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赵灵对赵府的一通改造后，家里人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外头寒风呼啸，被窝温暖如春，一夜酣然睡到天明，别提多舒服了。暖房里头茬的蔬菜也出来了，水嫩嫩的小青菜，这玩意春夏不稀罕，到了冬天就不一样了，一上桌，分分钟抢光。

寻思着今天夏天在南城时，因为没有冰过的很是辛苦。赵灵又盯上了冰，听说城外有专门的采冰队，趁着隆冬腊月的天，河里的冰都冻结实了，开始成群结队的到河里打捞。这年头没有后世的防水靴防水衣还有机器啥的，全靠人力。说实话，这是个要命的活计。倘不是日子过不下去没有谁愿意给人下苦力做这个营生，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半条命都没了。这年月，一场伤风感冒都能要人命。捞冰不易，储存也不易，需得找到背阴的地界下挖，建成地下场地进行存储，还要算上损耗。所以每到夏天，京城能用得起冰的人家都是有些家资的，因为冰价贵。

赵灵也想存冰，不过她既不打算去外头买冰，也不打算找人去城外捞冰。她叫张大叔师徒按照尺寸做了许多紧实的木框架，准备到了腊月滴水成冰的时候，每日打上家里的井水注入木框架子里，待水凝成了冰，在外头多放上几日，冻结实了，再放到冰库里。是的，赵府是有一个地下冰库的。

赵钟穆月一听这计划都直叫好。自从搬到赵府后，每月的银子比起从前那是哗哗的往外流，虽说穆月手里有他爹镇北王给的大笔私房，算是把她从小到大所缺失的年节礼物还有姑娘出嫁该给的嫁妆全都补全了，所以，穆月是不缺钱的。然而，自幼没有大手大脚花过银钱，何况，穆月一直坚信居家过日子，还是要开源节流的好，谁会嫌自家家财多么，所以，每每想到府里的开销，穆月心里真有些心疼。

赵灵这一番折腾，给家里省了不少开支，冬天的最贵的菜蔬不用钱了，夏天用的冰不用买了。就是平日里烧炕用的黑炭，虽然如今家里烧黑炭的地方多了，但是因为建的都是节能炕体，总体下来，人舒服了不少，炭钱却没有相应增加。

不过，赵灵整日里往园子里跑，平日里研究的又都是些炕啊，水井啊，火墙啊，木头啊之类的，而且这一连翻的动静一动就是几个月。大户人家的女娘可不是这样的。渐渐，府里有了些别样的声音。

说起来，如今已进入10月，马上冬月了，小雪都下过几场，算算赵家搬过来已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除了当初因为两个奶娘照顾星星不力受过责罚，赵家人没有责罚过府里任何人。

尤其是穆月受封郡主后，除了阖府上下赏了两个月的月钱，并没有立威什么的。日子该怎们过还是怎么过。一点什么郡主娘娘的威风也没有。赵钟呢，见天地不在家，府里就两个女人管事，说是两个人管事，如今穆月月份大了，好些事都是赵灵在拿主意处理。

一开始两个人并没有多在意，府里各处仆人各司其职，只要把活儿干了就成。还是忽有一日，赵灵身边的小丫鬟夏荷哭哭啼啼的跑回来告状。夏荷是赵家先时在南城买的小丫头，十二三岁大，平日里跟另一个丫头春花跟在赵灵身边，后来到了西城赵府，穆月给赵灵身边又配了几个年纪大些的丫鬟，镇北王又送了几个武婢来。这两小丫鬟依旧跟在赵灵身边，沦为二等丫鬟，跟在年长的姐姐们身边学着做事。夏荷被姐姐们派去园子里剪菊花回来插花的，结果刚走到园子花廊上，就听到几个男女议论纷纷。

“哎，到底是乡下来的”

“可不是，也是命好，说起来咱们还是王府出来的呢，虽是做仆人，那也是自小在王府长大的，什么没见过”

“哼，明明是王府的别院，太太的嫁妆，如今倒成了她做主了”

“太太也是太软弱了些，竟叫个小姑子拿捏住了，到底不是自小在王府里长大的，这性子，哎”

“哎哎，我说，这姑奶奶可是长得真不错啊”说这话的是男的。

夏荷听了十分生气，一路哭着回来告状。待问明了都有谁后，大丫鬟连翘和柴胡气得当即就要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没想到，赵灵眉毛都不眨一下的。只吩咐她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丫鬟们虽心有不服，不过主子的吩咐还是照办了。

那些个仆人原本胆战心惊，结果过了好几日，什么事也没有，胆子就又大了回来。心下暗暗揣测，姑娘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哭呢，到底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这事，赵灵既知道了，穆月也就知道了。不过，二人都未声张。张大叔的徒弟偷偷跟他师傅嚼舌根子，被师傅狠狠敲了一烟锅子，再不敢胡乱说话。倒是管家穆东，翻来覆去寻思了许久，他是一府的管家，何况赵府人事简单，事不多，府里下人们的事少有能够瞒过他的。他立志是要把管家这差事做到老的，如今才不过三月，府里就人心浮躁，这样下去还得了。于是，他瞅个空，拜见了穆月，略略说了如今府里的情况。谁知穆月只云淡风轻地说了句，知道了，就没下文。穆东回到屋子里寻思了许久，没想明白，主要是他对几位主子都不大了解，不知道这到底是主子心善心软呢，还是碍着镇北王府的情面不好处置呢，还是准备日后来个大的呢？

没等他想明白，镇北王府上门了。

穆怀和儿子穆晟闲人两个，他们二人身上并无什么要紧差事，平素除了大早朝需要去以外，多是在王府里看书下棋，总之就俩字，玩儿。到了镇北王这个级别，进无可进。二儿子在外头领兵，三儿子在五城兵马司当值。平日里是等闲不会掺和朝堂纷争的，跟些个文臣武将更是少有交集，俩字，避嫌。老亲都在辽东呢，所以，平日里往来的多是京中宗室勋贵之家，也就是场面上的事儿。如今，找到闺女那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亲闺女啊，正正经经实实在在的亲人呐，于是，隔三差五的，就上门了。老闺女怀着身子呢，不能让她累着，她娘又早早没了，可不得当爹的多操些心么。

两家人在亭子里坐着说话，老爷子不乐意了，“哎，我说小妹啊，你还藏私呢，这亭子还有内暖房你可没说啊”

赵灵可不担这罪名“王爷，我听说你们府上冬天都是用什么银霜炭的，想去哪随时摆几盆，既暖和还没有烟气。还有你们府上也是有暖房的啊，上次跟着我嫂子去王府里，还特意去涨了回见识呢”

老爷子也不是真的想要，就是没事逗逗孩子。不过，话说赵府这亭子建的是真不赖，不是说建的多豪华，是说建的十分实用，适用。

老爷子和儿子儿媳妇待了一晌，就察觉出不对来了。府里的下人行事越发没有规矩，路上说笑，见客偷偷看人，。。。。。。。连老爷子都觉出不对，王府里如今管家的穆晟两口子更不用说了。

把下人都打发出去，老爷子把穆东叫进来，穆东是家生的奴仆，能被主家赐姓穆，可见能力信重。老爷子踹了他一脚，质问道：“本王让你来赵府当管家，你就是这么管家的？”

穆东有苦说不出，倒是穆月拉着他爹坐下，把穆东也叫起来，轻声说道：“爹，这事我有主意，您别担心”。

闺女说有主意，有主意就好哇，穆怀不怕别的，就怕闺女没主意，奴大欺主。穆晟和妻子对视一眼，心说，看来妹妹是准备火烧得旺些，好下刀子立威呢。

其实先前送仆人的时候，穆晟两口子有心提点几句，这些仆人从前是王府的奴仆，到了赵家难免心有傲气，虽说送过来的时候都敲打过，但人心难防，仆人们忠不忠心是一桩，主家有没有手段也是一桩。后来，想了想，妹妹妹夫一家终究要在这京城过下去的，日后与人交往是是非非总也难免，不如让他们先拿府里的这些人试试手。遂放手不管了。如今看来，妹妹是个心有成算的，这便好，别人帮着立起来总是不比自己立起来来得硬气。

穆月越发放任不管了。

这日，赵钟休沐。晚间因还有些书没看完，就叫穆月先睡，他去书房看书。书房里烧着暖炕火墙，免不了燥热口干。穆月就吩咐人给赵钟送些汤水。这一送，就送出事来了。

只听书房先是“啪”的一声茶盏摔在地上，紧接着赵钟一声喝骂。没多大一会儿，赵钟就脸色难看的走进卧房。

“怎么啦”穆月问。

赵钟黑着脸道：“那两个婢子心大了，还说是你让她们侍候的”

“我只叫她们去送茶水”穆月十分恼怒。

“别为这起子人动怒，不值得”，赵钟抚着穆月的背安慰道，“今儿晚了，明日都打发了吧”

第二人，吃过早饭，穆月让人将两人提了过来，也没多说。“你们心大了，赵府留不得你们了。我也不为难你们，放还你们的身契，这里有些银子，你们拿了钱走吧”

两人一听，慌忙讨饶，直说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太太可怜云云。其中一个还上前来要抱住穆月的腿，被身边的武婢一脚踹开。两人见如此，仿佛是激发了斗志一般，当下就道：“太太，自来大户人家的正房有了身孕，都是要安排人侍奉老爷的，这是规矩。我们，我们只是主动些，想要为太太分忧而已。再说，我们出自镇北王府，就是王府里，先时世子妃有了身孕，也曾主动安排人侍奉。。。。。。”

那人话未说完，就被穆月一个茶盏砸的满脸血，倒在地上，可见穆月用了多大的力。倘她说些别的，穆月未必这么生气，可她偏偏说她哥哥的房里事。赵钟脸色阴沉地从里间走出来，说道：“太太原想着你们还年轻，一时想的岔了也是有的，如今看来，你们真是不知死活。既如此，那就一并都处置了吧。穆东，把人都带进来！”

穆东也不知道在外头等了多久，一听赵钟叫唤，立马带着阖府的下人到了正院。

赵钟先是说了那两个婢子的事，然后说道：“太太心善本想给她们留条活路，可她们不知感恩反倒编排起主子的不是来了，既如此，穆东，将这二人压下，稍后一并发卖，与人牙子说清原委。”

穆东躬身答是，一抬手，两个家丁上前将那二人堵了嘴拖下去了。赵钟对着府里一干家仆正色道：“今日我把话说清楚，不是你们太太不容人，是我不愿意。我赵家素有族规家规，凡赵氏子婿不得纳妾，平生除了正妻，不得沾染二色。我如此，日后我的儿女也是如此。”又说道，“近日府里人心浮动，越发没了规矩。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近来，一些人屡屡犯事，主家宽容，他们反倒越发猖狂起来。既如此，趁着今日都在府里，就一并发落了吧。我平日不在府里，太太来吧。”

穆月伸手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册子，念道：“蒋大家的，赵老四家的，负责园子洒扫的春生出列”

队伍中的几人瞬时脸色煞白，低着头走出来，穆月淡淡的道：“知道为什么叫你们出来了吧。身为仆人，自己分内的事不好好做，整日里编排主子。你以为我和姑娘不知道吗，不过是想着给你们机会改过，你们倒好，越发没了体统。你们也不必求饶，穆东，直接跟人牙子说明原委发卖。还有他们的家人，一并送走吧。蒋大，赵老四，你们两个也别觉得冤枉，我下面要说的就是你俩的事，你们一个负责厨房采买，一个负责守夜。哼，府里开府不过三个多月，你就迫不及待的贪了，与你说，京城米粮菜价肉价多少我比你清楚，一个鸡子外头卖4文，你就敢要十文，最新鲜的肉骨头卖49文，你就敢说154文，例子我就不多举了。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这里是我的家，这家里的大事小事休想瞒过我。赵老四，你夜里不守门找人喝酒赌钱，这是犯了大忌。”

穆月又点出几个夜里跟着喝酒赌钱的，不过因不在当值的时候，故此只是打了板子。

过一时，待几个打了板子的人被抬下去之后，穆月又道：“针线房的周玲出来吧”

那周玲似乎一脸委屈茫然，直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看似没犯大错，却犯了我的忌讳。先时张江两位奶娘看护少爷不力，导致少爷跑到水井边上去了。你当时正在园子里做针线，眼见着少爷从身前经过，跟没事人一样，还在后头看热闹，眼睁睁地见着少爷跑到了井边，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人针线活做的是不错，但是，心不正，喜欢看热闹，谁的热闹你都敢看。穆东，发卖”

一时又说道：“周兵周护院，你是我家的护院，护院的职责本是护佑主家平安，防止外人宵小闯入伤了主家。可你倒好，职责挣钱两不误，外头有人买赵府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你这样不忠判主的人，赵家用不起。穆东，送衙门。”

剩下的，穆月又点了一些人，不过因为犯得事都不大，都是训斥几句。

最后，穆月道：“别以为你们那点小九九能瞒得过主家，不说是给大家伙脸面，既然有人仗着主家的宽容得寸进尺。那也别怪我们做主家的按规矩办事了。自来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之前在王府做事，规矩上的事不用我多说。穆东，把印出来的家规人手发一份，叫大家都背背，如有再犯，绝不容情。”

这次算上那两个心大的婢子，赵府一共清出去了9个人，占了赵府仆人总数的小四分之一了。不过，这些人一清出处，赵府顺势安生下来。仆人们心说，原来主子手段了得，其实什么都知道啊。一时间都老实得不得了。

其实也不怪穆月这翻大费周章，她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府里衣食住行全都有赖这些仆人，他们都是原来镇北王府的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见大家奴仆也是有傲气的，她自然相信镇北王府给她的都是挑的不错的，但耐不住人心二字。官场上新官上任都要立威，家宅也是一样。之前，穆月和赵灵一直在观察，筛选，也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别觉得王府仆人到了赵家没多久就变了，那可是王府，心里都是带着傲气的。想想那些被打虎的贪官吧，那还都是些受过高等教育，熟记党章的人，有一些还是从部队里走出来的，照样违法乱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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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