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色向日葵(五)

“在你们家周围,一只鹿隐藏在这里。”里昂对孔蔓生道,他的语气平淡得如同晾凉的白开水,“我们必须抓住这只鹿,否则……”他垂着眼朝两人弯了弯嘴角。

“那还等什么?”孔蔓生往前一步,“赶紧去抓啊,你们不会一直在等我们回来才开始吧?先前那么长时间连只鹿都抓不到是不是不行啊,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里昂,把里昂给整不会了,更要命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他攥着的猎枪竟然出现在了孔蔓生的手上,对方还一脸理所当然,好像就顺手接过一个小玩意一样。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天很快就要黑了,夜里再找鹿就很不容易了吧?”孔蔓生跨出院子,“走啊!”

众人面面相觑,里昂率先回过神来,他夺过枪面色变了几变,“抓鹿这种事是很危险的,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为什么?”

他强硬地想要把孔蔓生排除在外,几乎是有些迫切地把两人往家里赶:“再过一会儿就九点了,你们不是不许九点以后出门吗?”

“你怎么知道?”孔蔓生反问。

里昂一惊,他抬眼向安娜求救,安娜却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屋里。里昂不想与孔蔓生多做纠缠,他叫上所有人在夜色的掩映下提着马灯依次退出院子,孔蔓生进屋后很久那群人都没有彻底散去,他们在木栅栏外面绕了几圈,也不知道究竟在瞄些什么。

徐非弋透过百叶窗看着最后一拨人不甘心地离去,“走了。”

孔蔓生撑着水池边缘,“奇了怪了,特意跑到家门口表演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给我们看的吗,为什么又好像很不情愿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去抓鹿呢?”

安娜借口害怕鹿会突然闯进家中,吃过饭就把一水池子的碗直接推给了孔蔓生和徐非弋洗,自己早早上楼休息去了。

等到孔蔓生把所有的餐具归位后,天已经彻底黑了,远处时不时有灯火闪过,应该是猎鹿的居民。

孔蔓生:“你说,他们讲的鹿,是真正的鹿吗?”

徐非弋:“你记得今天姚浪说不让我们进花田,也是因为里面死了一只鹿。”

当时漫天的鸟群在向日葵花田上空飞舞盘绕,姚浪却坚持那里面不过是一只死鹿而已。快乐之家的第四条规则上写了家里不允许食用鹿肉是因为鹿肉太腥,而花田也不允许鹿进入是因为鹿会踩坏向日葵。

“看来这个地方几乎是不允许鹿随意出现的。”

正说着话整个屋子的灯突然灭了,孔蔓生看了一眼钟,已经九点了,只不过今天整个房子内都安静得可怕,就连一向吵闹的伊桑和维克多的房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孔蔓生打算回到自己的房中,他拧动挂着露西亚名字的房门把手,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从里面上了锁。他下楼,徐非弋也正站在打不开门的房间前面。

黑夜之中,他们听到了什么东西拖行着自己的身体在地面上摩擦的声响。那声音不远不近,在客厅中以一种不似人类能发出的频率时快时慢地移动着。

声音靠近的一瞬,孔蔓生福至心灵,里昂不是怕他们参与到捕鹿的队伍中,而是不想让他们在夜里离开这座房子。

月光透过落地窗户,枝丫形状的阴影投射进客厅内,几乎是在阴影动起来的同时徐非弋压着孔蔓生扑倒在沙发背面,两人一起跌到地毯上,一声清脆的“哗啦”,孔蔓生刚刚站立的位置后方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弹孔。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影响孔蔓生迅速找回神志,他诧异地望向墙壁,压低声音,“发生了什么?”

徐非弋不答,他只是目光锁定着墙壁上的黑影,屋外黑影似乎也没有把握一枪打中,他同样在迟疑。

黑影慢慢靠近窗户,透过破碎的玻璃向黑洞洞的客厅探头,他背后左右各别着一只长枪,影子投射在壁炉之上,正像是一只仰起角的巨鹿。

孔蔓生比划着口型,“我们把他‘咔嚓’?”

徐非弋摇头,“去地下室。”

安娜他们早早就回到楼上关好了门,玻璃被打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出来查看,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场猎杀只会在一楼的空间内进行。楼上四个房间全都上了锁,现在他们只能赌一赌地下室的门还会对他们敞开。

可去往地下室必须要经过前厅,那个黑影此刻正守在前厅与厨房交接的位置。“想办法绕开他。”徐非弋低声道。

二人压低身形慢慢从沙发背面一点点挪动到大门边,黑影的身形似乎分外笨重,每一步踏下来都能感觉到微微的震颤,他不像是在走路,倒更像是要把底板踩穿。

久守在厨房前令他烦躁不已,他拿着枪慢慢向客厅中走来,孔蔓生赶紧闪身到门边的鞋柜之后,他打着手势,意思等黑影走到壁炉边上就让徐非弋趁机过来。

可事与愿违,黑影并没有走向壁炉,而是向沙发靠近,徐非弋就在离沙发不远的门边,一转头就能看见。

孔蔓生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盯住黑影,做好了随时冲上去的准备,就在此时壁炉中明灭的火苗发出“啪”的一声,黑影循声回头。

就在黑影转身面向壁橱的刹那徐非弋身手矫健一个跨越直接奔向鞋柜边,孔蔓生退出一个身位的距离稳稳接住了徐非弋的手臂。

黑影再次回头,两人同时龟缩在鞋柜的阴影里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他走到窗户边,孔蔓生发现黑影并不是里昂,而是先前那个与他搭话的提马灯的男人,月光下,马灯男整个眼眶中全是鸭蛋壳一样青中泛灰的眼白。

寒颤顺着每一个毛孔突袭上孔蔓生的脑门,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地下室还有一二十步的距离,只要马灯男一直看着庭院他们就能顺利爬到地下室的门边。

二人使了个眼色,孔蔓生贴着墙壁缓慢地移动起来,他一边移一边观察着马灯男的背影,马灯男似乎被庭院中的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一直望向窗户。

马灯男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孔蔓生顺利摸到地下室边,赶紧冲徐非弋招手。徐非弋正要挪过去,抬头的瞬间毛骨悚然的本能从头到脚席卷全身疯狂在他耳边响起警告声,“趴下!”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一杆长猎枪黑洞洞的枪口瞄上了孔蔓生的额头,马灯男没有回头便扣动了扳机。他根本不是在看着庭院,他是借着窗帘边落地窗的反光,正瞧着孔蔓生一步步往地下室挪去。

听到呼喝的同时孔蔓生贴地一滚,马灯男扑了上来。他苍白的瞳孔盯着孔蔓生,露出了令人战栗的寒光。

孔蔓生双腿别住马灯男的头试图让他窒息,可对方的力气大到出乎他的意料,马灯男毫不费力直接掰开了卡在脖子上的大腿,抓住孔蔓生往地上就是一摔。

孔蔓生差点被摔得内脏崩裂,他眼冒金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马灯男走到他头顶上,用猎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砰”的一下马灯男脑袋被砸得一歪,徐非弋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对着还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孔蔓生喊到,“起来,跑!”

马灯男歪着脑袋看着徐非弋,他一点点把头拧了回来,朝徐非弋扑来。他扬起枪托对准徐非弋的脑袋猛地敲下,徐非弋错身躲过,可手臂仍是被枪托带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

马灯男单手掐住徐非弋的脖子把他凌空提了起来,徐非弋咬着牙用他还未受伤的左手抠住了马灯男的肘经,双脚顺势上攀用膝盖狂击对方的太阳穴。踹了好几脚后马灯男终于松了手,但面上仍是那副冰冷的模样连五官位置都没有一点移动,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的疼痛一般。

与其说这是个怪物一样的人,倒不如说他更像一具还有知觉的行尸走肉。

“这是个僵尸吗?”孔蔓生捂着被撞到发淤的胸口摸了过来,马灯男挡住了二人的去路,看来是打算将两人彻底解决在夜晚。

然而,就在马灯男抽出背后的猎枪时,他似有所感地回头,冰山般岿然不动的脸上居然罕见地显露出一丝恐惧和厌恶来,马灯男不再管孔蔓生和徐非弋,他朝着靠近院子一方的窗口奔去。

徐非弋二话不说拖着孔蔓生就跑,还没跑两步,一个庞然大物就从侧面的窗户被扔了进来,正巧砸在两人脚边。

那是已经不会动了的马灯男,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撕得像只破碎的风干鸡,濡湿的衣衫很快把地毯浸得通红。孔蔓生再次听到了那种身体在地上拖行的声音,细细分辨,竟似来自两人的头顶。

他差点就要打开门往外跑去,徐非弋一把拽住孔蔓生往地下室里一甩,自己也跟着滚了下去。地下室的门果然没有被锁住,只是虚掩着,两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扑腾起厚厚的灰尘终于停了下来。

摩擦声没有跟来,两人在黑暗中等了一小会儿,徐非弋打开了墙上的壁灯。

眼前的地下室跟恐怖电影里常见的那种没什么不同,漆黑宽阔的空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废弃不要的旧家具,反正用不上但是也不扔,不知道是不是堆着堆着堆成了老古董就会慢慢升值。

孔蔓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竟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可明明他们才吃过晚饭洗过碗,现在最多不过十点而已。

徐非弋:“恐怕是安娜故意调慢家里的钟表。”

孔蔓生:“她为什么这么做?”

徐非弋嗤笑,“那就得白天里好好问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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