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宫宴起争执2

花园子里事,自有有心的宫人一五一十地跟淑太妃禀报,淑太妃面不改色,淡淡点了点头,倒是一旁的养女新城长公主神色颇为不忿。

大家仿佛不记得方才之事,笑语盈盈,宴席之上宫筹交错,你来我往。只有长春长公主眼睛像是淬了毒,之后隐下目光,侧身对身侧侍奉之人耳语几句,那人便出去了。

宴罢不好立刻走,大家各自寻乐子去了。赵灵口渴席间多饮了几盏茶水。现下有些想更衣,四下里望了望,不知道在哪处。这里不像现代,厕所外墙都挂上卫生间的标识,还标配有图有字的男女指示。

正逢此时,一个宫人上前,“娘子可是要帮忙?”

赵灵赶忙问道,“不知道更衣间在何处?”

那宫人道:“因着今日宾客多,故此将更衣间设在别处。姑娘请随我来。”

赵灵见她一身宫衣,说的又在情在理,也没犹豫,当下就和连翘跟人走了。这一走就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中间七拐八绕的,赵灵渐渐察觉不对,就问:“怎这么远,还没到吗?”

那宫人身子一僵又很快放松,解释道:“因着天气渐暖,人又多,怕更衣处设的近了,熏着宾客,故此远了些。姑娘别急,就在前面”

常言道“人有三急”,更衣间本就是为了人方便用的。赵家也办过宴席,都是设在客人方便好找的不远处,何况,如今才二月末,夹衣都没脱,夜里还要盖厚被子,天还冷着,再则,大户人家都讲究,更衣间里都会燃上熏香,外头放置香花盆景,根本不会熏人。赵家尚且如此,宫中只会更甚。

赵灵脑子飞速转动,现在突然说回去,路有点远,好像有些憋不住了,万一此人再裹乱,把人带到别的地方就不好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于是悄悄给连翘使了个眼色,自己稍稍后退,从荷包里拿出一截眉笔,趁着宫人不注意在廊柱上画了几道。

一时,又拐了几个弯,终于进了一处开满红梅的的园子,一进这园子,赵灵就有种眼花缭乱之感。宫人停下,指着前方的一处房子说道:“姑娘,就在里边,奴在此处等你们”

赵灵也顾不得了,拉着连翘进去,还好里面确实是更衣间。待两人完事,心神放松,再出来,那宫人果然不在了。赵灵四下打量这园子,才发现迷路了,回头看房子,竟发现这房子建的也颇是奇特,四四方方,每个面都是一样的,每个入口里面也一摸一样,赵灵怀疑刚才是不是从这个门进来的。每个门面对的树木长的也差不多,这里好像迷宫。

连翘有些着急,脸色发白,问道:“姑娘,怎么办,奴婢好像迷路了”

“你忘了,幸好我刚刚做了记号,咱们沿着每条路找,找到记号,就找到出口了”

两人沿路摸索,换到第三条路时,才找到之前留下的五星标记。一路沿着标记走,走着走着太阳出来了,赵灵看着太阳的方向,回头比对刚才那梅花园子的方位,心思渐渐下沉。此时正是午间,太阳在正南,以太阳的方位做参考,梅花园子就在太阳的一侧靠东一点,咸安宫的方向在北。记得嬷嬷曾特地嘱咐过,在宫里一定不能乱走,前几年宫宴的时候有家女眷走错了路,冲撞贵人,当即就被拿下了,人都没能出宫,连带家人都没落着好。

赵灵结合前世故宫的大体格局,如果她所料不差,那个古怪的梅花园子怕是前朝、后宫、东宫的分界线。

两人一路狂奔走的又快又急,前两天京城才下过雨,路面低洼处有些湿滑,连翘在前面找路,一个不慎摔倒在地,鞋子也甩脱了。赵灵走过去扶起她,四下看了看,不远处有个亭子,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亭子里瘫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亭子背面是一处假山,假后再后别有洞天,这里背着风,树荫掩映,花木丛生,面前池水荡漾,当真是一处好景致。元正帝正在打棋谱,忽听得假山后面一阵粗喘之声,当下皱了眉头。不待常公公出去呵斥,对面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姑娘,你说是谁害咱们,把咱们引到那个古怪的园子里来的?”

赵灵心中早有猜想,“定然不是宫中的人,今日是淑太妃的甲子寿宴,陛下亲自要宫中办的,再说,赵家与宫中素无瓜葛,身份又低,碍不着谁。那就只有今日来贺寿的命妇了,你想想,咱们今日与谁有过节,又有谁有能力调动宫人为她所用?”

连翘一寻思,连忙惊呼,“是长春长公主,肯定是她,她在宫里长大,怪不得那宫人听她的呢”,想到是她,连翘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她怎么这样,仗着是长公主就为所欲为,先前抢老爷做女婿不成就设毒计陷害老爷,现在又在宫宴上陷害姑娘——不对,她是要,”,连翘想到什么,忍不住颤声道,“她,她是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赵家。奴婢记得郑嬷嬷说过,宫中有禁忌,不能乱走,前几年有个命妇女眷因为走错了路就折在宫里了,家里也被发落了。她,她怎么这么坏”,连翘吓得脸色青白。刚才幸亏姑娘机灵提前做了记号,要不然,今日她就要和姑娘一起被陷在里头出不来,等着他们的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元正帝沉着脸,手里摸索着一枚黑玉棋子,不知在想什么。常公公躬身而立,小心翼翼,大气儿不敢出。

赵灵一边晃动手腕脚腕,一边问连翘好了吗。连翘刚摔得厉害,这会儿缓过来了。她看着自己侧身没擦掉的泥灰,心生一计,说道:“姑娘,你要不要把身上弄得惨一些啊?”回去好告状。

赵灵瞥她一眼,淡淡道:“别自作聪明,今天的事从来都不在于你我伤的多惨,而是这位长公主殿下犯了忌讳。”

“啊?”连翘没听懂,“姑娘,什么意思啊”

“淑太妃甲子寿宴,长春长公主身为晚辈理当恭敬庆贺,她却在宫宴之上屡屡犯事,欺压陷害朝廷清流官眷,你别忘了那宫人可是咸安宫的,她这是把淑太妃也拖下水了,此为不孝;再则,长春长公主身为外嫁公主,出宫多年,而今借着宫中便利勾结宫人作祟,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这,这,”连翘虽是奴仆,然自幼在镇北王府长大,见识较寻常女娘强上不少。她咽一咽嗓子,不敢说出口。

“待会儿出去,要是半路有人拦截咱们,别说话直接上脚踹她腰部,把人踹倒,不要恋战,咱们安全回到咸安宫才能有命伸冤,明白吗?”

“这,不会吧,她。。。。。。”

“不过是小心为上罢了,走吧”。两个人深吸一口气,一口茶的功夫消失在一侧的宫墙甬道内。

元正帝开口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

两人回来的时候,穆月和郑氏已经在花园子门口等待多时。命妇们已经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赵灵喘口气,将事情始末说于穆月和郑氏,只见两人满脸怒意,郑氏道:“既有宫人勾结外命妇陷害官眷,此事理当告知淑太妃。”

咸安宫里,淑太妃有些乏累,正在新城公主的侍候下准备歇息,宫人进来禀报说是镇北王世子妃、福慧郡主携赵家姑娘求见。母女两个对视一眼,淑太妃说道:“宣吧”

三人进来行礼,郑氏说道:“本不该打扰娘娘清净,只是方才有咸安宫宫人将赵姑娘引至四方苑,其心可诛,不得不来禀告”

淑太妃听到四方苑瞬间变色,新城长公主也是一脸惊慌,怎会如此?四方苑是前朝、后宫、东宫之间的分割线,当初就是为了防止后宫女子误入前朝和东宫才特意建造的,后宫之人断不得入。淑太妃忙问道“怎么回事,仔细说来与本宫听”。

赵灵眼眶含泪,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方才午宴之后,我想去更衣,偏又找不着地方,这时,一个宫人上前,与我说因今日人多故更衣间设在远处,叫我随她走,我不疑有他,就和婢女跟着那宫人走了,结果左拐右拐走了一炷香时间才走到。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花园子,里头种着红梅,长得都差不多,房子里四个更衣间的摆设也一样,叫人分不清,等我和婢女出来,那宫人就不见了,我们一路找了许久才找回来”,说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一截眉笔,解释道:“过去的时候,走到一半,我觉着不大对劲,因为太远了,可是宫人不肯停下,我们不敢乱闯,只好跟着,不过,臣女,臣女小人之心了一把,就拿出眉笔在沿路悄悄做了记号,幸亏有这些记号,我和婢女才摸索回来。”

淑太妃点点头,安慰道:“幸得你这孩子机灵,那四方苑等闲人都摸不出来的,你可记得那宫人的模样?”

赵灵点头,“臣女记得,中等个头,长眉毛,细眼睛,鼻子不高不低,嘴唇微有些厚。娘娘,臣女自幼擅画,如果需要的话,臣女可将人画出来”

淑太妃先是看看身边的掌事嬷嬷,嬷嬷思考一番,想不出来是谁,便寻来纸笔,赵灵前世自幼习画,今生也一样,遂唰唰几笔速写将那女子的容貌特征呈于纸上。嬷嬷看着画半晌,又和大宫女琢磨一番,已有想法,待请示了淑太妃,出去没一会儿就拿住一个人进来。赵灵一看,正是刚才那宫人,不过此时,她穿的不是今日宫宴上侍奉的衣裳。遂朝掌事嬷嬷点点头:“就是她”。

嬷嬷道:“主子,奴婢根据画像找到了春香,她是去年调到咸安宫的,问了同屋的人,今日白天原不是她当值,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找过她,之后她就换上当值的衣裳出去了。你还不交代?”

那春香惊慌失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求主子开恩,是奴婢错了,女婢见钱眼开,今日晌午长春长公主府上的成妈妈找到奴婢,给了奴婢100两银票,要奴婢注意一个女娘,就是赵姑娘,还说要是更衣就把他带到四方苑。奴婢的干娘曾经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侍奉过,干娘对我有恩,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求娘娘开恩,饶过我这一回吧”

淑太妃看她就像看个死人,面无表情说道:“带下去”。

穆月上前恭敬行礼,道:“娘娘,今日上午云和县君与那长庆伯府四姑娘屡次出言羞辱我家小姑,又辱及过世的公婆,小妹不忿才与他们动了手,后来,长春堂姐又不问青红皂白欲殴打我家小妹,妾身和嫂子忍不可忍与她吵了几句,没想到她竟怀恨在心,勾结宫人欲害小妹,害赵家一门,还请娘娘为我家做主。”

郑氏也道:“是啊,娘娘,今日我们本不想多生事端,无奈长春堂姐死咬着不放。我们几家的恩怨您是知道的,说来这些年长春堂姐委实霸道,不过是小儿女婚事罢了,这家不成再找别家就是了,偏堂姐仗着是先帝嫡出,横行无忌,先是图谋镇北王府世子之位,后来又觊觎我妹夫,眼看不成,如今又要毁了赵家。今日若不是上天垂怜,小妹这孩子又够机警,小妹也好赵家也罢,就是八张嘴也说不清啊”

淑太妃听完,挥挥手示意二人坐下,又道:“来人,去把长春长公主请来”

一时,宫人进来回话:“主子,长春长公主已经回去了”

淑太妃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自嘲道:“她是自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的,罢了,此事事涉镇北王府,赵家,长春长公主府,英国公府,长庆伯府,既有清流官眷,又有宗亲勋贵,本宫也无能为力,薛嬷嬷,你走一趟,将事情原委告知陛下,请陛下裁夺吧。”薛嬷嬷躬身退了出去。

长春长公主是先武帝原配皇后所出,为武帝唯一的元嫡子嗣,地位尊崇。先帝念她少小失母,对他也格外疼爱。

赵灵鞋底有些湿,脚在里面冰凉,悄悄对穆月说道:“嫂子,我的鞋湿了”

坐在一侧的新城长公主听得此话,忙道:“你这孩子怎不早说,姑娘家可不能受凉,走吧,你与本宫身形相仿,本宫出嫁时还留了许多家常衣裳鞋子在后殿,你与我去吧”

赵灵慌忙谢恩,带着连翘跟随其后。

三人在内殿没出来,元正帝到了,众人行了礼,帝王正色道:“事情朕已经知道了。长春长姐这些年屡屡犯事,太祖十八则她怕是很久没抄了。”太祖十八则是本朝太祖感于前元朝宗室勋贵之乱,登位后亲自书写的一册宗亲勋贵行事准则,因为共有十八条,故简称十八则。

此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长春长公主褫夺封号,保留长公主位份,罚抄太祖十八则一千遍,无召不得入宫。英国公府和长庆伯府教女不严,各得申斥。

宫宴过后不几日,镇北王府宴请宾客,镇北王穆怀收赵灵为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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