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高矢寒是第二天傍晚。
在赵家休息的楚亭月收到了高百户的邀请。
这位高百户没有住在竹簧村,而是在二十里外的临安县城,下榻于县衙之中。
临安知县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给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百户,还拨了府中两个俏丽丫头去伺候。
侍女分立两侧,桌上美酒小食。
天色将晚,烛火已点。
摇曳灯光下,高矢寒读书等人。
他等得人来的很快,听到脚步声响,一抬头。
窈窕少女,石榴裙艳。
楚亭月换了女装,高挽双髻,绒花簇颊,一身少女装扮,青春正好,年华娇俏。
“楚巡司今天……好兴致啊?”
楚亭月行了个万福礼:“一想到能领八百两赏银,自然是喜不自胜。”说着,双手奉上一道公文。
“坐——”高矢寒翻了一遍,随手递给一旁侍奉的缇骑:“给临安县,让他据此结案。”
楚亭月起身又一礼:“多谢百户。”
“住在涵园之人能看的上八百两银子?楚姑娘真喜欢说笑。”
哟,这才一个晚上就查到了,浙江司的同僚们和她相处了一个月都没关心过她日常住哪里。
“那些都是叔伯们的积累,这——是再下自己的努力。”
高矢寒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点点桌面:“喝酒。”
她犹豫了一下。
“怎么?不放心?”
“不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入口就一个激灵:“处州金盘露。百户也喜欢这酒?”
金盘露是姜汁酒,虽产自江南,而入口极烈,她的师傅,刑捕司领司在处州多年,酷爱此酒。
“在领司那边喝过几次,颇有风味。”
她喝过很多次金盘露,却始终对这辛辣风味欣赏不来,原以为这位高百户应该会喝秋露白、金华酒才对。
“罗汉摄魂塔,传说两百年,奇案一年许,楚巡司短短数日就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不愧是领司的爱徒。”
“水落石出……这还远远说不上。案卷中的只能算是推测,实际情况必须等追捕到白莲教高层后才能得知。此外,剥除‘摄魂’之说,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在下官之前,按察司路经历已经查的七七八八。实在不是一个应该拖两年的……”
高矢寒招牌一样的冷笑又来了,却没有做什么评论。
一个不难的案件一拖两年,还能有什么原因?
往好里想,地方官无能,各官署尸位素餐。
往坏里想,那就是白莲教已经渗入官场,上下勾结,山雨欲来。
高百户忽然一笑,这一笑格外“真诚”,侧头望定她,缓缓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本官说过什么,姑娘还记得吗?”
说过什么……
她暗地里翻个白眼,不是上来就骂人吗?
啊——
“百户说的是——锦衣卫办案,闲人不得打扰。”
“嗯——”
“下官明白了。”
高矢寒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件事归锦衣卫了。特别是对当地官员,是查,是纵,都由他拿捏,至于她,乖乖拿着赏银回去。否则,下一次高百户来问罪,就不是“打草惊蛇,破坏锦衣卫部署”这种“小罪过”了。
又喝了两杯酒,楚亭月觉得他们两都已经找不出话说了,正要告退,就听高矢寒忽然道:“楚姑娘及笄了吧?”
“是——去年八月已然及笄。”
高矢寒拍了下手,很快有人送进来一个匣子。
“初次见面,一点心意。可惜临安县找不到像样的工匠。”
匣子里是一支银簪,簪做梅花舒展,繁花簇拥处,是一颗拇指大的珍珠。
正是前一日,她在佛龛中找到的上好南珠。
楚亭月收了礼物,再次起身行礼:“多谢百户赏赐。天色不早了,下官告退。”
“何处歇息?”
“……自然是客栈。”
“如此良宵,不如共度?”
楚亭月顿时感到脸上一阵热,微微低头道:“下官区区九品,实在不敢烦扰临安县。下官告退,百户早些休息。”
说罢,快步退出,完全不敢去看这位高百户的表情。
从高矢寒那边退出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陈行已经等得心焦,他下午收到了一个莫名奇妙的命令——带人帮着赵家送一个大箱子到临安县衙。
箱子有一人多高,密封的严严实实,看赵家人搬运的时候小心翼翼,可以想见是极其珍贵的物品。
说是“帮忙”,实际上当然不劳他们两位差爷动手,他们要做的就是平安押送,并且做好交接。
东西送到临安县衙,一说他们是“楚巡司的属下”,立马就有锦衣卫的过来接了去。直到交接完毕,陈行依然是懵的。倒是出来接货的那总旗说了句:“高百户派人去请楚巡司过来,陈兄弟可以在这里等等。”
“巡司——”
喊了两个字,眼珠子都直了,他认识楚亭月也有半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她这般少女盛装的打扮,都不好意思上前搭话。
“你们居然在?”
“总旗说高百户请您过来,卑职就在这里伺候着了。”
离了县衙,楚亭月也没骑马,不急不缓的朝着客栈走。所幸宵禁将至,路上行人不多,倒不至于被人连连侧目。
“巡司,今天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啊?”
“你知道京城最近有什么要事吗?”
陈行:……
他都离开京城了,哪里来的途径去八卦?
“马指挥使要做大寿。”
“啊……”
马指挥使,当然就是锦衣卫现任指挥使马顺,王公公的亲信,朝廷上权势滔天的存在。
“赵员外家有一座珊瑚,一人高,通体血红,形态万千,在前朝就已经是被人记录的至宝。”
陈行一愣,前后一想——哦,赵员外把这至宝献给高试百户了。
这位高百户拿去当然是给指挥使做寿礼。
可这关他们刑捕司什么事,还特地给人当个保镖?
另外,他好像没看到这几天高百户和赵员外有什么联系啊。
“那几个书生的案子结了——误闯白莲教法坛,被叛贼所杀。”
陈行连连点头,锦衣卫那几个啃了金子中毒的倒霉鬼印证了这个结论。尽管三人都被控制住,且立刻送医求治,其中伤最重的那个已经在这天午后去世了。
他不是死于伤痛,而是在极端的情绪中耗尽生命力。
剩下两人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当下药力已经开始衰退,保住性命问题不大,可十之**会疯疯癫癫一辈子。
真不知道这种结果和死亡比起来到底算不算“好”。
罗汉塔下近两年来一系列死亡,那些身上没有明显伤痕,面带恐惧的死者都是被这种奇异的毒药所害。
而中毒不深,或者身体特别好的,能逃过一死,但是长时间被极致恐惧的幻觉控制的大脑已经无法恢复正常。
死因明确,推论合理,虽然真凶尚未归案,也可以算是“结案”了。
陈行眼睛一亮:“是不是……能拿赏银了?”
楚亭月嗤笑了一下:“出息!”
临安县效率惊人,楚亭月回到杭州不到三天,赏银就送了过来。
这个从京城空降的少女一战成名,浙江司上下都来恭喜,她带的两队人更是从“倒了八辈子霉”的抱怨变成“哎呀,捡到宝了”的欣喜。
最终得到的赏银是一千两,竹簧村的赵员外集合村中乡绅给凑了个整——感谢官府拨云见日。
赏格是杭州府挂出来的,众人心知肚明——总数至少多五成,不然杭州府忙什么。
一千两银子,也是浙江司三年来最大一笔花红,照着规矩,三七开,三成直接充公,剩下的巡司四成,其他实际参与的组员分。
巡司拿到的四成,也得先拿一半出来,孝敬几个长官,其实这当然不足以打点好各级人,分下去的六成里,小旗还会拿一些出来塞给文书等吏员。
一番拆下来,真正能落到衙役们手上的最多三成,就这样也能抵他们所有人一年的俸禄,着实羡慕死了其他两队。
他们跟着徐沐平给锦衣卫打下手,站岗、放哨、盘查,都是苦差事,最后就每人二两银子补贴,其中还有一半归了公。
楚亭月给杨和单独包了个二十两银子的红包,感谢他在自己赚外快的时候帮忙值守。二十两银子,是这位从七品官员半年的正经俸禄。
可见刑捕司的差事虽然不太上台面,但要算收益,比杭州知府都强得多,关键这还是正当合法的。
还有一点小尾巴,明天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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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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