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华严寺时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后，江寻影下了马车看着长长的台阶，眼前一黑。

经过千辛万苦爬上山顶，踏入寺门江寻影想抱怨的话被咽了下去。

香火味伴随着寺里大殿内僧人的诵经声，让人放松了心神。

因着发现尸体碎块的原因，以往香火鼎盛信徒众多的华严寺此时只有清扫雪地的僧人在外面。

檐角下的铃铛在冬日寒风的吹拂中摇曳，叮啷作响。

江寻影跟着方衍鹤走到华严寺的主持面前，合手摆了下去：“阿弥陀佛。”

“善之主持，不知尸体在哪里？”方衍鹤直起身子，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大殿。

善之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唤来一个小沙弥声音慈悲：“和福，你带这几位施主过去。”

江寻影缓步跟着，还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站在原地的主持，却和他的眼神撞到了一起，一惊慌忙转过头，也就错过了主持看着她的背影敛目道：“慈悲。”

华严寺的后院厨房门口挤满了人，视线都落在了角落的大缸处。

等衙役将院子围了起来，江寻影和方衍鹤才踏进院子。

江寻影直接带上口罩和围裙，还有手套，走上前翻看着被衙役们弄出来的尸块。

她左翻翻右翻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方衍鹤盯着那堆尸块，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蹲在江寻影的身边询问：“你在找什么？”

她眉眼弯弯看向方衍鹤：“挑快干净的。”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江寻影仔细观察了一会，才站起身对方衍鹤说：“根据目前能看到的尸斑和腐烂程度，死亡时间大概是今天早上丑时。”

“还不能判断是男是女，包括是不是同一个人的尸块。”

“先带回去，我拼拼看。”

江寻影走到寺里洗手的地方将手套洗了洗，收了起来。

“谁发现的尸体？在这儿吗？”江寻影走到方衍鹤的身旁。

找到大理寺报案的是华严寺倒泔水的，被叫过来的时候，面色萎黄，唇色发白。

“官爷，呕……”他一说话就开始呕吐，缓了缓，才喘着说：“我今天下午按照往常的时间过来倒泔水，倒桶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像是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他又开始干呕，吐出来的都是胆汁。

“我以为是今天的剩饭剩菜特别多，就拿着混子想把沉在下面的拨出来。”

“那一大块出来的时候，我以为谁送菜送错了送了肉回来，被扔掉了。”

“但是，掉出来一只脚。”

江寻影看着这个发现人，五十岁左右，瘦小，腰部有伤所以直不起来，身上还穿着倒泔水的衣服，上面有着泔水味。

“没发现什么时候扔的吗？”江寻影低头小声嘟囔，看了一圈华严寺厨房的人，“你们一般什么时候开始做早膳？”

“卯时初，一般师傅们做完早课是卯时末来用早膳。”

江寻影没应声，在心里盘算着死亡过程。

丑时死亡。

被发现时是酉时一刻。

卯时开始做早膳。

那么尸体被扔到泔水桶里的时间是在丑时和卯时之间。

最有可能的人是报案人，厨房的人，送菜的，华严寺的僧人。

那么现在当务之急是确认死者身份。

江寻影看向还在那边问话的方衍鹤，有些着急但又不能催促。

只好低着头在脑海将刚刚拼凑着刚刚见到过的尸块。

方衍鹤对厨房的人开始一一问询，但都说没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响。

尸块扔到桶里时，肯定会有声音，但没人听到声音。

厨房的人就住在厨房的院子里，和僧人比他们离的最近。

“送菜的一般什么时候来？”

“寅时。”华严寺厨房的掌勺严肃着一张脸，“送菜的一般寅时左右过来送菜，不会超过寅时末。”

“倒泔水的一般什么时候倒？”

“都是每天酉时过来，用完晚膳之后那个点来。”

“那个倒泔水的住山下的村子里？”

“是，许老头就住山下，也是苦妻子孩子都死完了，剩自己一个人，就给寺里倒泔水赚钱。”

“你们送菜的叫什么名字？”

“叫崔玉成，我们都叫他老崔，也是住山脚下面的村子，寺里的菜都是他收了送上来的。”

方衍鹤问完之后，才发现江寻影在旁边打转，看着有些无聊。

江寻影倒不是无聊，她只是在看看有没有脚印之类的，但可惜。

“要回去吗？”方衍鹤走到江寻影的面前，低着头看着她。

江寻影拍了拍手，猛地站起身，因为太急眼前黑了一下，倒在方衍鹤的怀里。

两个人身体都僵住，然后匆忙分开。

方衍鹤干咳了一声，留下一句：“时间有点晚了，先下山吧。”率先离开。

江寻影觉得他好像有鬼在身后追一样，莫名其妙。

回了大理寺，江寻影就往停尸房走，连等在门口的王妈都瞧见。

“姑娘，姑娘。”直到拉住江寻影的胳膊，“看你半天不回我就想着定是有案子了，这是晚饭吃了再做事。”

将手中的食盒塞到江寻影的手中，王妈就转身离开。

直到拎着食盒到了停尸房，江寻影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看食盒看了半天，心里塌了一角。

等用完晚膳，江寻影点了好多油灯，将停尸房照的发亮，才开始拼凑尸块。

但是难度有点高，切的太碎了包括内脏，如果拼的话是个大工程。

尸块上全是剩菜剩饭，要将这些尸块洗净才可以还原拼凑。

江寻影卷了卷衣袖，找人给她拎来了大桶的水开始清洗。

要保持尸块的状态，只能用凉水洗，冬天的水凛冽刺骨，只洗了一块，江寻影的手就冻成了胡萝卜，被过来准备帮忙的方衍鹤看在了眼里。

他皱了皱眉，将她的手从水里拉了出来，不赞同的训斥：“你身体不要了？”

江寻影觉得他这个脾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耐心的解释道：“如果用温水的话，尸体表现的尸斑痕迹会被改变，热水你是觉得尸体熟的太慢了吗？”

“没别的办法了？”江寻影摇头，继续洗着。

方衍鹤无法，只好撸起袖子准备给她帮忙，倒是把江寻影吓了一跳。

对于他帮忙，江寻影有些不想接受，她怕方衍鹤把尸块损坏。

直到盯着他顺利的洗完一块后，江寻影才放下心，由着他帮忙。

洗完之后，江寻影才发现这些尸块大小还不是很匀称，切面也不整齐。

方衍鹤看着这些尸块，像是想到了前些天的无头案，“这切面是不是和无头案一样？”

没想到江寻影摇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质疑：“这些尸块虽然有点小豁口，但是砍的人干脆利落，力气也很大。”

但是要把这些尸块完全拼凑好，十分的费劲，因为泡在泔水里，有的尸块都被泡的肿胀，很难分辨是哪一部分。

江寻影没办法只好细细打量骨头的横截面来拼凑。

“我好像没看到脑袋？”江寻影拼到一半忽然开口问，“有头骨吗？”

“有。”方衍鹤指着停尸房一角的盆，盆里是被剁成块的头骨。

看着那长团的头发，江寻影都跟着干呕了一下。

“先放着吧，我把这些东西拼完。”江寻影把所有碎块拼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油灯里的油都添了好几次。

终于开始整理头骨的时候，从简到难，江寻影拿出盆里那堆头发开始整理，睁大眼睛艰难的从头发中间小心翼翼的捡着头骨的碎片。

拼到太阳高照，脸也没拼出来，还缺了一个耳朵和一个手，半张脸。

靠着拼尸块认尸显然有些不大可能，连靠衣服认都难。

江寻影只好寄希望于尸体上面有一些信息。

她拿出尺子开始测量，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泄了气的告诉方衍鹤结果：“死者男，年龄大约的37-32岁之间，身长七尺五寸，死亡原因目前还不知道。”

“死亡时间在今天丑时。”

江寻影有些挫败，有些无精打采着给出最后的结论：“尸体还缺一个耳朵和手，头骨的话也缺半个，就算这半个找到了也不是很好认，太碎了。”

方衍鹤听着江寻影的结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会将人砍成这样？”

江寻影摇了摇头，拼了一晚上的尸块，她此时的眼睛有些酸疼。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方衍鹤没有告诉她等下要去华严寺下面的村子，由着她趴在桌子上休息。

江寻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等她睡醒的时候，方衍鹤他们刚从华严寺下面的村子里回来。

“你们出去了？”看着他周身冷气，江寻影有些奇怪，“怎么不叫我？”

“你好好休息。”方衍鹤坐在一旁，给江寻影说下午问到的情况。

“死者的身份大概确认了，是给华严寺送菜的菜贩崔玉成。”

江寻影一听有些纳闷：“不是今天寅时还送菜了？”

“如果他送完菜被杀，然后再扔到泔水桶里，时间太紧促而且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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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碎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