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手头有事情要忙的时候，日子也还是过得挺快的。

这几日，沈郃一边，忙着招待指挥司来的人——主要是陆钰恒。

一边还得收拾着准备回余临。

陆钰恒这种人精一样的人，那番话其实根本不是拒绝。

他可不会主动答应沈郃提出的没有报备过的要求，他说了，他会“脱不了干系”。

言下之意，要是沈郃悄悄跟着走，陆钰恒可以装作不知情，但前提是要把安州这边的事儿都给安排妥当。

那自然是妥当得不能更妥当了。

倒并非仅仅只是因为赤乌刚退兵，也因为无论如何，安州始终有蒋肃音守在这里。

沈郃是凭着父辈的战功，自己请命直接调到安州的。

余临国都调来的，跟这里的将士没有一起生活或厮杀过的情谊，最开始自然是难以服众。

若不是蒋肃音协助，沈郃不会这么快地融入穿杨军，被那些老将真心接受。

所以穿杨军并非离了他沈郃就不能活。

倒是沈郃，最初执意选择到安州，本也是有私心。

蒋肃音除了性子直些，在战斗方面的技巧、布局方面的才能都并不比沈郃差多少。

不过武将只要不进朝堂，性子直些向来也碍不着什么。

若以后真有一天需要蒋肃音去朝堂了……

沈郃会提前找张忡交代一下的。

“将军？”

见沈郃沉眸发呆，正在给他收拾行装的林双唤了他一声。

其实沈郃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收，左不过多带几件儿衣服罢了。

听到林双唤他，沈郃这才回神，笑眼弯弯地问他：“怎么了？”

这两日林双不知为何得到沈郃重用，被从医护队挪到了沈郃身边打杂。

可即便这两日天天都能看见沈郃，可只要沈将军一笑，他还是会被那双水似的眉眼惊得一怔。

将军长相偏温润，不像个武将，倒更适合做个风流闲散的少爷。

那双手看上去也更适合弹琴画画写字。

“咳咳。”林双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无事，只是莫戈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将军真的不去找找吗？”

沈郃当然知道莫戈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那天跟陆钰恒说完想跟着回余临的事后，回帐子便听到林双说莫戈不见了。

从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沈郃最初也有些惊讶的，毕竟莫戈那家伙看上去分明一步也舍不得离开他，竟然会这样悄么声地就跑了。

本来以为他是去哪儿玩了，却整整两天都没回来。

沈郃不找，是因为他明白，莫戈到底是野兽，不是家猫，若是哪天想要回归山林了，那都是很正常的。

只是没想到他走得这么突然，连招呼都没跟自己打一个。

身边儿一下子空落落起来，说一点儿情绪都没有那是假的。

到底是养了三年，莫戈又跟半个人儿似的，怎么可能一点舍不得都没有？

但……

“不找了，白虎终究是野兽，不是宠物，本也不该困在我这一隅。他若想我了，应当会回来看的。”沈郃说。

他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林双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忽然眨了眨眼：“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从医护队调出来吗？”

被扫视了良久的林双眼神有些飘忽：“将军应当自有将军的考量吧。”

他这老实样儿把沈郃逗得心里偷笑，走过去挑起他的下巴：“那你每次看到我就脸红，是有什么考量？”

林双瞬间被逗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弱弱道：“将军……”

沈郃为什么留下林双呢？

其实是因为看到他那双在阳光下有些偏灰的双瞳，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是那种让沈郃觉得有些心悸的熟悉感，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也可能是因为那日蒋肃音说的，他话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你要不，也找个固定的……”

于是那时在刑狱外，他便鬼使神差地给林双派了个私活儿，让他去给莫戈那家伙做午饭。

回去之后，得知莫戈不见了，他又不知为何，便把林双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到安州的三年来，每天都有莫戈陪着，有些不能适应一个人了吧。

气氛因为沈郃的挑逗，瞬间有些旖旎起来，林双酝酿许久才鼓起勇气道：“其实……”

“唬——”

而彼时，沈郃的大帐外却突然传来一声雄厚的虎吟。

帐中的两人皆下意识地往营帐口看去。

沈郃甚至不自觉松开了抓在林双下巴上的手，往那营帐口走了几步。

只是巴巴地看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以为的身影出现。

沈郃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下这气氛已破，自然不可能轻易续上，只好转身对林双道：“晚上跟我一同去城里看看乞巧节的热闹，你可愿意？”

“唬——”

可只是一个眨眼得瞬间，尚未听到林双回答的沈郃便蓦地天旋地转！

等沈郃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一个雄伟的身躯，猛地按到了床上。

而刚才还在帐外有些模糊的虎啸，也转瞬便到了沈郃的耳边！

不过莫戈到底是体贴，知道担心震到沈郃的耳朵，所以第二声虎啸是冲着林双的，而且声量也听得出已经被他控制过。

“莫戈？”

看清自己身上的身影后，沈郃有些欣喜地唤他。

莫戈却难得的并未回应沈郃，仍旧按着沈郃不动，扭头直勾勾地看着林双。

沈郃彼时看不到莫戈的正脸，可林双却看得清楚。

白虎那双与他极像的灰瞳，里面闪着些只有他看得懂的威胁。

沈郃却不知道莫戈这是怎么了，于是便先招呼林双：“你先出去吧，晚些时候再过来。”

林双淡淡地看了一眼莫戈，乖巧地出去了。

直到目送林双走出了沈郃的营帐，莫戈这才扭头，俯视着被他压在下面的沈郃。

他居然还让那个人晚上过来！

沈郃也不知道莫戈这是怎么了，只是一如既往地聊闲：“这么大了还踩奶呢。快下去，不知道自己有多重是吧，你家将军我一把年纪了，哪经得起你这么压。”

莫戈还是不动。

这下沈郃不笑了，感受到被压制也令他有些许不快，他面色微沉：“你去外面野了两天，回来就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莫戈心中有些委屈。

他不过离开两天，沈郃就带了人在身边儿。

可到底还是不想沈郃生气，终究是不情愿地从他身上下去了。

沈郃坐起来，他便把脑袋搁在沈郃腿上，呜呜个不停。

他这混样儿把沈郃气笑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自己悄没声的就跑去外面野，回来还把你家将军按住，嗯？”

沈郃揪他耳朵，“我还以为你打算放弃战友，回归山林了呢。说吧，这两天跑去干嘛了，去找媳妇儿了？”

“唬。”

莫戈赶紧摇脑袋，在沈郃腰上使劲儿蹭。

而彼时，沈郃竟忽然听到一个模糊低沉的声音，用有些委屈的声音说：

“没有。”

沈郃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尚未等他思考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那道声音便又再次出现，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些幽怨：“是你准备找媳妇儿了吧。”

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之后，沈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手里这坨毛绒绒：“是你在说话？”

“嗯。”

这声音瓮声瓮气的，倒是和正把头埋在他腿上的莫戈很是贴切。

沈郃猛地把莫戈的大脑袋从自己腿上抬起来，哪里还管什么媳妇不媳妇的，此刻感觉自己一定连瞳孔都震了震，惊呼：“你真成精了？！！”

他这震惊的样子莫戈十分受用，心情好了不好少，总算把林双那讨厌的家伙从脑子里踹了出去：“不是成精了。”

莫戈解释，“我本就是灵虎，不是普通的白虎，生来便有灵智，只是现在才能让你听得见我说话。”

普通的白虎修上个百年也许才能堪堪比上他。

所以他也不需要普通老虎所需要的什么山野自由，在沈郃身边就是他的自由。

可沈郃仍然在震惊中没能出来。

虽然从他调查赤乌开始，便逐渐发现了这世间有些难以解释的玄妙之事，但真的遇到，那又是另一番感觉。

良久之后，向来处变不惊的沈将军才有些磕巴地问：“那你这两日是去哪了？去修行了？”

莫戈怕给沈郃腿压麻了，便从他腿上起来，转而趴到床沿：“也有，但不止，我去了一趟余临。”

“余临？！”一听到这，沈郃便将其他的什么震惊全给扔到脑后了，“你为了我去的？余临那么远，你怎么去的？那边怎么样？”

看出沈郃心急，莫戈将大肉垫按在了他肩上，低沉的声音带上了些笑意：“你先睡一觉。”

沈郃蹙眉：“这我怎么睡得着？”

“我在，你自然睡得着。”

沈郃顺着那双大爪子施力的方向躺下，竟真的很快生出一股困意。

想到莫戈方才说的，他意识到这应当是因为莫戈，索性放任了自己安心睡去。

沈郃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在逐渐归于沉寂之时，却不知怎地忽然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

他四下打量，竟看见山下的自己站在营地的刑狱外与陆钰恒说着话，而两人的面前还摆着西里千的尸体。

不同于沈郃之前肉眼看到的，此时他眼中的西里千，浑身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列又一列他看不懂的赤乌文，隐隐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黑雾。

沈郃明白，他现在看到的都是莫戈眼中看到的世界。

他应当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沈郃亲眼看看余临的情形。

小老虎替将军探路一趟，回来却发现差点被偷家。[奶茶]

莫戈：怪谁啊？？（咆哮）

卿:谁让你乱跑（目移）

莫戈：怪谁啊？？（继续咆哮）

卿:溜了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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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