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色向日葵(二十三)

第二次来到花田里解开支线剧情,众人的心态又变得不一样了,徐非弋把解谜这个重任交给了孔蔓生,一切如同他们之前的猜测一样,只不过主角换成了亚伯神父。

早一步于马尔斯离开本镇去往临阵的其实是亚伯神父,马尔斯也是最早发现他开始变得奇怪的人,于是乎马尔斯在台历上写下了这些记录,只不过那时孔蔓生他们还没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就是这样了。”这是他们推测出的关于小镇的全部真相,那些蒙尘的、阴郁的过往从积满灰尘的故纸堆里被一页页翻了出来,包裹着陈旧潮湿的霉味,终于平摊在了日光之下。

孔蔓生回头,他既紧张又期待地朝徐非弋点头,徐非弋也微微颔首以示回应。他把最后的确认权交给了徐非弋,并非他不自信,而是一种出于职业的敏感,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这个男人。

系统机械的女声再度响起:“请玩家确认是否提交答案——”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双手插兜背挺得笔直,但每一寸肢体无不显示出一种倦怠的舒展的男人身上,他血色浅淡的薄唇微启。

“当然是……不提交。”

徐非弋仍旧是一派从容,尽管听到他的话后连同孔蔓生在内的所有人都因震惊而僵直,宛如嘴里面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头,强撑着口腔不让闭合。

这是一个陷阱,支线剧情要求他们解开向日葵小镇被污染的真相,而并非这种污染的来源和造成的后果,至于其他人是怎么被污染的,跟解谜没有一点关系。

就像那些个弯弯绕绕故意给出大量背景和干扰项的阅读理解题,联系上下文可以推断出非常符合逻辑的结论,但唯独不是正确答案而已。

“这次的支线剧情其实也是规则吧?不能因为我们没见过攻略长什么样,就在这里挖坑想埋我们啊。”徐非弋嗔怪到。

众人俱是一静,怪不得先前他们给出了有误的答案都没事,因为他们并没有违反支线剧情要求解谜的规则。

连系统都顿了一两秒,“请回答——”从它僵硬的语调中,孔蔓生听出了一丝恼羞的怒意。

徐非弋笑得像一只偷到了玉米的浣熊,但这笑容里却不带任何得意的情绪,仿佛就是发自内心愉悦。

“亚伯神父于马尔斯镇长先离开向日葵小镇,至于他是去干什么的,我猜大约是因为卖花姑娘和人私奔逃到了临镇,亚伯神父是去找他们了吧。”

一直低着头被灰发盖住了上半张脸的亚伯神父面颊抽搐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就像听不到徐非弋在说什么一样。

孔蔓生望向李飞,后者惭愧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李飞在花店里找到过一沓车票,全是从本镇到临镇的,并且时间也是间隔规矩的一周一次。车票下还压着一只层层包裹着的造型古朴的金戒指,圈口比一般成年女性的手指要粗得多,应该是属于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

车票的日期最后停止在马尔斯镇长前往临镇参观工厂的前一个月,这只意义非凡的戒指都没来得及带走,看来购买车票的人走得很是匆忙。

李飞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徐非弋,也只告诉了徐非弋。

“作为神父他当然有义务把误入歧途的羔羊带回神的领地,但是很不幸,他没能找到卖花姑娘,自己却被潜藏在临镇的邪物污染了。亚伯神父回到了向日葵小镇,由于教堂已经被邪神占领,并且他曾经真心实意地侍奉过这尊鸠占鹊巢的神,所以邪神将他默认为自己的信徒对于他的异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正因如此,亚伯神父从未意识到过自己早已经发生了异变,直到马尔斯镇长决定引入工厂建立实业,后续就如同他们之前的猜测一样,全镇陷入了灾难之中。而亚伯神父终于发现,他不会被再度污染,因为他已经被污染过了。

“这就是向日葵小镇被污染的真相。”徐非弋话音落下,众人紧张地聆听着空中随时可能传来的系统播报。

足有半分钟没有动静,就在胡莉莉焦虑地揪扯着自己的长发时,系统终于弹了出来。

系统:“支线剧情完成,玩家成功找出了向日葵小镇被污染的真相,并完成了故事拼图,游戏结束,玩家退出登录中——”

随后花田中破开一道两人宽的线,线往上下两个方向缓缓展开,和煦的柔光从被线撕开的空间里涌了出来。等线展开到一扇门的大小后就固定不动了,虚空中遥远的震鸣响起。

“游戏之门开启,请各位玩家及时退出游戏。”

黑夜不再是黑夜,原本墨黑的天空开始染上渐变的灰色,几人知道这是快要天亮的前兆。

“你们先走!”孔蔓生冲几个人喊到,徐非弋也不叽叽歪歪,把欧洪涛胡莉莉推了出去,李飞背着陈芳梓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咬咬牙跟着跳进了门里。

维克多一蹦一蹦也想尾随几人,但他一撞到门边缘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推了回来,那股力甚至不许他靠近门的中心。

几次三番后维克多开始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离开游戏了,他圆溜溜的杏核眼开始积蓄朦胧的水意。维克多委屈地抬头望向孔蔓生,孔蔓生被他的目光刺得一痛。

孔蔓生试图跟这只满心迷茫的小鹿解释为什么他只能继续留在这里,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他要怎么跟这只给予了他们很多帮助的小鹿说:你只是个NPC你不是活生生的人,你的世界就是这个八天就会重置一次的游戏?

身后徐非弋催促:“你还在等什么?”天就快要亮了,只要第一缕曙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游戏出口就会彻底关闭。

孔蔓生狠下心,他抬手摸了摸维克多绒毛薄软的头顶,转身朝着门跑去,可就在他快要进到门里时,脚却被一只手捉住,他被带得一滞差点摔倒。

姚浪狰狞地扣住他的脚踝,他已经彻底异化,黑色的瞳孔中射出阴毒的恨意。姚浪力气极大,他扣住的脚踝处被捏出了鲜红的指印,红印逐渐变紫,麻木的痛感从脚上袭到了孔蔓生的天灵盖。

“别……想走。”姚浪龇着牙,哪怕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跟我……一……起……死在这里。”

维克多立即转头撞向姚浪,可惜他力气太小,角都没有长完全,姚浪虽然被他顶得退了一步,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松懈。

湿滑黏腻的血液从他干瘦的枯手中涌出,被拽翻在地得的孔蔓生腾起另一只脚踹在姚浪脸上,姚浪五官被踩得贴平在孔蔓生的鞋底,但他不仅不放还攥得更紧了。

地平线变成了微微的橘红色,再过不到一分钟日光就会从那里升起,小鹿急得咬住姚浪的手腕,可惜食草动物犬齿不发达,还在发育的咬合力丝毫不能让他吃痛。

维克多瘦削的脸颊被泪水打湿,他看向孔蔓生,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恼怒怨恨,反而温柔地回望着自己。

孔蔓生撑住身体爬了起来,面庞劲风拂过,门里冲出一个线条优美肌肉力量十足的身影,陈芳梓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撞了过来。

姚浪被陈芳梓撞得一歪,拽住孔蔓生不松的手臂关节发出危险的碎裂声,他终于哀叫连天,五指一颤脱开了脚踝。

见势维克多也顶住姚浪的腹部把他往远离门的地方推去,一大一小两只鹿架起这只异化的怪物猛地朝花田外奔去。

“芳梓!”孔蔓生朝着远去的鹿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他自己的后领处却探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拥住他的脖颈,往逐渐缩小的门扯去。

门消失的刹那,四周环绕起最初进入游戏播报规则的那个女声:恭喜玩家孔蔓生、徐非弋、欧洪涛、李飞、胡莉莉通关规则游戏《黑色向日葵》,游戏评级★★★☆,铃兰发放中,请领取奖励卡后自行查看。

孔蔓生四仰八叉摆成大字平躺在地上,余光中一双皮质结实把脚型包覆得恰好的短靴停在了旁边,那是徐非弋的鞋子。

逆着光徐非弋居高临下睨着表情空白的孔蔓生:“没能救下陈芳梓,很难受吧?”

他就像一个久居地下不见天日的魔鬼,一声声糅杂着致命蛊惑的呼唤从他淡色的唇边诵出。

“如果刚刚……能把她抱住就好了。”

孔蔓生脸上笼着一层高山云雾般的寒意,“你想听我回答什么?”这种状似疑问其实肯定的发问?

空气中冰凌闪动,孔蔓生冷笑,如果不是历经生死他多少对这人的品性和道德水平有点了解,一定会一拳揍在他那张价值不菲的脸上。

但,那又怎样?

孔蔓生缓缓坐了起来,他掸掉背部的灰尘,脚腕上被姚浪攥出的伤口在从游戏之门出来后就已消失不见。

“你不是新玩家,可你谨慎得过分,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这么谨慎?是真的不想触犯规则还是说……你和老欧其实一直在试探这个游戏的边界规则在哪里?”孔蔓生不带任何情绪地质问。

他们也许是可以全身而退,但这种希望寄托于一个人身上,压力也会全部堆积在这人的身上。

“所以,为什么问我难不难受?”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揣测是否没有根据,也不在意是否会令对方不快,毕竟,在刺痛别人这件事上,徐非弋天赋异禀。

徐非弋饶有兴趣地望着对方,看来最初对于这个人的评估需要修正,他以为以孔蔓生的道德水准而言没有拯救同伴的痛苦会让他逃避现实,进而转移罪恶感指责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通关游戏,这样陈芳梓说不定不会变成鹿,更不会被留在那个鬼气森森的游戏里。

他遇到过太多这样的新玩家了,他们总认为老玩家是有义务把所有人安全地带出游戏的,如果做不到,一切就都变成老玩家的错。毕竟他们是新人,谁也不会要求一个不明就里的新人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但孔蔓生不同,他的恼火来源于——徐非弋有什么资格试探自己?

“吃糖吗?”徐非弋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水果糖丢过来,孔蔓生抬手接住。

“我不爱吃橘子味的糖。”孔蔓生的声音依旧淡漠,但他还是把糖塞进了外套口袋。

徐非弋摊开手掌很无辜地歪头:“那就没办法了,我只有橘子味的。”他摆摆手向孔蔓生道别,眨眼就消失在了游戏广场里。

孔蔓生也向另一头走去,他转身,一个年轻的漂亮姑娘正站在他身后。

稻草人这个意象其实灵感来源于《麦田里的守望者》,最早了解到这本书是在攻壳机动队里,中二时期觉得这个书名好“哔——哔——”酷啊。

它的主题是在讲人性的异化,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物理“异化”就是了。乌鸦的意象来源于其中的“鸭子”,囿于冰冷的湖面有点无法得到救赎的意味。

稻草人帽子源自于“红色猎人帽”,戴上与摘掉,虚幻与现实。

虽然这个副本跟《麦田里的守望者》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一种意象迸发,另外推荐梵高的《麦田上的鸦群》这幅画,视觉冲击真的很强。

总之,攻壳机动队真的很好看,重温有感而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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