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是小宫女…

寿昌宫的气氛很是古怪。

太后不在主殿,倒是花容公主凌月容坐在檀木椅上,小口地品茶,以袖摆遮脸,却偷偷瞟向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男人面容坚毅,剃了胡子,仍留下青色的胡茬围绕嘴唇,也在品茶,却对投来的目光很敏感:“公主是在看微臣么。”语气淡淡,是肯定的。

凌月容的心猛地一跳:被抓包了。慌乱间岔了气,放下杯子一阵咳嗽,方才的从容也消失了,她抬头瞪那男人。

干嘛说出来,本宫好没面子。

皇祖母坑人啊……

凌月容内心感叹。

皇祖母派人叫自己去用膳,她虽然奇怪老人家为何突然需要陪伴,但也精心打扮、礼数周全地来问安。

一来便见着一魁梧男子。还没来得及打量,皇祖母便道去换衣服,让自己“好好接待”这所谓的武将新秀——由于主帅受伤而代为统领军队杀敌,边关三战皆是大捷的飞弓营副将军,谢长石。

什么长石,难听得很。

凌月容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她冷静下来,端着公主的架子同这人交谈了几句,很不是滋味。

这人语气硬邦邦的,看起来不卑不亢,实际上有股傲气,名字是石头,心眼倒不少,没有任何把柄可抓。

哼。她觉得很无趣,不再搭理对方,直到太后进来,留他们用膳。

留本宫也就罢了,还叫上这个谢石头。凌月容全程黑脸,谁知另外两人都仿佛没看见,交谈甚欢,独独她一人使劲吃饭不吭声。

待人走了,她开始挽住太后的胳膊埋怨。

“哈哈哈……长石啊,他门第确实不算高,父亲谢城到现在也只是个知州。按理说,即便他如今出了头,同哀家也没太大关系。”

“但他祖母,秦老夫人,是哀家在将军府做姑娘时的手帕交。”太后说起这来,眼里满是怀念,“当年哀家进了宫,她也嫁人了,便失去联系。没想到,她给哀家写了一封信……”

信上表达了对友人的思念,也有请求太后照拂自己孙子的意愿。

这老夫人是借着当年情份在利用皇祖母呢。凌月容对谢长石没什么好感,立刻劝太后:

“这多年不联系,怎么谢长石回京就联系了?您是不知道她的踪迹,她却是知晓的,否则怎会写信?”

太后收回笑容,不乐意听:“去去去,你懂什么。她后来随谢城去了沙平州那穷乡僻壤,自然消息闭塞……”

一副理解并为好友说话的样子。

行,您说的便是对的。凌月容也不愿恶意揣度皇祖母的手帕交。

她却没猜到皇祖母的另外一层心思。

……

负责传膳的宫女拉肚子,便叫阿梨顶上,当她端着一盘红烧狮子头出现在公主面前时,看到公主发亮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自从跟了这位主子,就上了贼船。

“好阿梨,来的正好。你便同本宫去那赏花宴,等见着了那些个莺莺燕燕,大声告诉她们,你是怎么把萧章打得求饶的!怕什么?本宫为你撑腰啊。”

“别的闺秀倒是不必管,她们不敢做什么。最烦那几个郡主表面恭敬,背地里嚼舌根子的作风。仗着自己的爹是父皇的兄弟,近日遇到本宫,敢拐着弯地讽刺,真当本宫听不出?你去抱块石头砸在她们面前,看她们还敢作妖……”

“怎么就不行,你上次不是做得很好?你这呆丫头,就这般说定了!正好也让这些人看看,我金月宫,就是一位小宫女,也比她们身边贴身的能干……”

公主已经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全然不顾阿梨的反应。

赏花宴是皇后每年都要举办两次的活动,邀请大臣们的女眷到宫中赏花。

一是为了通过交好女眷,维持君臣关系,二是每年皇后都会在宴会中,评选出五位分别琴、棋、书、画、德为最上品的姑娘,成为这一年女子学习的楷模。

宴会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但要求也不高。正五品以上的大臣,家中女眷便可赴宴,皇后会给她们下帖子。

可是那日,阿梨是约了芳草的。

赏花宴要办到晚上,她下午便约了人,自然是会耽搁。况且她没去过这宴,能参加的都是官家千金和夫人,这让她有些忐忑,也担心自己不懂规矩,冲撞贵人。

她又没法,还是答应了公主。但有时候,你不去冲撞贵人,贵人也会找你的麻烦。

月缺霜浓细蕊乾,此花无属桂堂仙。

八月的桂花吐露芬芳,像是点缀在枝头的星星,鹅黄的灿烂中又带着优雅。柳叶苏桂、雪桂等极品还未盛开,但光是丹桂这一品种,便是十分可人。

阿梨在公主去寻好友说话时,便安分地站在一处,安静欣赏美景。

一个没注意,肩膀便被人狠狠撞了,让她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没长眼睛?”说话的宫女很不客气,“你是哪个宫里的?撞到我没什么,惊扰了梅嫔娘娘可该当何罪?!”

阿梨心道哪里是我撞上去的,我都站成桩子了,但仍跪下告罪。

“好了。吓唬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她才多大。”声音柔婉,如潺潺流水,一衣着低调但素净动人的女子劝道,这便是梅嫔。

梅嫔一副关心的样子,叫阿梨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快起来吧。”

“娘娘,您就是太仁慈。”身边宫女打抱不平。

阿梨起身,抬头悄悄看梅嫔,长相并不是那种惊世美人,有些寡淡,但仔细看,又觉清新淡雅。

梅嫔轻轻一笑,那淡雅便增添了艳色,她本准备问阿梨的身份,但瞥见阿梨的衣着,脸色微变。

每个宫里的宫女服都是有规格的,阿梨在金月宫,腰上便绣了黄色的花纹,形状奇特,是公主厌恶司衣局指手画脚,亲自设计的。

梅嫔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经过,却在擦肩时,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梅嫔身边的宫女忙蹲下扶起主子。阿梨吓了一跳,也担忧着,谁知地上的人抬起头,指着自己,指尖颤抖。

“不过是说教几句,何至于推我呢。公主宫里的真真是动不得了,以后也不敢了……”说罢,梅嫔苍白着一张脸,竟掩面哭泣。

“娘娘快起来……”身边宫女心领神会,忙劝主子。

她们本在偏僻一角,这么一闹,周围人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那不是梅嫔娘娘么,怎么在地上哭。”

“旁边的是个小宫女吧,奴大欺主?”

“要我说,这种奴婢,拉下去打死了事。”

阿梨傻眼了。她哪遇见过这种事,结结巴巴辩解:“娘娘,奴婢没、没推您啊,您、您是不是绊着了?”

“不承认?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那当应和石的宫女争论道。

梅嫔不再发话,起身仍哭泣,掉了几滴泪后,她擦干,淡淡道:“罢了,也是小事。许是你无意。毕竟公主的人,眉翠,咱们走。”

也就是想着给皇后添堵,没准备把事情闹大,梅嫔就是想在众人面前羞辱一把,她想起那和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了自己就没好脸的凌月容,只觉舒畅。

“走?走哪儿去?”阿梨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听了这声,便知是来了救世主:“公主!”

也是没用。凌月容叹气,不理阿梨,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往梅嫔面前一站:“梅嫔娘娘说清楚,到底是推没推你?”

梅嫔向公主行礼:“殿下,也是小事,是我近日心情不好,伤心了些,丫头不懂事,就算了。”

算了?想得美!

阿梨便见着公主同梅嫔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最后惊动了皇后。

皇后也不想砸了自己的场子,轻描淡写和稀泥,转头便罚了阿梨关禁闭。

“母后!你凭什么关阿梨?她又错了吗?明明是那贱人……”

“住口!”长乐宫,皇后脱下华贵的衣袍,面色严肃制止道。

她看着公主,恨铁不成钢:“你也是嫁过人的姑娘了,二十了还不懂分寸吗?”

“那梅嫔就是想搅乱宴会,你搭理她干嘛?”

凌月容还是不服气:“您是一国之后,还怕她这小小嫔妃?不过是她得父皇宠爱罢了,可再宠,还能比过您?”

身份上自是比不过,可情感上,不一定了……

皇后觉得很疲惫,她表情淡了:“总之,到此为止,那梅嫔,母后会找机会收拾,且让她蹦跶几日。”

“罚阿梨,也是为了给这事一个交代。等她出来,你若觉得委屈了她,好好安抚便是。”

一个宫女,对皇后来说,真没什么好在意的。

阿梨坐在柴房,看着四处黑漆漆的,没有光亮,估摸着外边儿已经天黑了。

她有些冷,拿旁边的干草往自己身上搭,双臂抱膝。她倒是不怕黑,也不怕虫鼠,但仍是难过,只是没有哭泣。

明明我没有推梅嫔娘娘,娘娘怎么说有呢?

皇后娘娘也罚我,是不相信我吗??

公主殿下也不相信我吗?

阿梨觉得更冷了,今夜降温,缝隙里漏风,她哈了一口气在手心,搓搓自己的脸。

又饿又困,她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外面经过的宫女看了柴房一眼,走远了才开始交谈。

“你说这宫女有没有推梅嫔娘娘?”

“我看不像,但谁让她是奴婢呢?神仙打架,不都是小鬼遭殃?”

“也对。而且她好像就是个金月宫厨房打下手的,居然也能去赏花宴。”

“怕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想出头吧?小小年纪不学好,自己什么身份……”

等这两个嚼舌根宫女走远,旁边的花园假山后,顾崇玉走了出来。

他本是在此处乘凉,却听到了这番事。

金月宫小宫女?厨房打下手的?

发生了什么?

恢复更新……

阿梨不能一直这般莽撞,宫里也不是安乐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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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只是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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