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软糯，梨花香甜，桌上摆了几块点心，清清淡淡。

季无尧不好口腹之欲，但是沈应做的饭意外的合他的口味，亦或是沈应总有借口能让他多吃一点。

沈应现在被他养了几年，身上也带了几分贵气，不知道是不是沈应长大越有自己的想法，他更喜欢穿一身玄衣，脏了也更好洗。

但又不是纯墨，例如季无尧做衣服剩下的蚕丝布料，他就下次那衣裳时让织娘加进去，墨色袍摆处，就会显出别的颜色，有时是幽蓝，有时是玄黄，但大多都是深红色。

季无尧没觉得缺过他东西，若是想穿，直接买了便是，但沈应前脚答应后脚还是那样，且只拿他一小块边角料，季无尧就懒得管了。

桌角旁趴着几簇灵火，趁着季无尧跟沈应不注意，一口了糕点下去，吃的身子晃晃荡荡，坠到桌子下面去了。

饭毕，有鬼傀上前收拾东西。

沈应去院子里练功，季无尧一个人靠着窗边，左手拿着酒蛊淡淡饮了口酒。

外面的风灌了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意。

季无尧手边是一页纸，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灰败，然后重新浮现出一行小字，对应的正是沈应现在的状态。

上面已经看不清了，需得去十相城把完整的命魂书拿过来才行。

不过想着十相城那个地方，季无尧布面的有些头痛，但他又不得不去。

季无尧效率高的很，手指一挥，空气中留了道灵信，人就不见了，窗帘珠子晃荡，只余了半缕残酒香。

十相城，三不管的地方，妖魔混杂，处于上仙界的边缘，另称之为十相鬼城。

红绸如血，黑色殿宇在昏暗的光下更显可怖。

入口长街两侧挂满了各类各样会发光的灯笼，妖魔往来，颇为热闹。

前面有人起了冲突，两人当街斗法，一人砍下了另一人的头颅，旁有鬼邪围观，鲜血溅地，但是却无一人觉得不对。

很快就出现了身穿红衣，白色面具遮脸的一行人，处理好了尸体后，片刻就恢复了热闹，甚至比先前更甚。

季无尧眯了眯眼睛，闪身走了进去。

城主殿是一处很高的阁楼，相比于旁处，这个地方更显的威严寂静。

这里的禁制都是他下的，他来这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季无尧进去后，到了自己以往居住的大殿，跟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上面的骨座照旧干净整洁，他坐了上去，抬手一点，座位旁有一处暗格浮现出来。

那暗阁刚浮现出来，那就一个光飞出，在外面横冲直撞，在殿里乱窜。

季无尧不想惊动外面的鬼仆，直接伸手放出一串珠子，一左一右，裹挟这那本书向他飞过来。

命魂书拼命挣扎，但它被关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拧不过季无尧的。

季无尧单手撑着脸，看似语气平淡，“当初沈应拿到你的时候，他的愿望是什么？”

命魂书不愿意入这魔头之手，还是拼命的想跑，季无尧打了个响指，一串灵火从灵芥里飞出，逼近命魂书。

许是感受到威胁，那命魂书终于安静了，像个鹌鹑似的把自己给折了起来，抗议季无尧的暴行。

季无尧耐心不多，他敲了敲凳子，“说话。”

“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

命魂书拼命挣扎，眼看灵火都要飞到它书上了，命魂书大叫一声，“我知道！”

季无尧挥挥手，珠子变把命魂书给压了过来。

“是什么？”

命魂书又怂了，“但我不能说，檀珩仙君在我身上下了咒，只有他渡劫完成，他的愿望才能说出口。”

季无尧眸色沉沉，琉璃眼中明明不带任何的情绪，但莫名让人觉得十分胆寒。

“沈应当初，是想要修为？”

命魂书打了个冷颤，“不，不是。”

季无尧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脑袋，“沈应想要神器？”

命魂书立马反驳，“当然也不是，他要那么多神器做什么？”

“那沈应是想要杀我？”

命魂书一呆，整本书僵立在半空。

季无尧当然察觉到了这般变化，浑身气势都冷了下来，周围空气凝结，冻的人喘不过气。

“他真要杀我？”

命魂书反应过来，嗷呜一声跳起来，“荒谬荒谬！檀珩仙君怎么会想杀你？”

季无尧伸手将他揪过来，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他是仙君，我是魔头，他杀我，不应该吗？”

“呸呸呸呸，我看是你想杀他还差不多，哼，总之我没听檀珩仙君说想要杀你。”

命魂书见季无尧没有要把它怎么样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这样坏！哼！”

季无尧见它不似说谎，便揪着他的书页，另一只手快速翻看沈应的命数，刚看了一眼，就被命魂书捂住了。

“你这上面怎么没变？”

虽只有一眼，但上边记载的还是沈应流落街头，被人欺凌的事。

命魂书傲娇起来，一插腰，“你还有脸说，我先前被你撕去一页，后面的自然接不上了。”

“接起来后边的才能看？”

“你这不废话？”

命魂书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突然瞅见季无尧肩膀后的灵火虎视眈眈的看着它，摆来摆去，似乎下一秒冲过来了。

它硬生生把白眼收了回来，“当……当然有因才有果啊，我前因不知，后面走向自然不知。”

季无尧见它说的是真的，便也没有在为难它，将手里的那页纸还给了它。

命魂书一见又要炸开，“天杀的大魔……呃，你看看，你看看都变灰了！我当初就该宁死不降！”

季无尧早就知道这破书是什么脾性，闻言只觉可笑，“呵呵。”

一阵微光闪过，命魂书那页复原，季无尧拿起来一看——

“怎么还是灰的？”

命魂书悻悻道：“我也需要灵气的好吧，你这破殿鬼气森森的，要不是我厉害，早就变成粉末了好吧。”

季无尧不再跟他废话，直接从灵芥里拿出来一枚灵石晶捏碎了给它。

命魂书也不顾这是季无尧给他的，直接扑了上去。

飘在季无尧身后的灵火荡过来荡过去，叽叽喳喳道：“你看完我能吃了它吗？它看着很补哎。”

季无尧没说话，不过幸好那命魂书没听到，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十五枚上品灵石晶下下去，命魂书总算出现了些变化，季无尧拿过来，手指翻开一页……

“砰！”

殿门被推开，

“谁敢擅闯城主殿！”

门口立着一位身高九尺的罗刹，身子壮硕，几乎将门口堵的严严死死的，他手拿着一把方天画戟，臂覆铁圈，铜青色的皮肤上散发着戾气，更惊奇的是他没有头颅。

“擅闯殿内者，死！”

紧接着，这罗刹便将戟一挥，双腿一迈走了进来，他步大，地面都似乎微微颤动。

季无尧无奈扶额，只好收了命魂书，放出自己的一点气息。

“是我！”

潼盾顿时立在原地，紧接着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上，您回来了！”

季无尧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袖上沾染的灵气，“回来拿点东西，起来吧。”

他站在骨座旁，手掌一按，那暗格子又下去了。

潼盾果真像是一面盾一样，牢牢的站在季无尧身前。

季无尧身前的灵火绕着潼盾转了一圈，“咦？潼盾，你的脑袋还没找到啊？”

潼盾抬起了手，似乎想摸摸脑袋，但是他没有脑袋，只好放下，肚子恰时传出声音，“没有。”

“你没有脑袋也很魁梧，也很好看。”灵火又飘了回去。

“谢谢。”

季无尧拿了东西，没有多待，“潼盾，我还有事要做。”

潼盾闻言，下跪行礼，恭顺道：“是，主上，潼盾会守好城主府的。”

“嗯。”

季无尧说完闪身走了出去。

潼盾是他200年前捡到的一个罗刹，看着快死了，他随手罗刹给救了，只不过那脑袋却怎么都找不到。

季无尧离开后，潼盾站起身来，他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想不起来，十相城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他没有脑袋，有些事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通常他都是将东西解决掉，然后守好城主殿，但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季无尧出来后并未直接去找沈应，他在十相城看了一会，发现这城内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几年未归，有些变化不新奇。

但是……

季无尧望向城中，低声一笑。

倒是有些人心急，他都还没死，就上赶着这么折腾。

季无尧伸手一点，“去！”

一道珠子带着灵火呼啸而去，半空中只觉出一道残影。

珠子飞跃街巷高阁，越过城主殿，向后如破竹之势越来越快。

而在城主殿西北处的花阁，狐妖妖娆的围着一个男子，那男主吊儿郎当长了一双含情眼，眼尾微翘，更显多情。

旁边娇软的美人将手里的葡萄喂了过去，“二城主，当今……”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枚珠子破窗而进，灵火将周围的垂幔烧成灰烬，而珠子旋转撞碎了那颗葡萄。

“啊！”

旁边的美人发出一声尖叫，化作狐狸逃窜。

灵珠停在凤佞脸眼前，距离他的眼珠紧紧只隔半寸。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啊，是连诛。”

凤佞的眼里没有恐惧，反而有些兴奋，他伸手去砰那颗珠子，却见那颗珠子碎成影片。

凤佞兴奋的收回手指，放在鼻底嗅了嗅，“是残影也没关系。”

他站起身，赤脚踩在早就烧成灰的地毯上，“来人，给我梳洗。”

他抬手拨弄了下头发，眼里带着兴味，

“我要恭迎城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