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安越看沈容越顺眼,眼珠子挂在了他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沈容被他看得发毛,又觉得他可爱,实在是好气又好笑。
临近申时的时候,马车行至高山县旁的四崖县,再过半日就能赶到高山县。
沈容吩咐阮策停车,慢行进城寻客栈住下。
赵念安疑惑道:“如今才申时,为何不快马加鞭赶到高山县?”
沈容道:“少爷莫要忘记,我等是陪少爷出来游山玩水的,此处已经靠近高山县,若是行色匆匆不免令人生疑,况且就算赶至高山县,也已是深更半夜,此行要在高山县久居一阵,总要好好寻个落脚处。”
赵念安颔首道:“你果然心思缜密。”
沈容含笑道:“时辰还早,等落了脚,我陪你四处看看。”
赵念安露出笑脸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几人寻了客栈下榻,沈容吩咐阮策留下,只带了方德子陪赵念安游乐。
四崖县与高山县位处江南东南面,江南多水,四崖县与高山县却多山,民风淳朴环境优美,尤其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四处花团锦簇,白墙黑瓦前整齐的列着摊位,吆喝声四起,各种民间小吃五花八门,看得赵念安花了眼。
他走几步问几句,沈容也答不上来,他也是第一次到江南,吃喝玩乐这些未必比赵念安懂得多。
赵念安每样都买一些,方德子一路跟在后面付钱,手里兜里揣满了各种玩意儿与吃食。
赵念安在卖梅花糕的摊位前停下步子,叫来方德子掏钱,摊主用油纸包着递过来,沈容顺势接过,赵念安看着热气氤氲的梅花糕食指大动,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立刻被烫的‘嘶’了一声。
摊主笑吟吟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梅花糕馅儿烫嘴,得小心着些。”
赵念安烫得说不出话,连连倒吸凉气,沈容跑去隔壁馄饨摊借了只碗,盛了碗凉水给他喝。
赵念安喝了水舌头没那么疼,却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容。
沈容拉着他在馄饨摊前坐下,方德子欲语还休地看着赵念安,直到赵念安瞪他,他立刻堆起笑,撩起袖子擦干净椅凳,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少爷少吃点儿杂七杂八的,一会儿回去还得吃正餐。”
赵念安板着脸说:“你去旁边桌,别烦我们吃东西。”
方德子无法,只得照办。
沈容把碗还给馄饨摊摊主,又问摊主要了三碗小馄饨。
他回到桌前坐下,赵念安委屈巴巴地说:“我舌头疼。”
沈容凑过去道:“我瞧瞧。”
赵念安立刻把舌头伸出去给他看,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沈容抬头看去,旁边一桌有位穿赤色衣袍的青年正在掩笑,见他看过来,从容自若道:“兄台莫介意,在下不过是看你与夫人感情甚好,有些羡慕罢了。”
赵念安倏地红了脸,他来时路上对外称沈容是他侍从,且不说沈容气度不凡样貌出众,便是他对沈容的态度也绝非寻常,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沈容是奴才。
沈容笑了笑,温声道:“公子,其实这位是我......”
“夫君!”赵念安打断他道,“我才是夫君,我是他夫君。”
青年微微错愕,他方才见赵念安撒娇撒痴,还以为他是赤子,却没想到他身旁那位仪表堂堂的俊朗青年才是赤子。
沈容亦是面色一愣,随即温温笑了起来,垂眸不语不做辩解。
青年抱拳道:“在下夏九州,幸会。”
夏九州?沈容眼神一闪,抱拳道:“我夫君姓赵,单字名安,在下姓沈。”
赤子名讳不便透露,夏九州颔首道:“赵公子,沈公子。”
说话间有人来寻夏九州,他恰好吃完了馄饨,便站起身与赵念安沈容抱了抱拳,然后随朋友离去。
赵念安喃喃道:“他就是夏九州,他不会也是去高山县吧?”
沈容定定看着他,赵念安突然回过神,呐呐道:“我刚才、我刚才是想,若说你是我侍从,未免太过刻意,毕竟你如何看也不像个侍从,反倒叫人怀疑。”
沈容微微含笑。
赵念安紧张道:“你放心吧,我虽答应会对你好,那也只是因为看重你,并非是肖想你喜欢你,我心里只有我表妹倩儿,我断不会打你的坏主意,这阵子你就安心演我的夫人,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摊主端了两碗小馄饨过来,沈容擦干净筷子递给他,温声道:“吃馄饨吧。”
“嗯,你也吃。”
吃过馄饨,两人并肩往客栈走,谁也不出声,就那么蔫蔫地走着路,赵念安时不时偷看沈容一眼,见他表情一如往昔,既不恼怒,也不欣喜,顿时就有些心情不好,亏他紧张兮兮的,结果沈容根本没有当回事。
回了客栈,竟又碰见了夏九州,他和朋友在一道喝酒,就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
他热情洋溢与赵念安打招呼,“原来你们也住这里,真是有缘。”
沈容含笑不语,他如今是赤子,不便与外男多言。
赵念安淡淡道:“夏兄弟住客栈,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去高山县办点事情,你们呢?”
赵念安端起笑道:“我与夫人新婚燕尔,听闻江南风景秀丽,故来赏乐游玩。”
夏九州笑:“江南风景秀丽的地方一抓一大把,怎得跑到四崖县这穷乡僻壤来了?”
赵念安微微一笑道:“别的地方自然也去,难得出一趟远门,自然要与我夫人好好享乐,多见见各色美景,总是千篇一律的莺歌燕舞也不甚有趣。”
夏九州颔首道:“确实如此。”
赵念安道:“不妨碍你们吃酒,若是有缘再见,务必让在下请兄台喝杯酒。”
夏九州爽朗一笑:“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沈容在旁看得有趣,赵念安平日里娇憨蛮横,端起架子来倒是活脱脱像极了英年才俊,到底是在皇城后宫长大的孩子,待人接物疏而不离,颇有一套自己的本事。
等回了房间,赵念安即刻又变回了那副孩子气的模样,叫方德子把刚才买的吃食都拿出来。
方德子连忙说:“我的少爷哎,刚吃了小馄饨,又吃这些该吃不下晚饭了。”
赵念安道:“我本来也不打算吃晚饭,你和阮策自己去吃吧,这里有沈容伺候。”
方德子知道他脾气,唉声叹气退出去。
他一走,赵念安呐呐道:“那、那今晚,你跟我一起睡吧,夏九州就住在这里,不要让他起疑心嘛。”
沈容沉吟道:“他果真是往高山县去,如此也好,方便我们行事,明日之后我们先寻落脚处,探探夏九州去高山县所为何事。”
赵念安颔首道:“那今晚你睡床我睡小榻,啊,不是,我睡床,你睡小榻。”
沈容眼神幽幽看着他,揶揄道:“夫君不与我同塌而眠?”
赵念安怯怯道:“如此不好,我不可毁了你名节,若是你与我同塌而眠,被人知道了,哪家正经公子少爷还肯要你?”
沈容故作感激道:“还是少爷想的周到,即是如此,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也要嘱咐方德子与阮策,莫让人知道我们假扮夫妻,免得惹人话柄嘛。”
“嗯......”
赵念安沉吟半晌,又急急说道:“若是你治好了不举之症,你日后娶妻生子,我们同为男子,睡在一起也没什么的......”
沈容没接他话茬,容他一人在那胡思乱想,夜里还是方德子进来伺候赵念安沐浴更衣,沈容坐在屏风后面喝茶,他听着水声焦躁不已,一股子邪火压不下去,等赵念安洗完澡出来,方德子给沈容换了热水便悄然离去。
沈容一声不吱沉着脸去洗漱。
赵念安穿着单薄坐到床上,等了许久,沈容才沐浴完出来,带着浑身潮气走向小榻。
赵念安问道:“你怎么洗了这么久,水都该冷了。”
沈容淡淡道:“天气不凉,还好,少爷睡吧。”
“哦。”
赵念安钻进被子里,侧枕着枕头,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看着沈容,软软道:“你这就睡了吗?时辰还早呢。”
沈容微微露出笑容说:“那我们聊聊天。”
赵念安见他笑,倏然松了口气,刚才见沈容去沐浴的时候板着脸,还以为是生气了。
赵念安笑眯眯说:“我们到了高山县如何行动呢?”
沈容道:“陆道远是三个月前开始频递折子,而夏九州也正是那会赴任,既然我们有机会与夏九州结交,等去了之后,我们想法子与他重逢,你去请他喝酒,先不必探他口风,只与他相熟,多了解些当地风土人情即可,至于陆道远,等去了之后再做打算。”
赵念安道:“如此甚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赵念安突然问道:“你想好了吗?日后是娶妻生子,还是出嫁为人赤子?”
沈容不曾迟疑,淡淡道:“我从未打算当人赤子。”
赵念安心里难受得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倒是我口无遮拦整天替你瞎操心了,即是如此,你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看郎中,不要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赵念安想了一阵,又暗自懊恼,他往日只觉得沈容温柔又好看,却也忘了他是相府嫡子,舅舅是御前红人北远侯,他身份如此尊贵,寻常也不会给人当赤子的。
赵念安坐起身道:“小榻窄小,睡得不舒服,你还是来床上睡吧。你我皆是男子,没什么好忌讳的。”
沈容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幽幽月光下,赵念安衣衫不整青丝凌乱,说话声音又软又绵,像是撒娇一般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自己,沈容不是他那般只会动嘴皮子整天胡说八道的无知青年,他承受不住这般肆意撩拨。
如今还不是时候,他要断了赵念安对林倩儿的念想,让他心甘情愿只做自己的赤子。
沈容背过身去,淡淡道:“不必了,将就睡吧。”
赵念安抿了抿嘴,也不出声,一脸抑郁地躺回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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