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拿她当挡箭牌?

马秀英带着冯文秀回了自己院后,让春夏和秋菊都退了下去,坐下后便神色严肃的朝冯文秀问道:“今晚是怎么一回事,你是知晓她的,为何那般说”。

冯文秀先是低头默默不语,片刻后径直跪了下去,低声解释道:“婶娘,今晚之事错在文秀,晚间回去时朱文正他堵住了我,说明日便要向叔父提与我的亲事,文秀是真的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本想明日将此时和婶娘禀报,谁知他竟如此蛮横”。

马秀英也隐约猜到这孩子的所为,于是叹了口气道:“你拿她当借口有什么用,拖了一时也是无济于事”。

冯文秀这时斟酌了一下后,大着胆子看向马秀英道:“这正是文秀要和婶娘说的,前几日宴请诸位将军夫人时,郭夫人所提之事婶娘可以拒得了一次,那日后定是还会有人提起的,那些大将军待嫁的女儿也不在少数,待他们日后向叔父提亲时,叔父也定会为周舍娶亲的,她的身份如何娶得?而今文秀不愿嫁那朱文正,于是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即解了文秀的燃眉之急,也除了她日后的麻烦”,冯文秀一口气说完后,静静的望着马秀英。

马秀英听完后,顿时看着她沉声道:“我以为你只是拿她当挡箭牌,没想到你竟如此荒唐,你一贯读的书读哪去了?你可知婚嫁不是儿戏,就算解了一时之危,那之后你们该如何?你再无良缘,即便遇见自己喜欢之人,你已嫁做人妇,还谈何遂愿,你叔父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和离是断无可能的。而她现下还年少,若是之后遇见着自己欢喜的,就算不揭了身份也是可放在身旁的,那你该如何自处,你这一生可就毁了”。

说完后又接着叹气道:“更何况她那个执拗性子,虽说路是她自个儿选的,但假亲事她可断不会答应的”。

冯文秀听婶娘这般说后心里略沉,拧眉想了想,随后轻声接道:“婶娘所说文秀已然想过,文秀实不愿嫁给自己不喜之人,与其那样,还不如与她互相解了困,日后文秀落得自在便是极好了,她日后若是遇见意中人,文秀自然成全。文秀所见周遭男子,如叔父般英雄,身边女人无数,前些时候那朱文正自己将所掠的江南才女苏坦妹转手便献给了叔父,那女子不止相貌出众,更是才情过人。那些将军知晓后争相模仿,皆去民间收刮美艳女子,而后叔父颜面无存,不严处那朱文正竟将那苏坦妹暗自处置了,他们如此这般做法,婶娘可以容忍,可文秀深感痛恶。若叫文秀嫁给这般人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罢一脸决绝。

马秀英听完,沉默了许久...她见过几次那个才艺双磬的妙龄女子,不止相貌极好,还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其诗才之盛不输宋濂刘基,让自己也自叹弗如,不料却无端殒命...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将她尸首好生收殓了。

自从大败陈友谅后,那些将军明里暗里抢了多少良家女子,朱元璋虽三令五申,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身逢乱世,女子愈发才情出众,越是躲不过掳掠抢杀。她心里只能为她们扼腕叹息,却无法左右她们的命运。

朱元璋凡遇正事必会与她商议,但又知自己才胜于他,一面需她为自己出谋划策和掌管后院,一面明里暗里敲打她不可学那吕雉刘娥,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只能围困在后墙之内。

马秀英靠在座椅上思虑了良久,深感无力...于是一拂袖道:“她如是能答应你,那我便不拦着”。

而这边朱文正跟着朱元璋来到了正厅,朱元璋坐下后沉声道:“为了个女人,你向自家兄弟出手,你这个大都督可真威风啊”。

朱文正不服气道:“他才几岁,连战功都没有,凭什么和老子抢女人”。

朱元璋一听,黑着脸冷声道:“咋得,你还想替了咱给他当老子”。

朱文正见朱元璋真动了怒,这才有些害怕,于是讪讪道:“叔父明知侄儿没有那个意思,侄儿惦记着文秀妹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叔父清楚的很,如今这般,侄儿哪能受这个窝囊气”,说完乖巧立于一旁。

朱元璋看着这个侄儿,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道:“自从冯国用将军去了后,咱和你婶娘为了不寒有功之人的心,把她放在身边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咱知道你喜欢她,但是你可想过,她父虽有功,却已去了。日前谢再兴将军有意将长女翠英许给你,而你叔父徐达则欲娶他次女翠娥,如是你娶了谢翠英,日后不止多了个能依仗的岳丈,还有个不弱于你的连襟,而你若娶了文秀,则这些全无,其中孰轻孰重你自个儿衡量,你可要想好了,咱不为难你,自会遂了你的愿”。

朱文正一时之间站立当场也不说话,只是自己本没想这么多,不知叔父还为自己想了那么远,这样比较来看,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取舍,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向朱元璋道:“侄儿回去再好好想想”。

朱元璋便挥手让他回去了,自己近日又得一小妾,正是新鲜之时,于是便起身也离去了。

冯文秀从马秀英院里出来后,径直朝周舍的院子走来,大门已经被朱文正给踢坏了,她径直走了进去,见秋菊屋里已经灭了灯,而周舍屋中灯还亮着,便走上前去轻轻敲了门。

周舍还没睡,肩膀她自己刚抹了药正揉着呢,屋里放了火盆倒也不冷。她暗自嘀咕着,“这一拳受下来左肩明天肯定乌青了”,听见敲门声有些烦,心想又是谁来了,大晚上的没完没了了...

于是她憋着气也不吭声,穿好里衣后起身披上棉衣去开了门。

开门一看竟是冯文秀,就嘲讽道:“怎的,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冯文秀听她说话阴阳怪气,知她这是在怪自己,于是只好耐着性子道:“我有事想与你说,先进去再说”。

周舍这才转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冯文秀也坐下后,给周舍倒了杯水,递给了她。

周舍接过水喝着,等着她开口。

“我早已知晓你的女儿身”。

冯文秀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惊得周舍嘴里的水噗呲一下全喷了出去!好在冯文秀是坐在她右侧,才没有被波及...

周舍嘴边挂着水,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冯文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冯文秀看着她滑稽的样子,瞬间心里沉重全无,双眼带着狡黠道:“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吗?你骗我说自己受伤,我当时不大信便去找了婶娘,将心中疑惑说给她听,她便告诉了我你的身世,还特地嘱咐我说你胆子小,让我莫要吓着你,只当不知道,那时我便知道了”。说完又笑盈盈的看着周道:“还真是个胆子小的”。

周舍心里真的给吓得一上一下的,自己现在才刚十八,要是身份真的穿帮了,那下场想想都可怕...不过听她这般说就知道,她应该不会说出去,于是才努力定了定心神。

又想到这些年自己在她面前的伪装跟笑话似的,于是恼怒道:“看了这么多年笑话很有趣是吧”。

冯文秀见她真生气了,便赶紧正色道:“谁看你笑话?我只钦佩你掩着身份这么多年吃了许多苦,实是不易”。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来找周舍的目的,当即接着道:“你莫要恼,我有正事与你说”。

周舍听她说的话,也知晓自己是错怪她了,与她一起读书这么多年,她的性子自己是知道的,只是一时被别人戳穿身份有些恼羞成怒罢了。

于是开口问道:“何事要与我说?”。

冯文秀就把那天偏殿之上郭夫人的话说了出来...

周舍听完后有些尴尬。

随后冯文秀又将自己的盘算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还说此事乃一举两得。

周舍越听眉头皱的越深,“这是什么破主意,解决什么困境,你若是不想嫁给那朱文正,那就挑个顺眼的或不讨厌的便是,若是不喜那些将军之子,便从文官中挑一个”。“至于我的事情,我自会解决”。

冯文秀听她这般随意的说着自己的亲事,当下就冷着脸道:“你当嫁娶就那般随意,那你何必掩饰身份,也随意找个人嫁了便是”。

接着又道:“哼,你自己解决?怎生解决?是把秋菊姐姐娶了还是找个白面养在身边,怕不是被叔父将你腿打折”。

周舍简直被她气笑了,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于是语气也不好道:“这可不是儿戏,就算眼下解了围,日后怎么办?你遇见喜欢的人呢?我那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断不会同意咱们和离的,你待如何”,周舍这些话是真心为她打算,来这里这些年,自己是真把她和马秀英当至亲了。

本来打算再过几年拖到朱元璋登基以后,这乱世结束了自己再想个法子遁去...到时逍遥自在,四处游历图个快活!

至于冯文秀,周舍觉得她是极好的,值得嫁个更好的,那个朱文正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周舍耐着性子又说了一些其中利害。

冯文秀见她不答应,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周舍见她不再说话,只当她知晓了利害,于是起身将她拉起向外走,边走边道:“这天这么冷,你快回去睡吧,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之后咱们再一起看看合适的人选,总能有办法拒了那朱文正的”说罢开了门将冯文秀轻推了出去。

周舍回到榻上后,暗想着“其实朱文辉也不错,但就是相貌有些配不上冯文秀,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哪个人更合适,要不过几天出去打探打探”,她想了会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周舍起身打算去院里练枪,开门便见冯文秀正站在门外,一张秀美的脸蛋冻的通红通红,眉眼上还结了霜,就定定的看着自己。

周舍心里一惊,“你昨晚没回去?就在这站了一夜?”。

冯文秀也不吭声也不说话,就这么双眼带着倔色的看着她。

周舍气急败坏的一把将她拉进了屋里,拿了帕子把她眉眼上的霜胡乱擦了,然后将她按坐在火盆旁,气急攻心道:“你平日的聪慧哪里去了,我昨夜不是说了咱们一起想办法,外面那么大雪,你想冻死是吧,冻死就不用嫁那朱文正了”,周舍厉声厉色说完见冯文秀也不说话只低着头,便疑惑的看了过去。

只见冯文秀抿着双唇,脸上一片冰色,眼泪婆娑直落...

周舍这人吃软不吃硬,见她如此模样,哪里还厉色的起来,反倒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冯文秀看着火苗,片刻后才开了口,她轻声道:“自从爹爹去了后,诚儿年幼,我知自己再无仰仗,自己的命反倒要他人说了算,呵,生为女儿身就是这般可笑,枉我自幼饱读诗书,就算不嫁朱文正那般莽汉,难道随意阿猫阿狗就成?我的命便是这般轻贱草率?”

“虽不妄想得良人齐心白首,但也想要一处安身自在之所。我知是委屈你,但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不日便三年守孝期满,已然拖了三年,如今我已年二十,叔父不日定会将我嫁出去,就算不是那朱文正,也会为了笼络人心而将我嫁给那些正在带兵的大将军或其子,你可看那些大将中可有良人?”,说完这些后她双眼含泪,眼神决绝的看着火苗不再开口。

周舍只觉得愁的难受,她不得不承认冯文秀说的都对,朱元璋不会放着这么出众的笼络人心的棋子不用。若是冯文秀要挟逼迫她,她倒是还能狠心不管,现在软刀子杀的她不痛不快的...

她纠结了良久,索性不想了,既然人家不在意她在意什么,横竖自己也不亏什么,大不了以后自己来个死遁,她若是再嫁也不是不行...

打定主意后,周舍对着火盆搓了搓手,郁郁的开了口,“我答应你便是,他们那边你自个儿想法子去吧”。

冯文秀听见周舍应了自己,一时不敢置信,回过神后朝周舍道:“昨夜我已与婶娘禀明此事,只要你应了,婶娘便会为我们做主”。

周舍轻哼一声道:“是为你做主吧,不然怎会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冯文秀见她眼眸低垂,无奈却又无法的样子有些愧疚道:“我定是先禀明婶娘,她答应了我便来求你,若是连她都不答应,我自当认命”。

周舍看她脸上悲伤全无,恍若刚才那个人不是她似的,便忍不住泼冷水道:“先别高兴太早,朱文正哪有那般容易善罢甘休,先过了他那关再说吧”。

冯文秀心事达成,身子也暖了,于是又恢复了端庄恬静,正色道:“眼下婶娘已答应此事,我再去开口求叔父说自己要嫁的人是你,婶娘定会为我们周旋,朱文正若是还不罢休,那我便告诉他我们已私相授受,他定不会愿娶个不贞的正室回去”。

周舍听完后瞠目结舌,片刻后深觉自己上当了,这哪是刚才那个梨花带雨的弱女子...怕不是早就谋划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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