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薛落桓和小玉专门去外面的食肆吃了梓州特色豆豉鱼,完全将那张纸条抛之脑后。
小玉拽着她非要去瓦舍听戏,自从上次在绵州听过一场戏后她就经常回味,这次更是一吃完饭就跑来瓦舍。
“小奴才讲话不治理,讲出话来把叔王欺……”
薛落桓刚落座就听到这熟悉的唱段,台上人的模样逐渐与绵州戏班子重合,竟是身形与姿态都格外相像。
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在客栈递给她纸条的人。
这个时间她们不应该在客栈等着吗?
与薛落桓的冥思苦想不同,小玉正听得陶醉,手里的瓜子都放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还不如好好享受。
薛落桓放松靠在椅背上,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欣赏。
一个时辰过后,薛落桓看得津津有味,反倒是兴冲冲来看的小玉睡了过去。
台上也到了谢幕环节,薛落桓想要叫醒小玉,刚一碰到小玉的衣服,就被一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抓住了手腕。
薛落桓被迫收起了手,黑衣人用另一只手将刀架在了薛落桓的脖颈。
薛落桓眉头微蹙,瞥了小玉一眼,她们在二楼的包厢,若非有人特意关注,不然没人能发觉这里的动静。
……真是选的一手好位置啊。
“我只是要把她叫醒,没必要来杀我吧。”
黑衣人闻言刀又逼近了一分,但凡薛落桓咽口口水脖子就会出现一条血痕。
“别装傻,未时为何不来?”
薛落桓指了指刀,示意距离太近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反而又压紧了一分,露出的双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眼后才将刀挪远了几分。
“我昨晚什么都没看见,为何要去?”
薛落桓感觉到脖子传来微微的刺痛,血珠顺着脖颈流到了衣领处,麻布面料摩擦着皮肤触觉格外粗糙。
“薛雨薛姑娘,亥时一刻,你打开的窗户可不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薛落桓看了一旁睡得格外踏实的小玉,咬牙继续装傻下去。
“现在都不允许打开窗户赏月了吗,昨日可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
黑衣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抓着薛落桓手腕的那只手用力一捏。
伴随着“咔嚓”的声响,薛落桓的手软绵绵的垂了下去,俨然是被卸了手腕。
几乎是一瞬间,薛落桓的脑门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煞白,面上神情却依旧未变,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嘶哑的嗓音暴露了她的情况:“你想让我说什么?”
黑衣人眼中渐渐显露出几分兴味,捏起桌上的茶杯。
“我相信姑娘你的说辞,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随即拿起茶壶将剩余的茶浇在了地上,用力按压了一下薛落桓脖颈处的伤口。
“这壶茶被下了迷药,可惜你一口没喝,要不然也没法跟我说话了。”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回客栈……”
黑衣人故意拉长了声线,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
“二嘛,就是我把你打晕了,拖着你回客栈,不过到时候你还是不是完整的我就不知道了。”
薛落桓冷着脸:“我还有选择的必要吗?”
黑衣人轻笑了一下收起刀,拿出一截麻绳将薛落桓的手困住,提着她的衣领从窗口一跃而下。
旋即解开薛落桓的手,手持出一柄小的匕首搭在薛落桓肩膀上,借宽大的衣袖遮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闺阁密友。
因着黑衣人出来时给两人身上都套了一顶黑色幂篱,街上的人并未感觉到不对劲,只是看着她俩不知在嘀嘀咕咕什么。
察觉到街上众人打量的目光,她只觉得一阵无语,黑衣黑幂篱还是在三伏天,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
显然对于众人的目光,黑衣人并不是很适应,薛落桓感觉脖子上的匕首存在感愈发明显。
她只好保持上肢不动,下肢在走路的姿势,一路下来四肢都僵硬了不少。
两人一路畅通,黑衣人敲了三下门,两长一短。
打开门后黑衣人将薛落桓挟持到最中心的椅子上坐下,随即退至门口。
出去门口看守的两位,屋内共有六人,皆环绕着薛落桓站着,有的擦刀,有的看手。
唯一直直看着她的人,便是她多次见过的递纸条那人,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一群人隐隐以她为首。
那人眼中带着寒芒尖锐地刺向她,为极具侵略性的面容平添几分冰冷。
“为何不来,别说你昨晚什么都没看到。”擦刀的人漫不经心投过一眼“既是叫你来,我们便是确定了。”
薛落桓喉咙紧了紧,目光依旧坚定。
“你们想让做什么?”
“薛姑娘放轻松,我们不过是想让你来提刑司多住几天而已。”
“真的只是住几天吗?”薛落桓依旧不为所动,或许这只是刽子手行刑前的谎言。
为首那人轻笑一声,似乎在嘲讽薛落桓的天真,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数着手指。
“是不是你都不能怎样,这个问题没意义,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身边的小女孩留封信。”说着示意旁边的人递上纸笔。
“我们说一句你写一句,别耍花招。”
“于勾栏瓦舍见汝酣睡,不忍唤之。适有急务须返客栈,遂独去。经此日久思量,吾决意孑然一身,你我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薛落桓听话的一笔一画写完,没有做什么手脚和暗号。
一是这群人估计会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再放到隔壁。
二是小玉有很大可能和这群人是一伙的,就算不是一伙也有她的参与,不然这一切不会如此顺利。
六人轮流看了那封信一遍后才又将其送回隔壁厢房。
接下来薛落桓被强行套了一件黑斗篷,带上兜帽可以在暗夜隐形的那种,就这么将她簇拥在最中间下了楼。
在出鞘的凛冽刀意下,薛落桓自觉进了马车,一左一右均有黑衣人看护。
薛落桓处在极具压迫感的氛围中,面色平静的开口。
“在客栈里审我的应该是你们老大吧,怎么称呼你们?”
在马车里的四人无人开口,连表情都没换过,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叫我沈主,其他人你不必知道。”
薛落桓噤了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一路颠簸,她怀疑前面驾车的带有私人恩怨,差点给她磕出一头包。
暮色降临,薛落桓终于到达了提刑司。
那群人在门口就拿黑布遮住了她的眼睛,直至将她送进一间狭小的黑屋。
薛落桓进去后扯下眼上覆着的黑布,却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她只好摸索着墙壁,大致了解了里面的构造,摸到桌上时特意用手扫了扫,空无一物。
也就是说,一根蜡烛都没有,她今晚如同废了双眼。
也可能不只是今晚,是很长一段时间。
薛落桓暗自叹了口气,摸索着坐到床上。
在眼睛形同虚设的时候,人的听觉会格外灵敏。
她能清晰地听到床上老鼠的吱吱声,阴暗潮湿避光的环境,不一定能养活人,但可以养活好几只老鼠。
薛落桓干脆坐在椅子上,胳膊交叉趴在桌上,给老鼠腾出一个豪华床位。
这一晚她睡了醒醒了睡,算下来睡眠时间统共不超过一个时辰,还腰酸背痛。
卯时天微微亮,屋内迎来微弱的光线,虽不足以让薛落桓看清,但也能看个大致轮廓。
依稀能看见床上的老鼠安然睡着,薛落桓靠近都不足以让它惊醒。
长期在安全的环境中,老鼠都有了惰性,丧失了警惕的本能。
薛落桓半笑不笑的看着老鼠,还知道躺在被子上。
大手一挥就将被子抽了出来,老鼠摔在地上,随即屋内响起了连续的吱吱声,听着像是愤怒表达着不满。
薛落桓这才开心了,伸展了一下四肢,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约莫着辰时,外面的光线照在屋子内已然能让薛落桓看个清楚。
一阵脚步声响起,那群押着她来的其中一个黑衣人端着餐盒开锁进来了。
面无表情将里面的朝食一盘盘拿出来后以一手持剑一手抚剑柄的姿势站在一旁。
“这是我的断头饭吗?”薛落桓坐在桌子上,仰头问道。
黑衣人目不转睛:“不是。”
薛落桓用手撑着头,企图遮挡黑衣人灼灼的视线,毕竟被人盯着用饭实在是不自在。
即便如此,薛落桓还是全部吃完了,两菜一汤一饼,该说不说,还是蛮合她的胃口的。
“沈主让我转告薛姑娘,午时她会来与薛姑娘面谈,希望薛姑娘这段时间仔细想想,不要让她为难。”
薛落桓闻言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没有回应。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主要么是让她当替罪羊,要么就是当诱饵来换取人身自由。
总归是完成一些难逃一死的任务,她的价值也就这些了。
可是什么任务放着有能力有经验的手下不用非要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去完成。
除了当炮灰赴死薛落桓只能想到卧底。
戏剧台词片段来自《贺后骂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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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被迫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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