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

“金陵城最近热闹啊——听说要举行武林大会选新任武林盟主了。”

“可不是,听闻连法昭寺这样的京中权贵都来凑这个热闹了,一同来的还有逍遥派和青城派。”

“谁更有胜算些?”

“依在下看……”

金陵城里的茶馆酒楼到处都在传这件事,坊间一传十十传百,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要武林盟的拜帖,公子哥们打翻了茶碗前去凑热闹,滚烫的茶水溅了角落一位邋遢汉一身。

正是深秋时节,他身着粗衣烂布,补丁打的满身,袖口处扯出一道口子灌着风,说他是乞丐吧,也不拿着饭碗,身后裤腰上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这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公子哥去的方向。

暖融融的太阳映着他,他摸着自己的脸低声喃喃道:“沈庄……”

武林大会举行在金陵何家庄子里,高台架起红绸,几位乌发虬髯的壮汉露着膀子立在擂台两侧好不威风霸气。两侧排开的家丁护卫护在各大门派前面,几位白发老者在看台上组织着看台的搭建。

在踏进何家庄子前,沈庄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一股噼里啪啦的电磁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些人的模糊身影和一个男人怜爱的声音。

“要是能救她就好了……”

感受到一种复杂的情感和情绪在心中流窜,沈庄适应了一番才呼出一口气,伸出手看了看手掌上此起彼伏的线条,最后又无力垂下。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沈庄回眸看着高墙大宅,双目狭长。

《劫女》是二尚书所写的一本讲述女主何宁家破人亡后,历经成长为父报仇的古风武侠小说。

可惜原著最后烂尾了,女主身死后,尸体被路边的野狗拆吃入腹,而头颅则被挂在城墙之上三月有余。

沈庄无可奈何地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真惨呐——”

他方才拼命思索小说原剧情里,作为何家门客的沈少侠的生平,可是不管怎么回想,都只是可怜的一点点。

原文对他的描述实在是太少了,只写到他把女主何宁刚送到漠北就被反派拆散,后面就全是女主一个人遇贵人,逢难迎,过关斩将最后杀回京城的事。

对他的身份都只用一句来路不明一笔带过。

而女主身边的亲近之人,但凡是有恩于女主的,下场几乎都是有悲无喜分外凄惨,无一例外。

*

金陵城来围观武林大会的人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大门处外围得水泄不通。

沈庄艰难从一位老妇旁穿过人流,从何家大门的右侧钻过,如游鱼在水,顺着记忆开始找他居住的小院,他的院子不大反而很破旧,脑海里那院灰蒙蒙的房屋显现在他眼前时,沈庄嘴角抽动。

让我管这破砖烂瓦叫房子还真昧良心。尽管如此嫌弃,沈庄还是推开一碰就碎的竹门。

“轰——”一声。

“咳咳——这破门多久没修了,怎么如此破败!”沈庄捂着脸咳道。

看着这灰尘铺了三尺雪高的桌凳,沈庄扫视两眼,扫到第三眼之后还是选择先站着。

原文女主的孤煞命格实在棘手,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有恩于女主,最后却死在了反派手里的话,那自己也太冤了吧。

炮灰就注定死还是说好人就该不长命?

思考时翻动袖口,沈庄觉得奇怪,竟从里面翻出一个不大的锦囊,里面是一张字条和一封杂夹着黑色的花的一封信,沈庄执手翻过来,倒看不出花的品种来。

展开字条,沈庄看下去。

二爷亲启:

何家已危,勿救。

——飞仙洞右护法。

二爷?飞仙洞?沈庄有些疑惑,又打开了那信件,信上字迹工整,只是笔锋略带锋芒。

飞仙洞主启:

武林大会召开与我们计划无关,不用理会,何家非无辜,届时多家命陨,勿救。青城派所查天生异宝,我们先他一步探查到,就在何家,此物比何家更重要,切不可感情用事。

没有留名字,武林大会?青城派?以及这个没名没姓的陌生势力……

沈庄收起信件烧掉,心里五味杂陈,要问自己是不是真想救何木槿,没有答案。比起别人的性命,沈庄更愿意保全自己的性命,可如果——有能力一救,自己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打定主意后,沈庄便开始梳理刚才得到的信息,原来原著并没有着重写的这个何家门客,真实身份其实是江湖里神秘门派——飞仙洞洞主。

飞仙洞,本宗在海外一座仙岛上,前去拜访的人很多,但至今都无凡人能进入那片领域。飞仙洞的存在换句话说就是,在武林同盟还在争夺盟主之位时,飞仙洞已经把征讨的眼光放到了整个天下。

不仅是各大高手云集飞仙洞,江湖中各界消息、奇闻秘宝、神兵利器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沈庄心里有些暗爽,本来以为是个路人甲炮灰,没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么牛,有种幕后大佬身后五彩斑斓的灯光,突然爆炸现身的感觉。

但是沈庄仍有疑惑:既然飞仙洞有如此地位和本事,为什么还要阻止他救何木瑾呢?那个右护法又是谁?那位写信的无名氏又是谁?

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沈庄盘腿在床,开始试着冥想,尝试调动身体里的气息。

猛地一睁眼,沈庄伸出一只手,上下一转,推出一掌便把面前的风打成实体,化成一道风刃只瞬间就劈开了面前的窗户。

沈庄瞪大了双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这样的话,自保应该不成问题,江湖之大,也总会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

何家后院里蓊蓊郁郁的绿植满墙,沈庄推开木门出去,沿着门口的小路走出去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处隐藏在绿意盎然里的一处遗忘的小院。

小院外茂密的树林层层叠叠,荫林小道上,窸窸窣窣的叶子落下,有风吹过,有些叶子也跟着风儿流浪。

沈庄本悠悠漫步的双脚停住,抬头看着树枝上的落叶纷飞,目光追随的地方,恍然出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榕树靠近周围的石墙,墙上斑驳着时间流动的痕迹,有一个面容干净的小姑娘站在墙上正伸手去够榕树的枝杈,沈庄这才发现树枝间卡着一尾簪花纸鸢。

沈庄见她好像注意到了自己,大着胆子一挥衣袖,左脚挪出一步借力飞上去,抓着纸鸢转身站到了墙边,跟她保持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小姑娘站在墙上稳稳当当,迟疑一下接过沈庄递来的纸鸢,给他行礼道谢:“多谢公子。”

面前出现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身上穿着青布粗衣的男人,小姑娘只觉得稀奇,倒也不怕。

沈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眼周围想起这里就是何府后院,这么想来,这个丫头估计就是何木槿很宝贝的女儿,《劫女》的女主,引发以后一系列事情的源头——何宁。

沈庄也不与她多说话,与她点了个头,就翻身下墙离开了。

*

何宁拿着纸鸢目送着沈庄的背影,他的步伐匆匆,但肩正腿直,走路也是四平八稳。

沈庄走后,何宁才翻墙下来拿着纸鸢把它还给了奶娘的小女儿,小丫头开心的接过失而复得的纸鸢,绕着何宁又蹦又跳地转起圈来。

“谢谢小姐。”刚赶来的奶娘拉过小丫头给何宁道谢。

见过沈庄几日后,何宁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喝茶,看着面前的高墙大院,墙外的树木高大挺拔,却也只堪堪窥见一点枝丫。

何宁看着看着,觉得那枝丫像极了自己,就仿佛是笼子里的鸟雀,锦衣玉食被娇养在这里,不仅自己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能进来,如此一想,也和那纸鸢差不了多少。

天晚些时,何宁在院中点着蜡烛,在偏院里的书房看书,这里的武学典籍都已经被她看了几遍,但何宁还从来没有尝试练武。

何木槿总教导她要像她那已过世的母亲那般,要循规蹈矩,懂事守礼,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所以从不许她碰那些打打杀杀的兵器,也不让她接触功法修炼。

思绪被带到很远,夜幕降临,正在她发呆出神时,外面热闹起来,所有的下人都在惊恐的尖叫奔走和呼救。

“着火了!走水了!救人啊!”一位老嬷嬷跑到书房拉着何宁去主院。

整个路上乱作一团,有些奴仆在收拾东西跑路,有些身上都是烧伤,院中大多见到的还是被乱刀砍死的尸体。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在起火,怎么也扑不灭的火,一重又一重。

爹呢?爹爹呢?

何宁挣开老嬷嬷想带她出去的手,转头交代老嬷嬷:“快找地方躲起来吧。”

然后只身向火势最深处跑去。

没想到跑的太急不留神踩到了一个尸体的手臂,何宁尖叫一声摔在地上,干净的脸上沾了灰,衣裙也扯坏了。

正当何宁忍着流泪,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提了起来,抱起她来护在怀里向里面的房间疾步走去。

“你是白天那个……”何宁轻声道,是今天白日见过的那个胡子拉碴的男子。

“在下何家门客,无名小卒。”沈庄目不斜视看着前面。

推开书房的门,入目便是地面上九峰管家的尸体,前面是坐在中央奄奄一息的何木槿。

“爹!爹你怎么了!爹——”何宁睁开怀抱跑过去抱着何木槿,憋了一路的泪终于哭了出来,沈庄附在何木槿耳边听他说话。

“沈二……”何木槿轻声说完,那带血的眼珠转向了何尚思这边,嘶哑着喉咙最后交代沈庄,“玥儿托付给你了……去京城……找……找卢尚书……”

末了又慈爱地看着何宁,何宁的眼睛仿佛一汪池水,眼眶通红,泪水划过脸颊滚落下来。

“丫头……好好活……”何木槿说完仿佛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只是眼珠子还睁着,不知道在看着哪方。

“爹——我带你去找,去找莫神医,莫神医就在金陵,他医术那么高一定能救活你的!”何宁抱着何木槿就是不撒手。

沈庄看着这场面,心脏毫无预兆地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忽的感觉有些疼。

外面又有人冲进大院砍杀下人,沈庄默不作声地按着胸口看了一眼外面,火光冲天,一手拂过何木槿的脸,一边低声同何宁说:“小姐,走吧。”

何宁死死抱着何木槿不松手,像是要将他的尸体也带上,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从九峰腰间捡起的剑。

沈庄无奈之下,趁乱一掌把她劈晕抱起来,临走又看了一眼何木槿的尸体,叹道:“尸体如果不留在这儿,日后他们怕是掘地三尺也会找到。”

抱起何宁挥袖飞到房屋顶上,趁着夜色院中黑衣人还未发现他们,借着月光看着怀里这个姑娘,沈庄刚穿来的那日,他曾见过何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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