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林友亮将没有点火的雪茄，叼在嘴里干吸过瘾。

李不凡数着行李箱里的钞票，用头跟肩膀夹住手机，懒散回道：“考虑的不怎么样，主要是你那活儿太难了。”

“别这么说，谁不知道你是我们燕城最神通广大的侦探，你就是想找一只鸟，也能从南迁的十几万只鸟里，把它揪出来，我这点小忙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李不凡翻了个白眼。

那你倒是加钱啊，一个跨越几十年的案子，也只舍得给三十万。

扣扣搜搜的。

哪像他的林姐姐，那么大方！

李不凡放下手里的一沓钱，走到窗边扒开百叶窗，望着楼下还没有离开的林青栀。

说巧不巧，林友亮口中让他调查的林青栀，居然也找上门了。

不同于林友亮难度那么大的委托，林青栀提出的委托就简单多了。

只是调查一个进过监狱的劳改犯。

居然就有一百万报酬。

这么大方的雇主，适合发展成长线。

“不好意思啊，林老板，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来时间，这个委托我接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啪的一下挂掉手机。

既然决定发展成长线了，背地里就不能干背刺雇主的事，林友亮让调查林青栀的事，他自然是爱莫能助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提醒林青栀。

毕竟行有行规嘛。

替所有雇主保密，是最基础的。

话筒里传来忙音，林友亮气得不行：“什么东西，捧他一下，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敢挂我的电话？真以为燕城就他一个侦探吗！”

“怎么了？”林仙茹云里雾里。

“他不接，我们找别家！”

***

司机拉开车门，林青栀勾下腰正准备上车，一名步履瞒珊的老妪走了过来，她满是皱纹的手里攥着一张传单，上来就往林青栀怀里塞。

“年轻人你行行好，帮个忙吧……”

“去去去，哪里来的要饭的，离我们家小姐远点。”司机拦住那名老妪，看她模样可怜就从怀里掏出几张零钱，塞进她手里：“拿着钱，赶紧走！”

老妪没有理会那几块钱，钞票从她指缝中滑下，她的手指只是紧紧攥着传单。

司机：“跟你讲不通道理是吧？”

“等一下，阿叔。”

林青栀制止了司机，指了指老妪手中的宣传单，笑容甜甜的问道：“奶奶，这个是要给我的吗？”

“是给你的，好姑娘帮奶奶留意留意，算是奶奶求你了。”

老妪一把抓住林青栀的手，那双干枯的手力道吓人，钳子一样几乎要陷进林青栀的肉里，将传单塞进她的手心。像是怕她转身把传单丢了，企图用这种力道来跟她达成某种契约。

老人布满黑斑的手跟林青栀白皙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让司机皱了皱眉头。

太脏了，不是他瞧不起底层人，只是在林青栀这个阶层待久了，知道有钱人的那点怪癖。有钱人忌讳跟穷人接触，觉得他们身上带着病菌，时间久了这种念头也根深在他的大脑中。

林青栀脸上却没有任何不适。

她拿起手中的传单仔细看了看，爽快地说道：“电话号码我记下了，我会帮你留意的，你就放心吧！”

上了车，司机忍不住感叹道：“小姐你还是太善良了，路上这种发传单的老人多的是，要是每个都接，那哪接的过来。”

这样的林小姐在林家简直是异类，要是换成其他几位少爷小姐，他们早在老妪接近时，就让保镖把她轰走了。

林青栀低头看着传单，幽幽道。

“不是普通的传单，是寻人启事。”

车辆驶出狭窄的巷子，老人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可她手中的传单却遍布一整条街，电线杆上，饭店招牌上，墙上，到处都贴着同一张寻人启事。

司机被这一幕震住。

许久才说。

“这世道，苦命人太多了。”

寻人启事上写着，赵雅君，于上个月十号彻底失去联系，老太太是她相依为命的奶奶，从小拉扯她长大，好不容易大学毕业要工作了，她却失踪了。

林青栀记下她的特征，将寻人启事折好放进包包里。

人海茫茫想找个人谈何容易，而且不知对方是生是死，但是林青栀懂得失去重要的人时那种恐慌感，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哪怕掘地三尺也不肯放弃。

她愿意守护这种“希望”。

***

林青栀中午回到林宅，陪林姥爷一起吃了午饭，林姥爷跟她几天没见，突然见到还挺开心的，午饭时都多吃了几口。

可是他的身体器官已经开始坏死，吃了几口饭，说说笑笑几句，就已经累得喘不上气来。

林青栀照顾他睡下，收拾好餐具也没有麻烦佣人，自己端到了厨房。厨房里的女佣看见她很高兴，冲她招了招手。

“小姐，我给你烤了杏仁酥，想着你今天可能会回家，专门烤了一盘。”

女佣约摸五六十的年龄，林家的佣人岁数都不小了，林青栀算是在她们眼皮底下长大的，对于林青栀，她们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照顾她。

可她们能照顾的只有衣食起居。

当林仙茹带头排挤林青栀时，她们却无能为力。

“慢点吃，录节目好玩吗？”

“其他嘉宾有欺负你吗？”

“听说是在山里录制，山里晚上温差很大的，有着凉吗？”

林青栀坐在餐桌上吃烤的焦黄香脆的杏仁酥，几个女佣围成一排七嘴八舌，林青栀吃噎了，立即有人递上一杯葡萄汁。

林青栀喝下润了润喉咙：“你们这让我怎么回答，问题也太多了。”

“还是去参加节目好，小姐脸上都有笑容了。”

“看着是胖了些。”

林青栀由着她们打趣，在原主患上抑郁症的三年里，是这些女佣照顾着她，原主抑郁症严重时甚至不愿意出门，只有半夜的时候才愿意到厨房吃饭。

这也造成一个误会。

林仙茹半夜去厨房找水喝，看到女佣给林青栀投食，还以为是自己本事大，逼得林青栀不敢上桌吃饭，实际上林青栀当时的病情已经发展成躯体化了。

“小姐，你的药怎么没吃？”

这时，一个女佣拿着药盒进来，那是她提前放进林青栀背包里的，每一种类的药都分好计量，刚好够林青栀录节目的这几天吃。可现在药盒是满的，里面的药一片都没动。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林青栀。

林青栀有些哑言，她该怎么解释呢？

身体里已经换了个芯子，她不是原主所以没有抑郁症，也不会像原主那样对芒果过敏。

她们是两个人。

两个共用一具身体的人。

“我突然觉得好了，不需要吃药了，医学界不也经常发生这种奇迹吗。”林青栀端着葡萄汁，佯装淡定的说道。

女佣们沉默三秒，发出尖锐爆鸣声。

她们围着林青栀，要她再三保证自己真的好了，林青栀被摇的脑浆都快晃出来了，发誓自己真的痊愈了。她们开心的给林青栀做了一整桌甜点，说是要把之前亏得都补回来。

林青栀被她们喂得鼓鼓的，怕继续吃下去自己得被撑死，所以当天晚上就从林家溜了出来，躲回自己的私人住宅里。

就在她离开后的五分钟。

一辆漆黑的轿车驶入林家庭院，章宇戴着白色手套打开车门，时望津迈着修长的腿走了出来。

他习惯性理了理一丝未乱的领带。

眼前庄严肃穆的欧式庄园，跟印象中一样，还是那么阴森冷清。

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他这次来，一是为了来探访病重的林老爷，二是摸清林老爷是否真的对十年前书房失火的事，一无所知。

佣人在前面带路，时望津跟随他走过熟悉的道路，走到正厅的时候，却听见女佣在跟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争吵什么。

“都说了，我们家小姐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再接受治疗了。”

男人匪夷所思道：“她可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上个星期她的检查显示她的病情正在持续恶化。你们这样阻拦她看病是在害她！”

女佣百口莫辩：“我要跟你解释多少遍才好呢，我们家小姐亲口承认，她的抑郁症已经痊愈了。”

“病人的话怎么能相信！重度抑郁症是没有办法自愈的，我怀疑她已经陷入了另一种极端，这是很危险的信号，你们不能再放任她继续自暴自弃下去了！你们应该马上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进行全方位监护。”

女佣一听要把林青栀送进精神病院，整个人都炸了。

“出去，出去！你这个庸医，我们林家不欢迎你！快叫守卫把他赶出去！”

男人被守卫押着，从时望津身边经过时还在碎碎念。

“怎么能这样呢，简直太不负责任了，这样可是会出大事的！”

时望津朝章宇使了一个颜色。

章宇立即心领神会，随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时望津上楼梯的时候，正巧遇见匆忙赶下来的刘管家，刘管家调整好混乱的气息朝他微微弯腰，以示歉意。

“实在是抱歉，林老爷吃完饭觉得浑身疲倦，现在已经睡下了。”

“那我来的不是时候，改天吧。”

时望津回到车上，不久之后章宇敲响车窗，双手递给他一张名片。

“时总，这是刚刚那位医生的名片，他是馨宁私立医院的医生。”

时望津打量着手中的名片。

至少这次来不是一无所获。

“让人去调查林青栀的病情，把她的所有病历都调出来。”

***

晚上八点的时候，林青栀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微信突然跳出条好友认证，昵称是：暴力电耗子。

知道她微信的人很少，她好奇的点了通过。

暴力电耗子：江湖救急！

林青栀：你谁啊？

暴力电耗子：我是胡可儿啊！姐妹你住哪？能让我躲几天吗？

林青栀：发生甚么事了？

暴力电耗子：说来话长，我到了跟你慢慢说。

林青栀分享了一个地址给她，十几分钟之后门铃响起，胡可儿全副武装的出现在她家门口，风风火火的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

一进门，胡可儿脱掉帽子：“快，快把门关上！”

林青栀锁好门：“你抢银行了？怎么贼兮兮的。”

胡可儿将行李箱放在墙边，坐在沙发上也不客气，拿起茶几上的香蕉就剥开吃：“别提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天过得有多狼狈，因为林仙茹那事，咱们节目的直播视频不是流出了吗？”

“对啊，好多红娘团的人发呢。”

“然后被我的经纪人看到了，他知道我没有去旅游，而是跟前男友一起录制恋综，气得大发雷霆，昨天晚上就跑到我家门口堵我，幸好我机灵在地下车库看见了他的车，当场家也不敢回，直接跑酒店住了。”

“那你怎么不继续住酒店呢？”

“我经纪人太厉害了，他知道我的身份证号码，查到我住在哪家酒店里，直接带人去酒店拦我，把我押上车，说是要带我去找节目组解约。”

“那你肯定不答应啊，你复合的决心这么强烈。”

“可不是吗，我还是装肚子疼才偷溜出来的，而且我身份证被经纪人没收了，想找酒店住也行不通，我闺蜜是谁他都清清楚楚，我不能找他认识的人投靠，就只能来找你了。”

胡可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里面好似有星星闪烁。

“好姐姐，就让我住嘛，我知道你是好人。”

林青栀：“我不想让恋爱脑住我家。”

胡可儿一咬牙：“让我住几天就好，我出十万。”

林青栀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一百万，离开我的家。”

胡可儿：……

怎么像恶婆婆赶儿媳，可恶的有钱人！

“你答应也行，不答应也行，反正我是住定了，你是赶不走我的！”

胡可儿躺在沙发上耍无赖，林青栀嫌弃的直皱眉：“你衣服还没换呢，快去浴室洗个澡，脏死了。”

胡可儿借住成功，她就知道林青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也不白占便宜，打电话喊来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为她们上门做大餐。

晚上两人围着茶几，一边吃饭后甜点一边看新闻，胡可儿的嘴根本停不下来，自从发现林青栀支持她的复合计划后，她就像是找到了同党，将她跟许繁的恋爱往事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林青栀表面上在听，其实眼睛已经发直了。

她麻木的盯着电视，想着现在给胡可儿经纪人打电话的可能性。

失策的是……

她没有胡可儿经纪人的手机号码。

胡可儿说的口干舌燥，突然发现林青栀变得肃穆起来，盯着电视机一眨不眨。

“怎么了？”

胡可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电视里在播一则寻人启事的新闻，很普通啊。

林青栀指着寻人启事里的照片，声音颤抖。

“这个人，我认识……”

“原来她就是赵雅君。”

相隔太久，她居然已经认不出赵雅君的近照了，这三年，她变化太大了。

完全没人看啊，有人看嘛？(Ｔ▽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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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