅觉,湿湿黏黏的温热液体一下子充满了鼻腔,畅通无阻地从鼻尖涌向了唇缝和口腔。
仿佛被投入火山中的蚰蜒剧烈翻滚着,屋外飞沙走石,过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安静下来,一条虫足无力地垂到了孔蔓生身上,他试图将它推开,但手一碰到那玩意儿就跟被泼了硫酸一样化成了一滩软泥。
房间内的自动排风系统还能用,泡沫被抽走的同时地上也只剩下一些黑黑黄黄的黏液。孔蔓生摘下头盔,鼻子下面已经全部是血了。
“对虫族很有用,但是杀伤力太大,一般不用。”孔蔓生知道西泽尔说的是那种泡沫,看来他没说假话,毕竟那么大一只蚰蜒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地脓水。
“没想到你还挺英勇的,真的去刺那大虫子了。”
“没想到你还挺有良心的,真的回来救我了。”
如果不是孔蔓生那一刺,恐怕西泽尔也没机会打开气阀,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整个通道里都是慌不择路的人,徐非弋和倪狻与逃跑的人群反向而行,比起惊恐的人们,他们两人闲适得跟只是出来逛大街一样。
徐非弋:“说实话有点遗憾。”
倪狻:“呵。”
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着话,落到其他奔逃的人眼中就变成了不正常,他们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两人,还是有人好心出言提醒:“不要再往前面走了,那里已经被虫族占领了。”
他们正是被入侵后的血腥场面吓得四处溃逃才跑进了这条通道的,没想到还有人偏偏要往危险区域去。
“谢谢。”徐非弋礼貌地回以微笑,接着和倪狻头也不回继续向前。
这一次的入侵声势浩大,接连不断的警报在头顶偏头疼似的响个不停,每走到一个区域他们都能看到蜂拥的人群,再过几分钟身后就是惨烈的尖叫声。
两人并非真的不害怕,只不过刚才与锹甲虫缠斗的时候倪狻似乎无意中发现了一条规则,虽然是胡乱的刻在外墙上,经历风吹日晒后已经被锈水覆满很难分辨,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个人背对着墙壁写下的字迹。
“虫群靠温度识别,保持自己不要比——”
后面的内容已经完全锈蚀坏了,倪狻费劲地推动眼镜也看不清。但不管后面写的是什么,很容易猜测的一点就是随意跑动肯定会让他们的体温升高。
两人尽量保持着心情平稳放慢脚步,结果那些入侵的虫子果然像是被屏蔽了一样完全无视二人,转而去追逐那些一路狂奔的人了。
“我就说肯定要有破局点,不然以我们的水平喂虫子都不够塞牙缝的。”
前头人潮中一个有点咋呼的男声冒了出来,齐满猛一抬头,惊讶地发现本以为早就失散的徐非弋和倪狻站到了他面前,而他身后还跟着惊魂未定的祝妮菲和正在安慰她的冉凡儿。
“啊,是徐大佬,还有倪大哥,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们问吧,你为什么会和她们俩在一起?”倪狻似乎有点嫌弃齐满的咋咋呼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哦,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发现了一条规则,是可以应对虫群的,然后我们就避开了虫子的袭击,一路走到了这里。”齐满解释。
“规则?”徐非弋和倪狻相视一眼,“什么规则?”
“太空服内侧有一个内袋,其实里面装了一本逃生手册,上面第一条就写了如果遇到虫群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虫群是靠声音辨别人类的。”
“?”二人听完同时蹙起了眉头,但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们同时变了脸色。
规则存在悖论,出现悖论时两条规则均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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