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浔因来找陈从玉商量计策,刚进屋,话还没说几句,陈从玉骤然放下手中的地图站起来。
闻浔因意识到不对,按住他道:“我去看看。”
开门正迎沈随风走进来。
来人一身银甲,三十岁左右,为人冷淡疏离,进来扫了二人一眼便坐下。
“二位想做什么,来了也不跟沈某打声招呼。”
陈从玉给闻浔因拉出一把椅子,笑道:“沈将军忙人,我们怎么好随意打搅。”眼看沈随风还要再说话,陈从玉打断他:“是陛下的诏令,怎能推辞。”
他神情一下子冷下去,从位子上站起来,从身后木盒中取出东西:“沈随风,还不接旨?”
沈随风一顿,行礼接旨。
萧显让沈随风做的很简单,无非是去协助陈闻等人抓捕龙窟岭的匪贼,若匪贼逃入并州地界,也要一个个搜罗出来,避免伤了平民百姓。
明面上是查土匪,实际上是查康王,棘手的差事。
沈随风果然眉头一皱,但他不能抗旨,低头谢恩领旨。
说完了正事,氛围就有些尴尬了。
闻浔因没和沈随风相处过,陈从玉更是多年前与其几面之缘,彼此之间很不熟悉。
闻浔因眼神驱赶着让沈随风离开,但沈随风好似看不懂暗示,一直留在屋里。
陈从玉挑眉:“既然大家都有空,那大家就讨论一下计划吧,后天天一亮就走,沈将军提前整理好军队。”那张龙窟岭的地势图又被他拿出来,他对龙岭窟很熟悉,不仅仅是因为曾经多次收尸从那里经过,更是因为那里曾是他暗杀秋水的地方。
台上的蜡烛都换了一次,东方颜色微青,像是河底颜色暗沉的石头。
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出现了。
他们没有在松州过多停留,沈随风抽出一部分兵力,加快行军,兵分几路,以免这些土匪逃窜四散。
沈随风带人将将龙窟岭团团围住,陈从玉闻浔因带人主攻。
而龙窟岭的赵岭云等人也接到朝廷派人抓捕他们的事。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逃走,一是来不及,二是龙窟岭易守难攻。
他们也不能逃,朝廷剿匪不过是个借口,原因还是并州,他们需要销毁和康王勾结造反的证据,不然谋逆罪便要扣在他们头上。
届时便是真的众矢之的。
龙窟岭。
“大当家,现在该怎么办,沈随风已经派人将咱们围住了。”
赵岭云怒喝:“怕什么,他们能攻上龙窟岭算他们的本事,和他们耗,咱们坐山吃山,他们带了军队过来,时间一长粮草必成问题,届时朝廷便不得不退兵。”
赵行河在一旁问:“那康王殿下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赵岭云乜他一眼:“康王先派人通知并州又来通知我们,这还不够明显吗?我们已经成为弃子了。”
赵行河瞳孔骤然一缩,接着掩饰性地低下头。
赵流叶有所察觉看他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
“大哥,放心,龙窟岭易守难攻,四周多悬崖峭壁,几个路口和缓坡早就设了陷阱埋伏只等他们踏入,他们想攻上来,怕是得上天了才成。”
“确定了,就是这里。”陈从玉招呼着青枝过来,带着兄弟们换上装备。
他们现在就在陈从玉带闻浔因逃跑的那条小路上,这里崖璧极陡,但只要爬上去便能直攻山寨后方,这条路还隐秘难行,再好不过。
他们从这里上去,谁能料到,他们最开始就没打算和那群土匪久耗。
闻浔因看了看这个高度,又看向陈从玉身上穿的软甲拿的抓钩,不免担忧地说:“不然还是慢慢攻城罢,我看这里实在陡得很。”当初敲定计划他便不同意,当初险些从这里跌落下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下着雪陈从玉的车子还在滑,如今隔着大半年,他心里还是一阵阵肉跳。
他记得当时便反对这个计划,把当初险些跌落的事拿到明面上说。
结果却被陈从玉一句话堵住嘴:“你当时故意装作失足落崖,现在还跟我装。”
闻浔因当即就不敢说话了。
现在都到了崖璧上,闻浔因又开始劝,陈从玉耳朵都起茧了,嫌他墨迹,一把推到一遍,再和人对了一次计划。
准备就绪,就拿弩箭往高处射了抓钩上去,确认牢固,抓着绳子就上爬,陈从玉手上有伤也拦不住他的脚步,左手戴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牢牢卡在绳子上,掉落不下来。
闻浔因也劝过他有伤别上去,可陈从玉坚定的很,一定要亲手攻破寨门,杀了姓赵的那群人。
他执拗得离奇,闻浔因突然想起阳峡死的南宫兄弟突然明白他的执念。
这一刻,陈从玉带了的这些夜敕飞身上崖,如同天神飞升。
其实他们身下只有一段很窄的路和底下的万丈悬崖。
沈随风派来由他们调遣的将领,都睁大了眼睛,他们这支军队常有常胜军、奇兵的称呼,但遇到他们好似小巫见大巫。
这种绝技神乎其神,更别提要坚持好长时间。
闻浔因留下一小队人守在这里,接着按照原计划,等到陈从玉的信号发出后直接上山。
陈从玉带人在崖上休息一次,吃了点东西,继续往上爬。
幸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他们就会因为身体僵硬、山壁冰滑而摔下悬崖。
于此同时,沈随风扎根几处要塞,牢牢将猎物捆死在这座山上。
他手下将领道:“这龙窟岭地势复杂至极,恐怕几个月都拿不下来,那京城来的两位大人能成功吗,别再是吹牛皮呢。”
他们对陈从玉的计划也清楚,心里却不觉得陈从玉能够成功。
沈随风面色沉静,像是对结果一点也不好奇,或者说绝对相信某种可能。
他淡淡道:“你们别小看了夜敕,尤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鹤翅。”毕竟,当初他在幽州抗击北狄,萧统只派了一个人前来,就是鹤翅。
他还记得那天鹤翅如同幽灵,突然之间便进入他层层保护的营帐,亮出那枚象征夜敕统领身份的扳指,只说了一句按兵不动,等消息,就再次消失。
他惊疑万分,等在自己营中,数日后传出北狄王被斩首的消息,北狄大乱。
他则趁机北上,连连大败北狄。
直到如今,他依旧不知道鹤翅是如何单刀直入北狄王帐,直取北狄王首级。
即使说出来都像是神话传说。
他说:“等着看吧 ”
半晚,陈从玉成功上山,趁着夜色他们躲了起来,藏在山窝凹陷处,他们还需要恢复,恢复过度用力有些僵硬的手脚。
即使已是晚春初夏,空气里似乎还有凌冽的冷意还有一丝丝血腥气。
赵行河简直要骇破胆,他本就是半路上山,和赵流叶、赵小星这种由赵岭云养大的不一样,他上山全是为了钱权,没那么忠心,现在官府军队要攻上来了,他如何不害怕。
他得跑,得跑。赵行河心烦意乱地在后山上巡逻,或者他找个同盟,赵流叶、赵小星就不用考虑了,明悟,明悟这个军师比他还要晚来些。
原本是一家颇有名望的寺庙里的和尚,后来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跑到龙窟岭自荐成为占山为王的土匪,那只光头里主意也多,连和康王合作最开始也是他提出的。
就他了,赵行河掐定注意,找了个借口脱离队伍,准备回去找明悟结盟。
山路崎岖,他不敢暴露行踪,灭了火把,凭借记忆,偷偷往山寨溜去。
他腿脚快、利索,走山路更是熟悉,可是这次他不知道踩到什么软的东西,紧接着一绊摔倒在地上。
是谁杀了野兽把皮剥在这里了?
赵行河这样想,但心里闪过一丝不对。
他接着月光往凑去,什么还没看清,一把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别动别说话,否则要你的命!”
赵行河心里一惊,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能顺从地点点头。
那神秘人说话没多久,身边又多了几道气息,原来不止一个人。
“叫什么名字?”
“赵,赵行河,不不不,我本名姓章,章行河。”赵行河从善如流道。
“三当家。”
“哎哎哎,不敢,在贼窝多年勉强当得。”赵行河也逐渐猜到这恐怕就是朝廷派来的人,竟然第一晚就出现在山上,山寨围得像铁桶一样,也不知他们怎么上来的。
“休要油嘴滑舌,不然割了你的舌头。”放在赵行河脖子上的刀刃用了用力,威胁道:“想活命就听我的。”
“您,您说。”
“回寨放火寨。”简短几个字,却险些让赵行河跳起来,他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似乎是在想什么主意。
他的想法刚出来,那人就好像能洞悉一般,拿刀拍拍他的脸:“别打我们鬼主意,如果我们赢,发现你没有按我说的做,那么我们不会放过你,如果赵岭云赢,那我们也会揭发攀咬你,虽然这种概率很小。”
“你自己考虑清楚,沈随风军队就在山下,你好好掂量。”
赵行河想清楚利害关系,连忙点头:“我听你的,只是届时事成,大人您也要为我美言几句。”
那神秘人一声轻笑,似在嘲讽,应了下来。
赵行河获得自由,一路连滚带爬回到了营寨。
迎面没碰到什么人,赵行河躲进了自己房间。
后半夜,龙窟岭山上寨子突起大火,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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