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鹿闻言，困惑地挑起一边眉毛：“‘真实之眼’？这名字是你起的？”

裴郁莫名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呃，是。”

师鹿评价：“华而不实。”他问，“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裴郁没跟他计较，而是继续道，“你玩过RPG游戏吗？最基础的像素风的那种。”

“当玩家操控角色的时候，往往能够跟物品或者人物进行互动，比如说，单击鼠标右键便可以看到一行文字说明。”

师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眼睛可以看到物品上面附着的信息？”

裴郁卖了个关子：“对物品来说是这样，对人来说嘛——”

师鹿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开口问道：“你能从人的身上看到什么？”

“一切。”裴郁说，“所有我想知道的‘真实’。”

空气顿时静默了下来。眼见师鹿沉默不语，裴郁只好继续道：“如果不摘掉脖子上的异能抑制器的话，说这些也不过是空谈。”

“所以，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就已经很明了了——在三个月内想办法攒够一千分。等级评估也是以这个为标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一鼓作气晋升C级，到那时活动空间也会扩大，留给我们的机会也就更多了。”

师鹿倏然一愣：“什么？”

裴郁比他更诧异：“什么叫‘什么’？刚才那段话有哪句你没听懂？”

师鹿诚实地道：“几乎全部。”

裴郁有种无力感：“喂喂，不是吧，你之前到底活的有多封闭啊……”

连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都不知道，他有点怀疑男主在海滨村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渔民吗？

话虽如此，裴郁还是尽职尽责地讲解道：“就像我们居住的区域会划分等级一样，天选者的异能也会按照字母来划分强弱程度。以你的力大无穷为例，能做到普通人中举重冠军水准的话，大概就是E级，等级越往上，能力也就越强。”

“你刚来这个研究所，所以可能不太清楚，这里实行的是分区管理——权限等级越高，解锁的区域也就越多。”

“像我们这样只能去食堂和自己的隔离区的，就是最低级的F级。要想达成目的，提升权限等级是必不可少的，而权限等级的划分便有赖于你积攒的积分，每三个月评估一次。”

说完之后，裴郁累的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在你进研究所之前就应该已经写在了合同上了吧，你没看吗？”

师鹿沉默片刻后还是道：“我进来之前没有签过任何合同。”

裴郁目瞪口呆：“……哈？”

虽然眼前是一片黑暗，但这不妨碍师鹿体会到对方身上强烈的名为不可思议的情绪。

“就这样一无所知地进来，你是真不怕自己被细细切做臊子啊……”裴郁现在连吐槽都懒得吐了，颇有些许认命的意味，“总之，现在解释完了，我刚才说的计划你听懂了吗？”

师鹿点头：“嗯。”他一顿，“所以，怎么样才能积攒积分？”

裴郁说：“简单来说，就是战斗。”

师鹿轻轻拧眉：“……战斗？”

裴郁说：“你应该知道对照实验吧？把这个研究所内的所有实验品都当做小白鼠来看待，相同的条件是所有小白鼠都拥有异能，而研究不同变量对它们的影响，就是这个研究所的目的。”

“想要快速提升自己的积分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你能力类似的实验品进行战斗。胜出后就能得到积分。”

最后一个尾音落定时，裴郁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嘲弄意味：“还真是斗兽场一样的局面。”

师鹿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些许厌恶。他忽地联想到了什么，一时思绪纷乱，诸多记忆翻涌，最终脑海里的画面停留在两人大打出手时，裴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真没想到，陆庭光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陆庭光是谁？看走眼又是什么意思？

01701——或者说柏俢，无时无刻不在展现着自己对支部研究所的了解，而这种了解无疑不可能是一个F级别权限的实验品能接触到的内容，结合现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在故意接近自己。

但是，理由是什么？仅仅只是因为陆庭光看好他？柏俢本人跟陆庭光又是什么关系？

师鹿本能地不愿再继续猜疑。诚如他之前所说，自己从未相信过柏俢，既然连他的记忆都能造假，身边多出一个别有目的的家伙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有所隐瞒和故意欺骗是两码事——如若连柏俢对于真相的执着都是出于演绎，那么他在这个鬼地方就真的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东西了。

他想起海滨村连绵不绝的雨，潮湿闷热的空气，淹没脚踝的潮水；它们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每每想起都会让他有片刻恍惚。

那场雨似乎永远未曾停歇。

……柏俢想要的是真相，他又何尝不是？

他的家人还活着吗？他在海滨村的记忆是真实的吗？倘若这些问题永远得不到解答，他也将永远被困在那场雨中。漫天雨滴将继续飞溅在他的裤脚，带来湿润又烦闷的感触。

继续猜疑下去也没有任何效果，师鹿知道，现在才是该从虚假的梦境中睁开眼的时候。

所以，他只是问：“那你怎么获得积分？”

“拜托。”裴郁轻松地道，“脑力派有脑力派的战斗方式。”

他会让所有人都明白这点的——真实之眼的使用方法，可不只有情报收集这一种。

……

裴郁动用“梦境来客”调整时间流速的权限，轻易来到了三天后。也就在他走出禁闭室的时候，世界意识彬彬有礼地开口：【恭喜，裴郁，您正式踏上了天选者的道路。】

闻言，裴郁也注意到了自己眼睛轻微的灼热感。他眯眼环视了一下四周，欲要发动能力，颈脖便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异能抑制器开始生效，明明疼痛无比，但他却反倒轻笑了一声：“是啊，第一步。”

为了这第一步……他还真是做了个长到不得了的准备活动。

世界意识适时道：【《Numbles》第三话更新了。您需要查看一下最新话的内容吗？】

裴郁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肌肉：“看看。”

他回到自己的隔离区，发现那本漫画书还好好地待在原地。裴郁于是盘腿坐下，随意翻看了起来。

老实说，不管看多少次，他都有种挥之不去的别扭感。尤其熟悉的脸变成了漫画上的角色特写，一种微妙的解离感油然而生。

他自嘲地想，也许这就是打破第四面墙的代价吧。

第三话的更新内容同样是从师鹿的视角出发。进入回忆篇后，故事的叙述明显紧凑许多，开篇简单描述了一下师鹿在研究所的日常，画面就来到了食堂，裴郁的马甲二号也就在这里闪亮登场。

他仔细看了两眼，满意地发现画的还挺帅的，这一幕里他没戴眼罩，所以刘海画的格外长，有种阴郁的凌乱美。

眼见食堂的剧情结束，裴郁突然有些好奇，另一个世界的观众是如何评价这一段的？

世界意识贴心地道：【您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挑选几条热门评论为您朗读。】

裴郁顿时浑身恶寒：“不了，谢谢。”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还是不看为妙。反正脑子里这个所谓的世界意识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指不定专门给他挑一些奇怪的评论读。

世界意识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遗憾：【好吧。】

裴郁没理它，继续往下看。

后续剧情并未涉及陆庭光给他送东西的画面，而是继续从师鹿体检开始叙述，他跟师鹿互殴的画面也被完完整整地画了下来。最后两人齐齐被关进囚室，各自躺在铁床上，开始真正意义上地交换情报。

漫画倒数第二幕，是他在黑暗中说出“真实之眼”这四个字。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裴郁还是没忍住快速翻过了这一页。

唉，装了个大的就算了，中二起来也这么算了……

没等他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这一话的内容很快也接近了尾声。出乎他意料的是，最后一幕竟然出现了乔兴羽和陆庭光的身影。

荧蓝与纯白交织的房间内，师鹿和他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房间中央，被一个身披白大褂的身影尽收眼底。那人戴着黑框眼镜，神色淡漠，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裴郁这会儿倒是真的有点意外了，这地方有监控他知道，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清晰的投影。

伴随着陆庭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Numbles》第三话也到此结束。裴郁合上漫画书，若有所思地抵住下巴。

“不妙啊。”他说，“这陆庭光……”

世界意识：【您想说什么？】

裴郁“呃”了一声：“是不是跟我撞人设了？一部异能漫画需要这么多脑力派吗？”

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请放心，应该不存在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