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没事吧?”
声音未落,朱厚照已经风风火火的闯进来。zuowenbolan徐浦和徐芊芊赶紧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朱厚照随便摆了几下手,几步就抢到床前,朱厚炜还没来得及施礼,就听太子关切的说道,“二弟,你还好吧?这是怎么回事,你平时身体好好的,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晕倒?”
“多谢太子哥哥关心!”朱厚炜见他的确是真心关心,不像作伪。便安慰道,“小弟练功有些走火入魔了,练脱了力。问题不大,明天就也会恢复过来。”
朱厚照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身上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可把大哥吓死了,听到消息后,我赶紧赶了过来,好了,没事就好。你这人面子薄,别往心里去,今天大哥说话有些……”
“您没说错,是小弟孟浪了!”朱厚炜赶紧打断他的话,“请大哥别说了,您教训的对。是小弟的不是,该赔罪的是小弟。一世人,两兄弟,今后小弟不敢再犯。请大哥原谅小弟以前的过失!”
朱厚照看着自己弟弟憔悴的样子,神情有些复杂。半晌,他叹了一口气,拍拍朱厚炜的肩膀说:“老二,这件事过去了,咱都别提了行不,忘了它吧。既然已经搬过来了,这几天都住在这吧,本宫去陪魏国公说说话。你好好休息,六小娘子,好好照顾卫王。”
“是,殿下。”徐芊芊小脸红红的福了福。
朱厚照转头看向魏国公徐浦,笑道:“老国公,你看!我就说六小娘子和我二弟是天作之合吧,你看前次我二弟救她,这才几天,六小娘子就还了回来,哈哈哈,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么好的事情值得庆贺。今天本宫在贵府讨杯酒喝,如何?”
“哈哈哈,老夫特意准备了绍兴最好的女儿红,还有歌舞助兴。今夜老夫愿意陪太子一醉方休。殿下,请!”徐浦笑的满脸都是褶子。
“好!不醉不归。”朱厚照听说还有歌舞,顿时来了兴致。
徐芊芊的丫鬟识趣的溜了出去,屋子里很快只剩下朱厚炜和徐芊芊两人,没有了外人,两个人相对时反而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朱厚炜主动开口:“呃,那个,六小娘子,谢谢你救了我。”
“殿下,都说了不要谢。”徐芊芊脸色微红,就象敷了一层薄薄桃红胭脂,配上翠绿长裙,直如小荷初绽,脸红着低声道:“殿下也救过我,你还生气吗……”
徐芊芊神情扭捏,后面的声音几不可闻,朱厚炜哑然失笑,跟这女孩见了两次面,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了,简直是两个人。
他揶揄道:“六小娘子,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啊?”
“啊!没有啊!”徐芊芊有些不解。
“呵呵,六小娘子,那我今天怎么感觉不对劲,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六小娘子。”朱厚炜噗嗤一笑,调侃道,”好了!其实你无需这样小心翼翼,咱们既然订了婚,那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要是都带着个面具相处,你不累,我还觉得累。
哈哈,其实我更喜欢那天和我吵架的徐六小仙姑,英姿飒爽,除暴安良,敢作敢当,那才像本王未来王妃的形象。”
“呀!连这个你都听说了?我就知道瞒不住。”这小女子惊讶的合不拢嘴,脸更红了。
“呵呵,久闻六小娘子江湖大名!如雷贯耳。”朱厚炜起了戏谑之心,他双手一抱拳,装模作样的说道:“实不相瞒,吾乃崆峒派掌门,人称外号平地一声雷,见过峨眉派女侠徐六娘子!”
徐芊芊眼睛瞬间变成一个弯弯的豆角,掩嘴低声笑道:“呸,又来戏弄我,江湖哪有人叫这名字。“
开了两句玩笑,徐芊芊也大方了很多,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卫王殿下,老实说,你的武功真的很高哦,是跟谁学的?难道真的有个崆峒派?”
朱厚炜见这她渐渐露出了本来的性格,大觉有趣,乘胜追击:“徐女侠,你想学吗?我还有一套自创的刺茅剑法,我可以教给你。”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教我?可以和你一样快若闪电。”徐芊芊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着企盼,纯粹就是个爱幻想的小女生。
“当然没问题,你首先要拿一根竹剑,每天在茅房附近看见有苍蝇就拿剑去刺,练过几年以后,你就能像我这样快如闪电呢。”朱厚炜一本正经的说道。
徐芊芊皱着眉头说:“怎么要到茅厕附近练习,那岂不是很臭。”
“是啊!只有那里苍蝇很多呀!”朱厚炜装模作样答。
“哪有这样练剑的?再说苍蝇那么小,怎么可能刺中,而且太恶心了。”徐芊芊一脸不解。
“呵呵,那没办法,要学会这套剑法,只能够不怕臭。以前啊!我那里的茅厕苍蝇特别多,每次出恭时,苍蝇总是绕着转,很烦人。我就灵机一动,拿着竹剑刺啊刺,刺啊刺,久而久之,这才练成了这套刺茅剑法。”
徐芊芊扑哧一笑,随后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朱厚炜顿觉眼前如百花盛开,只听她边笑还边指着朱厚炜嗔怪道:“呸,原来你在戏弄我,我还琢磨这剑法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古怪,刺矛、刺矛,原来是茅厕的茅。真是恶心死了。”
朱厚炜故作惊讶:“我说的可是真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六小娘子,想练绝世武功,怎么可以怕臭呢?”
徐芊芊好不容易忍住笑,嘲讽道:“难道殿下的绝世武功,就是在……在茅厕里练成的?”
朱厚炜洋洋得意道:“正是,这可是本人独创练功的秘籍。任谁也想不到。”
徐芊芊这一下笑得弯下腰,头也抬不起来。
朱厚炜继续一本正经道:“你也不必拜师,等你过了门,本王一定倾囊相授,几年之后,保准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徐芊芊本待把头抬起来,一听完了更加发笑,用手撑住腰,说不出话来,脸也笑得通红,如一个登莱红苹果,说了这一会,她也知道朱厚炜是调侃她了。
好半天笑完了,也不再跟朱厚炜说话,却又没有走的意思,心中只觉得这位王爷有趣,红着脸靠在床沿边上揉肚子。
朱厚炜调侃够了,心情大好,对那徐芊芊道:“对了,六小娘子,我都不知道你的闺名,总不能够老是六小娘子这样称呼你吧。这显得多见外呀!“
“啊!你不是知道吗?第一次见面你不就说出来吗?害得我还以为你是个登徒子。”
“我真不知道啊!我啥时候喊过你的闺名?”
“咦!你忘了,那天一见面就说,美哉国乎,郁郁芊芊。”
“啊!你叫徐芊芊?不会这么巧吧?”
“哼,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无赖子,打听到我的名字,故意在调戏我,所以我才生那么大的气,原来你真不知道啊!”
“呃,这也太巧合了。阴差阳错,还真是缘分啊!”
徐芊芊轻轻哂道:“呸,你这人满嘴胡话。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有陌生人一见面就叫出人家闺名的,不是登徒子是什么?这可怪不了我。”
还真是一场误会,朱厚炜对她的好感顿时大升,说实话,这女孩子的个性落落大方,性格开朗。在这个时代虽然有些另类,却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真让朱厚炜找一个被旧儒毒害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那生活在一起实在无趣。这样看来,这徐芊芊还是他最合适的佳偶良配。
似有灵犀,徐芊芊也感觉到朱厚炜对自己有好感。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心里面也甜滋滋的。缘分是世间男女情爱的开端,从不相识到相识相知,让人觉得象是冥冥中的注定,美好而直扣心扉。此刻,徐芊芊就有这种感觉。
此刻,这间寝室现在温馨而宁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相对,心有灵犀一点通。美好的东西总不能长久,总有些不合时宜的事发生在这一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当先是一个太监闯了进来。这人认识,正是东厂大珰头之一杜甫,朱厚炜问:“杜公公,你怎么来了?”
杜甫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朱厚照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泪流满面,哽咽道:“二弟,不好了!父皇遇刺,危在旦夕!”
“什么!”
惊闻噩耗,朱厚炜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
事情回到十几天前,克扣伙食案牵扯出白莲教,弘治皇帝又马上遇刺,所幸王玉拼死护驾,朱祐樘只是受了一点弩矢擦伤,并没被刺客击中要害。等护卫擒住刺客时,这刺客已经自杀身亡。
太医赶过来时,朱祐樘已经昏迷不醒。那只弩箭上竟然有毒,太医很快判定这是草原上常用的乌头毒,于是对症下药,及时抢救。吃了太医祛毒的汤药,不过二三天,病情就显着减轻,开头几天还挪步到西暖阁批了几道折子。
消息传出来,日夜守在内阁须臾不敢离开的几位辅臣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庆幸皇帝逃过一劫。不过还没过几天,情况又发生了突变,遇刺后第五天,皇帝在乾清突然晕倒,还当场口吐鲜血,再次昏迷了过去。
太医仔细检查后,这才发现那弩矢上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毒素,太医院无人懂得救治。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收效甚微。朱祐樘生命垂危,随时可能驾崩。
皇帝病危,首辅李东阳请示过张皇后,立刻传令京师戒严,所有的军队必须归营,不得外出。东厂、锦衣卫加强巡查,以防宵小作乱。太子迟迟未归,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回归之前,由张皇后暂时代替皇帝行使职权。
弘治二十二年五月初四,接到急报的太子朱厚照、卫王朱厚炜一路上马不停蹄,匆匆赶回京城,弘治皇帝病情越发严重,身体每况愈下,已是残灯将灭。朱祐樘熬到五月六日中午时分,便在群臣和太子朱厚照、卫王朱厚炜等亲人的痛哭声中去世了。
十天之后,即五月十八日,十九岁的皇太子即位,以第二年为正德元年(1510),新继位的皇帝即太子朱厚照,这比他原时空整整推迟了五年时间继位。
朱厚炜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动,并没有太过改变朱祐樘短寿的命运,这一年朱祐樘仅仅四十一岁,比原时空多活了五年。正是这五年弘治皇帝推动的改革,为即将开始的正德时代,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这多少可以弥补一点朱厚炜的遗憾。
大明正式进入了正德时代,朱厚照当了皇帝以后,也没有亏待他唯一的弟弟。朱厚炜也成了大明王朝唯一的嫡亲亲王,获封一品镇国亲王封号——齐王。
齐王朱厚炜的封地也增加了不少,除了原有的登莱、金州卫、淡马锡,应朱厚炜的请求,朱厚照还增加了整个奴尔干都司以及台湾岛、舟山岛、崇明岛、香港岛作为齐王的新封地。
因为这些封地不是岛屿就是苦寒之地。朱厚照还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对齐王有所亏欠。朝廷大臣也觉得这位齐王深明大义,懂得进退。所以这次封赏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说实话,朱厚炜对自己这位皇帝哥哥还是蛮有信心的,这份信心除了他带给朱厚照的变化,还有后世华夏一位伟人的评价。
在后世清朝时期,朱厚照经常被当做皇子的反面教材,如果皇子不好好读书或者贪玩的话,马上就会受到批评:“你这样做,难道是想学前明的朱厚照吗?”一旦皇子听到这样的话,立即就会用功读书,不再贪玩。
然而,同样是这个明武宗朱厚照,一代伟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评价,他在读完《明史》后曾这样说到:“明朝除了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两个皇帝搞得比较好,明武宗,明英宗还稍好一些外,其他的皇帝都做得不好,尽做坏事。”
既然直接点名说明武宗朱厚照比其他皇帝稍好一些,那也就是肯定了朱厚照当皇帝还是合格的。伟人的话,更加增强了朱厚炜的信心。
安葬完弘治皇帝后,卫王朱厚炜立刻陛辞回到了登莱,他打算埋头发展自己的封地。从此不再过问朝政。他相信自己这位大哥一定有手腕治理好朝政,这毕竟是属于朱厚照的时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避嫌,皇权之下,没有亲情。这一点他很明白。能够低调就尽量低调,猥琐发展才是王道。
……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正德元年四月,朱厚照经过一系列人事的调整和布置,渐渐稳定的朝局,正德元年的京察也即将来临,这既是难关也是机遇,很多官员各显神通,施展手段。只不过是为了屁股下面的那把官椅子。
南京城内,酉时刚过,挂在夫子庙檐角上的夕阳,已经一缕一缕地收尽了。秦淮河一曲碧波,也渐次朦胧起来。周廷皓坐着一乘四人暖轿,兴冲冲地来到倚翠楼。
自从燕王朱棣篡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把个皇城迁到北京,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定的首都南京,便成了留都。但因为明太祖的皇陵在南京,龙脉之所出的安徽凤阳也离南京不远,朱家后代的皇帝,出于对祖宗的尊敬,至少在名分上,还是保留了南京的特殊政治地位。
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六科、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等等,凡北京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
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不过,北京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的政府,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官位,都形同虚设。
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尽管两府级别一样,但是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就是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人们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
因此,一大批受到排挤或者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聚集在南京,尽情享受留都官员的那一份闲情逸致。享受闲情逸致,出门有禅客书童,进屋有佳肴美妾。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名士分韵,佳人佐酒,应该说是人世间第一等的乐事。
但官场上的人,除了白发催人晋升无望,或疾病缠身心志颓唐,一般的人,又有谁不想奔奔前程呢?公务之暇,可以由着性子,怎么玩得开心就怎么玩,话又说回来,当官没捞到一个肥缺,又哪有本钱来玩得开心呢?
眼瞅着一年一度的京察和考栏来了,就为着这一层,南京政府里头的官员,大都削尖脑袋,使出浑身解数钻门路巴结京师朝廷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图在京察考核时,有个人帮着说说话。
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椅子背后有人,就不愁没有时来运转,升官坐肥缺的时候。
眼下这位走进倚翠楼中的周廷皓就正是这样一个人。今晚,他准备在这里宴请京城里来的一个名叫刘成的人吃花酒。周廷皓现任南京工部主事。
周廷皓,字伯达,河南洛阳新安人。他是弘治二年进士。他很走运,甫入仕途,就遇到了弘治皇帝拨乱反正,清理成化朝的官员,很多官位出现了空缺。他幸运地被任命为户部府仓大使。别小看这个府仓大使,虽然官阶只有九品,却是一个天大的肥缺。
大凡朝廷一切用度,如永安南邑等州的银货,云南大甸等州的琥珀、宝玉和象牙,永州的零陵香,广州府的沉香、藿香,润柳鄂衡等州的石绿,辰溪州的朱砂,楠州的白粉,严州的雄黄,益州的大小黄白麻纸,宣衢等州的案纸,蒲州的百日油细薄白纸,河南府的兔皮,晋汾等州的狸皮,越州的竹管,泾州的蜡烛,郑州的毡,邓州的胶,虢州的席,鄜州的麻,凡四方所献金玉珠贝珍馐玩好之物,都得由他这个承运库大使验收入库。
周廷皓说各地缴纳的货物合格,那就百无一事。他若挑肥拣瘦,偏要在鸡蛋中寻出气味儿来,得,你这货物就交不出去。须知一州之长,除了守土安民的本职之外,第一号重责,就是按规定每年向朝廷交纳这些地方上的珍品出产。一旦这些货物不能按质如数交纳,等于是违抗君命,你这头上的乌纱帽还戴得安稳么?
因此,为了上缴的货物能顺利验收,各个州府前来送货时,都要预先准备一份厚礼送给这个府仓大使。周廷皓在这个肥缺上干了数年,家里等于开了个钱庄,几年下来,连解溲的夜壶,都换成了一把银制的,在他年的同科进士中,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发了大财。
手头有钱,就好照应人。他使出大把大把的银钱,把个户部和吏部的头头脑脑们招呼得服服帖帖,位置坐的很稳。弘治十五年,又升迁到盐运司判官的任上,这又是一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但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周廷皓官运亨通大扯顺风旗时,却没想到弘治十六年他的父亲病逝。按明太祖订下的律条,父母双亲去世,官员必须卸职回老家丁忧三年。
周廷皓回到乡下守制,好不容易挨过三年,回到京城,一个报告打到吏部等待复职。不想这时候,家乡的县太爷给他奏了一本上去,说他守制时违反天条,居然和族中子弟饮酒作乐,还吹吹打打纳了一个小妾。这样不守孝道,哪里还能复官!
这真个是祸从天降,但他是自作自受,责任还在周廷皓自己。回到洛阳新安时,他自恃京官出身,又有的是钱,回到家乡守制,全然不把县太爷放在眼里。他不主动去县衙门拜访不说,新安县太爷来看他,他居然当着族人的面,数落县太爷的不是。
不怕对头事,就怕对头人,因此,当他回京时,新安县太爷便奏上了这么一个本。在以孝治天下的明朝,这可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平空落下这么一个祸来,周廷皓只好自认倒霉。
出事的时候,内阁首辅还是刘健。刘健同时还兼着吏部尚书,可以说是权倾朝野,周廷皓本也是一个极会钻营的主儿,他人上托人,保上托保,居然认识了同为河南老乡的内阁首辅臣刘健的儿子刘杰,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给了刘杰一万两银子的厚礼,没想到,刘杰居然把事儿给他办成了。
不但帮他洗脱了罪名,照常例补,还由从六品升到了正六品。只是位子挪了,由盐运司判官变成了南京的工部主事。官虽然升了,却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官。周廷皓哪里吃得住这个,到任一年,进部衙办事只当是点卯,一门心思都用在巴结京城有权势的官员上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不,他打听到北京来的这个名叫刘成的人,是前天到的南京。他一来,就受到了应天府官员们的关注,因为他一不是什么官员,二也没什么功名,却居然是拿着一张兵部的勘合驰驿而来。而且来的当天,权倾一方的南京守备太监蒋聪就在稻香楼上为之摆筵接风。
这么一个神秘人物,立刻引起了周廷皓的兴趣,经各方打听,才探知这个刘成是当今秉笔太监兼东厂掌印刘谨的大管家,如今也是簪缨之人,此人原本是刘谨的叔伯亲戚,本姓谈,是刘谨的本家。刘谨原本也姓谈,进宫才改姓的刘。刘谨发迹之后,出钱为刘成捐了一个从六品的锦衣卫签事。
刘谨的大名,周廷皓这样消息灵通的人哪有不知的。他是正德皇帝还在东宫时的老人,朱厚照一直对他很信任。朱厚照继位以后,刘谨立马此人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居然能够获取这个内廷高位,可见当今皇帝对他的宠幸。
得到消息后,周廷皓就琢磨若能攀上这个高枝儿,或许是一条晋升之路。于是他通过一个平素有些来往的南京内府的管事牌子,和刘成交换了名帖。
今天夜里,又包下了这座倚翠楼,让秦淮河当红名妓陈小小陪陪这位刘公公的大管家。
这里要说明一下:明朝的司礼太监,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照应官人,被称作“各家私臣”。这些私臣各有名衔,各掌其事。如掌家,实乃一家主管。管家负责办理食物,出纳银两。上房管理箱柜锁钥,司房一职则负责批发文书,誊写应奏文书一应事项。
这些私臣,既可以是阉人,也可以是正常人。例如这刘成,便是一个有着妻儿老小的人物。在刘府中,他担任掌家之职,可以说是深得刘谨信任。
南京为六朝故都,素有“北地胭脂,南朝金粉”之誉。衣冠文物,甲于江南。白下青溪,桃叶团扇,冶艳名姝,不绝于史。早在洪武初年,朱元璋就敕令建造轻烟、淡粉、梅妍、柳翠等十四楼以容纳官妓,风流天下,盛极一时。
如今又过了一百多年,到了成化年间,这秦淮河畔的莺花事业,越发的蓬勃了起来。从武定桥到利涉桥,再延伸到钓鱼巷,迤逦以至水关临河一带,密簇簇儿地一家挨着一家,住着的莫不是艳惊江南的名妓。
这些女史们的居所称作河房,亦称河楼。凤阁鸾楼都构筑得极为精巧华丽。雕栏画槛,丝幛绮窗,看上去宛如仙家境界。
这一带出名的河楼,虽然有几十家,但其中叫得最响的,莫过于停云、擎荷、倚翠三家。皆因这三座楼的主人,都是色艺双佳、技压群芳的当红名妓。公子王孙,豪门巨贾,到了南京,都想登门造访,一亲芳泽。因此,想得到她们的眷顾,都得提前预约。
单说这倚翠楼的主人,名叫陈小小,与她的约会,都订到一个多月以后了。亏得周廷皓既有钱且本事大,硬是临时挤了进去。
天尽黑了,倚翠楼中,早已点起了亮丽的宫灯。周廷皓和陈小小坐在楼上厅堂里,荤一句素一句地扯着闲话儿。为了掩人耳目,周廷皓卸了官袍,换了一身便服。不过有些东西却掩饰不了,周廷皓从头到脚,一招一式,还是那副官场的作派。
陈小小十七八岁年纪,眉如新月,肤如凝脂。穿着一身登莱毛呢布面料制成的洁白衫裙,还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高高的发髻,一朵嫣红的玫瑰斜插其上,脚上一双登莱产最新女款鲸鱼皮高跟鞋。站在窗前,袅袅婷婷,犹如玉树临风,一颦一笑,无不妩媚动人。
周廷皓与陈小小算是老熟人了,周廷皓这个色鬼经常光顾这里,而且出手大方,算得上是陈小小的恩客。正因为如此,周廷皓才可以插队提前安置,因为实在太熟了,两人说话便无遮无挡。
“周大人,你说北京来的老爷,姓什么来着?”陈小小嗲声嗲气地问道。
“嗨,小小呀,刚说的,你怎么又忘了?”周廷皓佯作生气的样子,“老爷我再说一遍,你可记清楚了,姓刘,刘老爷。”
“哦,奴家这就记住了。哎呦,刘老爷得多大的官儿,值得周大人这样地巴结他?”
“你怎的知道我巴结他?”
“这还用问哪,”陈小小两道细长的秀眉轻轻一挑,眼波流转,咯咯地笑起来,“哈哈哈,到我这儿来的人,都是只顾着自个儿**,哪有像你这样儿的,巴心巴肝进了倚翠楼,却是帮北京来的那位刘老爷跑龙套。”
陈小小年纪不大,却也是惯见风月了的。她伶牙俐齿,一边说一边笑。听了这番挖苦,周廷皓毛深皮厚,倒也并不觉得怎么难为情,也陪着笑起来。
“媚儿,给周大人续茶。”陈小小喊了一声侍立一旁的小丫环。周廷皓呷了一口茶,文绉绉地说:“小小女史啊,你以为卑职,啊不,你以为在下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那你就错了。今个打一进你的门儿,我就怅然若失,心里膈应的慌。”
“切,奴家才不信呢!那你为何要让给别人?”
“嘿嘿,这个么,人家是远道的客人,我总该有点儿君子之风。”
“啧啧啧,好一个君子之风,”陈小小撇撇嘴,揶揄地一笑,“嘻嘻,你一个六品官儿,说小也不算小了,拿着小女子去巴结北京来的大老爷,这也算是君子之风。”
“你?”受了这一顿抢白,周廷皓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不过想想现在有求于人,便忍了忍,悻悻地说,“你打着灯笼访一访,本官在南京的名声,哪容你这样胡说。”
“哟,看看,周大人不高兴了。”陈小小学着周廷皓的腔调,流莺一样掠起,走到他跟前,弯腰施了一礼,说道,“哎呀呀!奴家说话多有冒犯,这厢赔不是了。周大人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陈小小不胜娇羞的神态,周廷皓又转怒为喜,就坡下驴自己转弯说:“就你这个陈小小,害得有本事的男人,到了你这儿,骨头都称不出斤两来了。”
“嘻嘻,周大人呀,奴家听不出,你这话儿,是抬举奴家呢还是贬损奴家。”
“当然是抬举。”说着,周廷皓对丫环媚儿说,“你去楼下,把我的管家喊上来。”
媚儿去了不一会儿,便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上来,他手里提着一个礼盒。周廷皓接过礼盒,双手送到陈小小面前,说道:“小小姑娘,这是几样首饰,作为见面礼送给女史,望笑纳。”
陈小小接过礼盒,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对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手镯,一对翡翠耳环,一只佩胸,那红彤彤的宝石鲜艳欲滴,一看就知道来自海外的锡兰,绿莹莹幽光温润都是缅甸上乘的翡翠,看那工艺,明显是出自登莱最高级的匠人之手。
这几样东西,至少价值三千银元。看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小小,也不免惊讶。她赶紧推辞道:“哎呀,周大人,这么贵重的礼物,奴家怎么消受得起。”
“呵呵,我想着女史的楼号叫倚翠楼,所以就选了几样红宝石和翡翠,小意思。嗯,这里还有两千银元登莱工商银行银票,算是送给你的脂粉钱。”
周廷皓出手如此阔绰,倒真令陈小小感动了。她嗫嚅着说:“周大人,你如此破费,叫奴家怎样报答才好。”
周廷皓挥挥手,管事和丫环媚儿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周廷皓说:“小小啊,只要你今晚把刘大爷陪好,让他满心欢喜地回去,你就算报答我了。”
“这位刘老爷,究竟是什么人?竟让大人如此上心。”陈小小又问。这回,她不再是打情骂俏,而是郑重其事地打听了。
周廷皓略一沉吟,问:“你知道刘公公么?”
“刘公公,哪里的刘公公?”陈小小茫然地摇摇头。
“就是当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掌印刘谨。”
“哦,听人说过,小小知道此人,但是不知底细。奴家只知道他是当今皇帝东宫时的老人,据说很受宠。其它的就不太清楚。”陈小小说道。
周廷皓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一个南京的青楼女子,也知道北京官场的显要人物,看样子这青楼果然消息灵通,来的官员不在少数。于是点点头说:“你说的不错,刘公公的确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啊,来的是太监,”陈小小的神情立刻就肃穆了,“周大人,你说今晚就是他来?”
“不是他,今晚来的是刘老爷。”
“刘老爷和刘公公是什么关系?”
“刘老爷是刘公公的管家。”
听到周廷皓绕了半天弯子,才兜出这层关系,陈小小在心中暗暗吐槽:“原来如此,说到底不过是龙尾巴上的一只虾子。”但在表面上,她却恭维说:“我说周大人怎的这等虔诚,原来是个踩得皇城晃晃动的人物。”
“明白了就好。”周廷皓长出一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这会儿,刘老爷也该到了。”
陈小小又恢复了轻松活泼的神态,她说:“请周大人放心,今儿晚上,我要让刘老爷在奴家这里玩得开心,不过……”
“不过什么?”周廷皓叮问。
陈小小媚眼如丝,戏谑道:“跟刘老爷是逢场作戏,奴家现在,倒实实在在有些喜欢周大人了。”
这时,只听得楼下堂倌一声大喊:“刘老爷驾到!”
听到外面的喊声,周廷皓陡地站起,准备下楼迎客,临出门时对陈小小嘱托道:“小小姑娘,就算你真的喜欢我,也要等把今天晚上的这一场戏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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