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院

气流当头砸了一下,冲的她直犯恶心,耳朵也暂时听不见了。

“撞车?”她问。

医生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用口型对她说,“没事。车晃了一下,安心睡吧。”

她不习惯别人和这么近距离自己说话,浑身发毛心里膈应的难受,眼皮沉的仿佛有千斤重睁不开,陷入沉睡。

驻地没空位子,警署人员无处安放。

抬进去又抬出来。

“我家医院人少,送我那吧。到时候你们可以随时来查。”

“也行,我们跟在你们后面,我护送吧。”警察忙的焦头烂额,也不管医院名有没有听过就放人了,反正能去看,总不能当着他眼皮子底下拐卖吧?

“好好好,那太好了,警察同志,你简直就是人民的大善人。”吹牛拍马。

一路上走了很远,越来越荒凉,车一震一震的。

“还没到吗?人不会走路上凉了吧。”警察不想送了,看着手机嘀咕,哪的医院啊?建这么远。他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本来想借口早点回家,结果适得其反回去得到凌晨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怎么回去啊?这乡卡卡哪有出租车?完整的水泥路都没有!

“呃我突然,有点事,哈哈要不我先走……”温吞吞的,他不习惯驳人家面子,坐立不安的有些紧张。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主任按住他肩膀在一旁安抚。

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他也不好强求,毕竟是自己提的,人家不同意也能理解。他们也怕遇到什么不安全的事情吧?或者警察更有安全感,他给自己洗脑。

李淇哼哼唧唧,无人在意。

整个过程,李淇惜字如金,痛苦的呻吟。说话都是从鼻音里蹦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想到时不时活跃在网络上的器官贩卖新闻,冷汗直冒。

荒郊野岭的,路途坑坑洼洼,外面门牌都掉了一半,漆层层叠叠五颜六色,一看就是掉了刷,刷了掉。

“哎呦呵,你们这这么偏呐,平时有人来看吗?”

主任点头哈腰,头上的几根毛铮亮,精神抖擞,“有的有的。”

“设备够新吗?我看她伤那么重,能得到好的治疗吗?”

“放心,全是最新款,国外滴。”

“那就好。”警察为了赶时间顺着他的话说,心里还是不放心,将信将疑谁会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看病啊,但他就是个打工的,哪有那么大权力。那些都是场面话,信了就有鬼了,早点结束早点回去。

爬山虎盖了满墙。

说风雨沧桑都是谬赞。

树叶被风吹过来,落在脚边,寒风萧瑟。

白天下了场大雨,空气潮湿的腻人,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不少,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摇摇晃晃。

鞋子全湿了,裤脚沾满了黄泥。

警察更嫌弃的嘴角下撇。

语重心长的说,“有点朴实啊。”

“那是,我们院的要求就是朴实为主,为人民服务。”主任款款而谈。

路灯只有半拉能照明,还是十年前的款式。

医院黑漆漆的,灯泡暗的不行,往里处甚至舍不得开灯。

护士侧着脸紧靠在她旁边,一脸匪夷所思,大声叫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阴暗处人头耸动,披头散发的,衣衫破烂都挂丝。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那是鬼吧?!

我去,死这么惨,果然是黑诊所!

不见了,更吓人了好吧!

一群人围着,推着铁架床快速移动。

做完手术后。

包的像个糯米粽子,推出来,全身裹满绷带,露出眼睛的位置,直挺挺的看着天花板。

他们把李淇推进了一个病房。

*

在梦里她为自己卜了一卦,探前路何去何从,把手里的东西洒出去,哗啦啦铜钱四散完整的那个还炸了,大凶——有好几波势力围绕在她身边,没一个好货。

她对于自己的卜卦水平心里有数,半路出家随便学的,准确率呢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得早做打算……

不过,多在这呆呆也不错,说不定会有新鲜玩意呢。这么想着李淇激动的躬起脊背,骨头外翻,在皮肤下滑动。

像夜间飘荡的鬼魅。

意识清醒了些一股骚臭味就刺激她的鼻腔,冲进天灵盖。消毒液混上药水味,苦涩附着的黏腻像无数蚂蚁在爬。

还没呼匀的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呕~!咳咳……”

哽的她两眼一翻挺着腰杆就要一命呜呼。

折腾到大半夜,已经是凌晨了,见没什么需要干的,护工检查完毕拉上门。

李淇缓了半天终于适应了,但不敢大口吸气,把呼吸频率放浅,尽量少吸那怪味。

躺在床上,调整状态快速愈合伤口。

能动了,正常行动没问题。

睡不着包扎的太狠了,翻不了身。

这一天的经历太过玄幻,她轻易地接受了现实,在思索如何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只讨厌的苍蝇,把她的思绪打断,门窗都关好了,飞不出去四处乱撞。最后落在木乃伊为数不多的皮肤上,搓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

带起凌厉的劲风,抬手就是一巴掌,举着沉重的手臂大力出奇迹把没有眼色的东西扇飞了。

晕了一会,突然诈尸一样弹射坐起,一举一动利落干脆哪像个病号,全然没有了白天气喘游丝的虚弱模样,眼睛神采奕奕目露警觉,不顾上药的伤口,冷冰冰的环顾四周。

缓缓坐起来,

这个房间一共五张床,病患们盖着薄被,呼吸匀称,不说话不闹。

墙上的挂钟响了,时针指向九点。

安静的像人死之前的冷寂。

没有痛苦的嚎叫,没有交心的嘱托,负面的态度,勾心斗角,也没有,只是躺着。

躺到那一刻的来临。

死亡的阴霾气氛绕的李淇受不了,均匀的呼吸声,不说话,只有空白,像一个鼓风机嗡嗡嗡的在她耳边大声叫唤,锈蚀铁钉发狠的订着心。

身上疼了一天,疲惫不堪,呆在这种环境下简直就是折磨。

如果不是听到的呼吸声太大,她都要以为和她住一起的全是尸体。

这些“东西”是死是活说不准,医院充满了古怪,她要做好晚上被袭击的准备。

蹑手蹑脚走到最近的病床,掀开被子,一个老者,形容枯槁,紧闭着眼睛。

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就怼过去,按压他的脖子。

脖子上的肌肤像一团橡皮泥,随着重物的按压凹陷偏移,任她捏扁搓圆。

放回杯子。

“你们在吗?”她喊了一句。

“嘿嘿嘿!”

“真的不打算回我一下吗?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

呼吸都没乱一下。

“真睡了,这么死。”李淇嘟囔了一句。

以防万一她又躺下睡三小时,起来看到他们还是老样子,放心了。

伤口相比之前已经恢复了很多,妖的魂附在人类身上没有妖力,但会带上妖的一些特性,比如耐疼,快速的恢复能力还有夜视。

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厕所在哪。

不想让别人进来,她不习惯,但又不想动,纠结半天决定自己动手,想起白天她们绑的手法,尝试着拆掉它。找到起始端拉起……

从小心翼翼的青涩到大胆流畅,越拆越顺手,完事。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她感觉自己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帮别人拆绷带,绝对够快!

打开窗户往下望了一眼,好在所处楼层不高,目测离地面大概一个十几米,虽然手脚有点不便,对于常年飞跃攀岩的妖来说小菜一碟,没了妖力最基本的技能还是有的。

避开监控,在外面隔着玻璃一间一间探查,按原主记忆中,医院应该是伤患密集的地方,怎么这家医院人数少的可怜,值班人员靠着墙昏昏欲睡,困的头一点一点的砸下来,又强撑着抬起。

不知道绕到第几个窗口,里面被木板封上了,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听到滴答滴答水流一样的声音。

第六感告诉她,里面的东西很危险,识趣的离远了些,记住了这个位置。

晃荡半天,她终于找到了厕所,如释重负的解决完。

她不由得思考一个问题。

作为阴气最重,鬼魂最多的地带,走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只有人类。那些阴暗的东西去哪了?午夜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

越想越不对,总感觉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欸,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杀死原主的凶手。

明天可以试着说话了,问问医生自己是什么情况。

她跳下去,在花坛里寻些杂草,带上几根回到楼的外墙,

稳稳当当的一手扒着水管,一手把叶子揉碎,染上的绿色汁液,用食指蘸着画出小小一张附近的路线图,标上房间。

这个楼是向内凹的括号型建筑,她分别在三楼的四个拐角上做好标记,这样就不会迷路。

干好后,扔了草把手弄干净又回到了病房。

算算时间该睡觉了,她要当好“病人”。

胸有成竹的原路返回,爬到一半,她发现好像走岔了,路痴的毛病犯了。

没办法就一直顺着绕,总能找到。

攀爬在墙上,顺着水管,风箱。终于摸回了病房,窗户还是走时大开的模样。

里面的呼吸声没有了……

李淇谨慎的跃到树枝上,悄悄的观察,视线从墙壁,窗框,一路向上,几张病床上空空如也,床铺叠的整齐,她的床位散落的绷带还在。

焦躁不安起来,想离的再远一点,暗自思索,“被发现了吗?”

转移病人是几个意思?挪出空位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全面射杀自己?

灯还是关着的,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和她一起住进来的病人气味消失了。

都是幻觉吗?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转移了病患。

身后一阵刺骨的凉风吹过来,树枝沙沙沙的晃荡。

她紧张的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咚咚咚——

清楚的听到胸腔内心脏有力的跳动,她的神经也跟着跳动。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过去良久,什么也没发生,鼓气勇气扭头什么也没有。

是她想多了。

松懈下来,带着必死无疑的心情爬进了房间,趴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门,锐利的势必要把它看出个洞来。

远处一个参天大树上,一对硕大的铜铃一样的眼睛,观察着这一切。

见她进去,呲溜一下走了。

无事发生……

惊疑不定的又四处认认真真看了一圈,渐渐放心下来,把绷带重新缠上,表面铺平。

睡。

突然惊醒,悬空的坠落,心悸的感觉如噎在喉。

天蒙蒙亮,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进来一把。

屋里亮堂多了。

消失的病人好端端的躺在那,还是昨天那四个人。

第二天早上七点,护士小周直奔她那,来给打吊针的时候,发现绷带松散了些,有点乱。

面露疑惑,难不成是病人把绷带拆了?可是这全身裹紧,没有人帮忙自己如何能做到?

“你昨晚出去了吗?”

木乃伊费力的睁开眼睛,黑黑的眼袋挂在脸上,眼睛无神,好像没有听清。

护士小周也不计较。

好奇的弯下腰细细打量,一寸一寸看过去,不愿错过任何细节,缠绕手法专业。可能病人太蹦跶,自己弄乱的吧。

嗯,绝对是这样,她高兴的下定论,总不能是闹鬼对吧,心情颇好嘿嘿笑着。

“早上给自己加个鸡腿。”

拔下吊针的细软管。

“不好意思,第一天打,手生。”护士眼神迷离顺嘴说出来。

“啊不,这是我工作了五年后,给别人打。”意识到说了什么连忙找补,怕她没听清楚,又解释了一遍,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不知道想到什么,护士痴傻憨笑,突然来了一句,“嘿嘿,真好玩。”像突然出现的bug,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把李淇吓了一激灵。

空隙那流出小节水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天给她打了五次没打上的就是这个护士!

木乃伊瞪大眼睛,“哇……呜呜。”

“哟,你不是不会说话的吗?”

抗议无效,所幸这次扎了三针就进去了。

看她要走木乃伊急了,挣扎着晃动四肢想起来,“呜呜呜……饿,想吃。”

护士眼疾手快的按住,“别动,还没好清爽。你要是想再打几针的话,随便作。”

木乃伊不动了。

接着恶趣味的补了一句,“你伤成这样怎么吃饭啊?多吊几天营养液,还是安心看我吃吧,吃完告诉你味道如何。”

不顾木乃伊眼泪汪汪的请求,无情走了。

刚走出门口,蹦的一下跳起来,把举着吊瓶的病人吓一跳。

举着病例仰天大笑,“啊哈哈哈扳回一局,小样看我收拾不了你?谁让在救护车上装傻的,哼。”

扭扭捏捏甩着平板一样的屁股,“我是一~~个~~~做在风雨成熟滴人嗯~”

“哥哥~你看~~我呀我是。”

像没有看到另外四个病人一样,端着托盘,轻快的唱着歌,摇摇晃晃走了。

声音不大不小,只要不聋都能听见,故意的。

李淇脸色铁青,恨不得起来找她干一架,抑制住冲动,无语的对天翻了个白眼。

我真是闲的,早知道不装痴呆了。

小周护士前脚刚走,后脚又进来一个拿着吊瓶的护士。

膘肥体壮,脸胖的像圆盘,袖口鼓鼓囊囊,走两下胸前的两坨就抖三抖,讲丰盈都是谦虚了。

说要给她扎针。

“已经扎过了。”李淇提醒。

对方不听,她又提醒一遍。

这次那个护士暴跳如雷吼,双手叉腰大声吼道,“知道了知道了,那就再扎一次。”

“不……”不是刚扎上吗?

对方不听,坐在她空闲的那只手旁边,把被子压了个大坑,撕开包装薅出两根棉签就开始蘸。

李淇挪动着身体,不让她扎,她直接拿着针头就在她手臂上扎了两下

“嘶哈。”这小针是有点疼。

护士眼中势在必得,李淇相信她要是拒不配合,今天她绝对会把自己扎成塞子。

肥胖有力的大粗手按住,开始流程。

李淇非常怀疑,这么打,会死吧?

又不是身患绝症……

嘎吱——嘎吱——唰——

鞋面在地上挪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家医院,巡逻的是一个医生,瘸腿的矮子。每天在走廊上慢慢悠悠艰难的挪动,监督护士干活。

吧唧,重物落地的声音。半个腿已经锯掉了,另一个腿的脚被烧的惨不忍睹,也是难为他拄着拐棍巡逻。

“护士!护士快,快扶我起来。”

年迈苍老的声音从走廊传过来,听声音就在门口。

外面的电灯闪烁了几下,滋滋滋的。像是接触不良。

“来了,”

护士没有继续回答她的话,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然后扶着他进了房间坐在了女主旁边。

老头想打个商量,语气却不友善,带着高高在上的藐视,瞥着床上的木乃伊,“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能坐在这里吗?”

“您随意。”她能说什么,说不吗?一拳都不够他打的……

“谢谢。”

护士又被别人叫走了,带上门。

那医生面部恐怖,脸被大面积烧伤过,伤疤纵横交错铺了大半。眼眶萎缩,眼球又大又白,死死盯着她白皙的脖颈。

李淇呆呆的盯着天花板,手窝在被子里全是汗,拳头都捏紧了。

他扑过来,瞪大本来就像乒乓的眼睛,“瘸腿的,你该死。”

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干净,她面色铁青,“咳咳,松……松开!”

“就是你害的我们,是你!”

喉咙里的空气在减少,头晕晕沉沉,哑着嗓子努力发声,“救命啊!!!来人啊!这有个神经病,咳咳。”

小的和蚊子叫一样。

当——

听到动静的护士赶来,身后带着一群人,不顾老人的挣扎把他拖走了。

“我们都是死神灵的奴仆。”

“你是茅坑也没用!”李淇梗着脖子回怼,什么玩意啊。

要按那特征,不就是自己杀自己。

“我是你……”那人还想再说点什么。

啪,门被砸的关上。

“喵呜~”

走廊上黑猫矫健的身影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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