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连岱的事情,那就去问另一个人,我不是他最爱的人。”
“连岱吗?他女人多的是,出钱养我,我何必要自绝死路让他死,眼下这房子也是他留给我们母子两的,周捕头,你可别给收回去。”
“徐大人,如今他死了,这剧院会落到谁的手里呀,能不能让我儿子继承呀,好歹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得到的总是要多一些吧!”
“......”
“这连岱怪不得故意克扣,敢情是有许多妻妾和小孩要赡养。”周知棠和徐念深走遍了连岱名下其中五座房产,这每一家房产都住着他的一个小妾以及和小妾生下的孩子。
走完了五家,脚跟磨得生疼,耳朵也嗡嗡响,最重要的是这连岱给他妾室买的房子间隔远,东西南北都有,才逛完了五家,就已经过了一上午,摸了摸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徐念深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戴的点心已经和周知棠吃完了,“前面街道有小摊,去吃个东西吧。”
周知棠舔了舔唇角,刚快走两步,即刻停下脚步,转头抱臂看向徐念深,“查案时间不能吃东西,会被罚的!”她着重强调了那个罚字,杏眼娥眉,唇红齿白,清冷悬浮出活泼。
徐念深抿唇倾身而上,紧盯她白皙如雪的脸眸,笑了,笑得实在爽朗,“你就那么怕罚呀,张口闭口就是害怕我背叛你、给你下套、然后让你受罚。”
周知棠不得不承认,近距离看他很是养眼,眼眸快速移开,后退了一步,再想后退第二步时,手腕就被他抓住,下意识甩开,然而他力气大,捆得紧。另一手拍打他的肩膀,“放开我,再说了,也不是我怕罚,整个大理寺都害怕好吧。”
徐念深拉着她手腕就往那贩卖羊肉粉的小摊贩走去,“现在是午膳时间,吃东西还不行吗?那我岂不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周知棠恍惚了一下,她差点忘记了,确实是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坐在凳子上,同那老板点了三份羊肉面,徐念深于对面坐着等,一想到下午还有五家走访,周知棠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这连岱未娶正妻,但身边的女人不少,也是凑齐了个十全十美,还都给他生了孩子,不过他出手倒也阔绰,买房子给银子养老婆孩子。
“是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有龙位要继承......呜。”被徐念深手掌心捂住了嘴巴,周知棠即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见他朝自己使了个闭嘴的手势,周知棠了然点头。
徐念深移开了手,掌心还有她唇瓣的暖意和柔意,痒痒的,挠入了心底。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连岱还打算买官入仕。”顾景淮和小六看到了不远处的徐念深和周知棠,忙走了过去,拉过凳子坐下。
小六就去叫了两碗羊肉面,一连串的行为十分熟络。
“今儿是谁请客,周捕头还是徐大人?”顾景淮手中的帕子狠狠擦拭眼前的桌面,遂而将帕子搁在了桌面的角落。
周知棠习以为常,这就是他的别扭之处,那爱干净的摸样比不过他的嘴馋,“自然是顾少卿请客,小六,等会带几份回去给倾倾她们吃。”
听到沈倾倾的名字,顾景淮规矩了,轻描淡写,“没错,是我请客,等会带几份回大理寺给他们吃。”
“还是先说一说那买官的事情吧,事关四百俩银子。”周知棠提醒,心里高兴极了,距离那银子又近了一步,离摘掉逢赌必输的帽子又近了一步。
顾景淮故意卖关子,还吃了两口面条,这才悠哉的得意说道,“这人叫胡凡,背后有人,帮了不少人买官,这连岱呢早在一个月以前就找到了他,给了一笔丰厚的银子,也替他买个官做。”
徐念深一口嚼着的羊肉僵在喉咙里,呢喃模糊不清,“买官!”这不是第一起,背后又不知晓牵扯到多少人。
顾景淮挺了挺脊背,清冽的嗓音,“周捕头,如你所愿,我们离真相快了一步。”
“那是,这四百两肯定是要到我手中的。”周知棠摸了摸鼻尖,视线落在顾景淮身上,“没跟沈仵作通气吧!”
顾景淮手中扇子一张,“我还怀疑你呢,徐大人,你可知晓她们俩心里面是同睡一张床的,说不定早就商量好了谁赢,另一方就不用付银子了。”
徐念深敛了敛眸色,“亲姐妹明算账,我相信知棠!”
这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周知棠体会到了当初顾景淮的心情,“顾少卿,你要找队友,那也得擦亮眼睛。”
小六胆子就大了起来,悄摸凑到顾景淮耳畔,“顾少卿,这就是当初你和师傅的摸样。”
徐念深抬手,微微一握,抵在唇下,虚虚一笑。
无意之间被秀到了,顾景淮深感不是滋味,“提醒一句,但这真相的背后绝对又是一笔大案子,能轻易买到官位的,就胡凡那人,不是背靠大山,我顾景淮就一头插进这面汤里。”
周知棠笑了,五脏六腑瞬时间畅快,忽而觉得脚后跟也不疼了,“你这毒誓发得挺狠。”
顾景淮揉了揉太阳穴,没搭理她,想着哪日要同沈倾倾告状,好好管一下这周知棠,不知道什么叫爱屋及乌的。
“胡凡的事情牵扯得深,我和周捕头去查,你们下午就去查处连岱的那些妻妾,一有异样,即刻出手。”
顾景淮听着徐念深的吩咐,接受命令,不经对上他的眼睛,只这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眸之下的狠厉和智慧,依着这年纪被京城称为徐小将军的头衔,可不是心思简单的少年。
顾景淮深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而坐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于他而言是实至名归,许多案件的背后都牵扯到一些达官贵人,而在他们不知晓的地方,徐念暗暗处理了很多事情,更是避免了很多麻烦。
——
院子里树叶落了满地,胖爷又派人把守这处,落叶便许久未清理了,深秋袭来,裹着层秋风,秋风萧瑟,冷得人有些瑟瑟发抖。
“在你们齐大师兄的床底下,搜查出了一块多出的木偶手臂,我知晓你们的木偶工具一向都是自己保管的,也都是自己做的。”沈倾倾娓娓道来,仔细观察他们的神色,“胖爷,明日开始搜查,若是发现谁的木偶少了一块手臂,或是谁的木偶丢了跑了都有嫌疑。”
末了,胖爷又补充道,“樊二师傅对你们的木偶数是了如指掌,谁的木偶长什么样子他更是一清二楚,所以谁想耍什么花招都没有用。”
话落,底下站着的人左右顾盼,窃窃私语。
又轮到靳刚表现了,他清了清嗓子,“整个剧院都派了人把守,你们是逃不出的,给那凶手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希望他能自己承认。”
“承认了就能免死罪了嘛?这可是杀人。”其中一个学徒问道。
“不能。”胖爷吼道,大着嗓门,“若是免了死罪,那死去的人呢,一辈子就一条命,毁了人体验人间的机会,难道就放任他逍遥法外嘛?”
众人垂头丧气,又有些害怕,害怕那凶手心理变态,死了会不会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但过了今晚就能水落石出了,又好奇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夜幕降落,月亮高高挂起,临近中秋,月牙被暖黄色逐渐填满,一个团聚的圆影轮廓若隐若现。
这出戏的结果如何,便要看那凶手了,等候是折磨人的,当胖爷悄摸拿出骰子时,其他三人瞬间心领神会,四人凑一块就是忍不住赌博。
榻上摆放的小正方桌,刚好四个人围坐在一块。
连玩好几局,沈倾倾的唉声叹气如滚滚长江水,忽然意识到自己快要赔出二十两银子了,手握成拳虚掩唇角,眼泪水早已经流不出了。
索性毛荷叶及时收手,身上还欠着债务,她本想赚一些,但现实是残酷的,亏了她好几天的饭钱。
靳刚是今晚赚了的人,胖爷也不输,搜刮的银子自然是从毛荷叶和沈倾倾身上来的。
眼看着大半夜快要过去了,靳刚焦灼起来了,皱着眉头询问,“会不会我们这引蛇出洞的计划不中呀。”
“急什么,不到最后一刻,输赢都未定。”胖爷见他这查案时的急性子还是未改,有心提点一二。
“不玩了,再玩下去,这一百两银子没输给他们,倒先给了胖爷你了。”沈倾倾收走那骰子,陷入纠结,她的运气何时也那么背了。
胖爷眉目舒展,乐呵呵的收拾着东西,想到自己要赚这两百两银子,心情就如同喝了酒般欢喜,沁入心田,“那就借沈仵作你吉言。”
又喝了些茶水,没等一会儿,隔壁房间就传来了声响,窗外一道石子袭来,众人迅速出击,轻功上阵,从窗户跃入,沈倾倾紧跟其后,一脚踹开那门框,就看到被网绳编制的网拢住一个男子,吊在了空中。
这男子年龄和齐顺不相上下,是木偶戏团的二师兄,曾炜。
樊二听到动静,也匆匆赶来,不看不知晓,一看吓一跳,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小炜,竟然是你,真的是你杀了你的大师兄吗?”看到曾炜的身影,一切都说得通了,樊二速速将那绳子给剪了,“你们平日里关系那么好,你竟也下得去手。”
又是这一出至亲至友痛下杀手的案件,沈倾倾已然见怪不怪了,却偏偏不知如何阻止,律法阻拦不住的杀心,又该何去何从。
曾炜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坐在凳子上,面对眼前这五人,他最不敢看向的就是师傅的眼睛。
那双失望无奈,怨恨无处宣泄的双眼,让他心中也难受。
可是嫉妒之心就是如此,不知不觉就野蛮生长,压制不住就会长成了参天大树,“再好也左不过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熟人,师傅,你想都没想,就把这职位给了他,连一个比试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们。”
当上这木偶戏馆的负责人,是他们所有学徒的目标,而这决定权,就在师傅的手中。
“况且他年龄小,我们有些人心中也是不情愿的,但碍着不好明面说,可是我同师傅你提过,求一个比试的机会,你却武断的说我们都胜不过他。”曾炜越说越愤懑,眼尾泛红,那抹愧疚歉意又被掩盖了。
樊二抬袖摸了摸眼泪,不知是为那死去的徒弟死,还是这即将被判死刑的徒弟死,手足相残,于他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混浊的双眼朦胧了一层雾水,他叹哀,“所以你就巧设机关,让你师兄当场死亡。”
他无儿无女,手下的徒弟每一个都当做儿子赡养,让齐顺接他的位置是因为以他的性子,定不会辜负他的这些师弟,他重情义,只要有他一口吃的,他的师弟也绝不会被亏待,而自己也能安心回家休养了。
“师傅,我知道我事情做绝了,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也只能敢作敢当。”曾炜认输,但沈倾倾听不出话语里的悔恨之意,而是感慨自己的不小心,自己的虚心乱了阵脚,上了他们设立的陷阱。
“曾炜,所以你大师兄的命就这样没了,你这一命抵一命有何用?”沈倾倾禁不住出声质问,“就因为这个位置,需要献祭一条人命吗?”轻轻抿了下干涸的唇角,她斟酌的话语最终还是咽在了喉底。
“小炜,做人格局不能太低,心胸也不能狭窄。”樊二说罢,也是他想同这个徒弟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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