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势造英雄。

若轻易取胜，便仪神兵自称，非大丈夫所为。

李斯从一开始便和这群少年意见相左，不同的是当日大殿上他并未开口。

因为他猜不到嬴政想要的答案是何物。

李斯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这群斗志昂扬的少年不同。

谁让身后便是万丈悬崖，他根本退无可退！

而前方更是荆棘丛生，每走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想身居高位，便要不顾一切往上爬，可他又不敢随意出纰漏。

因为李斯怕了。

已经逐渐住进了粮仓中吃饱喝足的老鼠渐渐的不满足于现状，同时更害怕有朝一日会被人无情的赶回暗无天日的地底。

猜君王之意，比其他任何一切都要重要！

直到李斯触及到嬴政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后方才定了神，一总史书之战，言辞犀利，同他往日那番见人便带三分笑的模样完全不同。

“陛下，大秦需要一场完美的胜利！”

这是嬴政亲政后的第一战，其重要性不消多说。

一旦出了差错，毁的可是一代秦王之声誉！

“若攻韩，赵便可随时发兵。倘若反之，韩王安却未必有这份果敢！”

这最后一句铿锵有力，只差没直说韩王安是个“大聪明”了。

当然李斯这最后一句绝对没毛病，在场众人都情不自禁的点头。

……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缩小的领土面积，闷声不响的龟缩一隅者又有何惧？

不对！

有反对者旋即立的笔直，暗道自己险些被这最后一句给带过去了！

嬴政翘起唇角：“李大人所言有理。”

并未直言到底是在夸奖这最后一句，还是通篇大论，不过淡淡的一句，便有持反对意见的人急了。

反对者生怕他们这位年轻的陛下当真如此决定，着急的开口道：“臣以为李大人的说法有失偏颇！”

“哦？”嬴政微微偏头，以眼神鼓励其大胆发言。

反对者自然也有理有据，只差没扛着上百斤重的史书和李斯同归于尽，最后各说各话，场面的火药味一度飙升。

待到顶点，又有人轻飘飘的浇了盆水。

刚生出的火星不敌，委屈巴巴的灭了个彻底。

“寡人以为……”

嬴政停顿片刻，满意的看着所有人都停下竖起耳朵，方才再度开口。

“诸位各执一词，却都有几分道理。”

他扫了一眼脸颊因激动而通红的少年组：“尔等以为攻韩为上上策，寡人赞同。韩乃末流势力，如无根浮萍，只需轻轻一捏便可降服。”

提出此建议者纷纷点头，因着得了陛下亲口夸赞，个个挺胸抬头骄傲的不行。

谁料嬴政还没说完。

他重新靠在椅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扶手，悠然道：“至于攻赵，寡人同样赞同。”

“赵国与秦隔着血海深仇，大秦万千将士之仇不报，寡人便一刻也不得安宁。”

李唇角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笑意，低调谢恩。

“出来罢。”

嬴政忽而笑开，不知同何人说道。

众人下意识抬头，嬴政浑身被一份清贵包裹着，好似慵懒趴伏的雄狮。

源自赵姬的那份阴柔于顷刻间化开，只余天下无双的出尘气质。

偏殿那无人注意的屏风后，狄仁杰缓缓现身。惹得众人皆惊！

狄相是何时进来的？为何他们竟无一人发现！？这不是个文臣么？怎的也会收敛气息一法？

众人心头在这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定格于一个复杂的表情。

绕是心中不解，这礼数还是得全。

更何况如今狄相位列相邦，手握朝政大权，又负责监管普天之下有志之士的选拔。

于他们这些新人而言，便是称狄仁杰一句“先生”也不为过！

嬴政掠过他们诸多复杂的念头，兀自朝狄仁杰挑眉：“可听清了？”

狄仁杰面露满意之色，微微拱手：“一清二楚。”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这一次，便是最会衡量帝王心思的李斯也有几分无措。

为何听着像是一场考核？

有人当即色变，飞快的回忆自己表现如何，是否曾说错过何事！

若真是考核，这可如何是好？

未过关者，又待如何？

一时之间，本就复杂的思绪更是乱成一团，连带着面部矫表情也彻底打结，僵硬的站在原地，只等着最后宣判。

像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嬴政不觉失笑：“诸位已通过招贤令认可，在此地一日，皆为大秦朝臣。”

这句话钻入耳朵里，如春日暖阳撒在冰冻三尺的河面上，还有人在往里倒入滚烫的沸水。

“刷”的一声，寒冰裂开，春回大地。

无数人小声的吐气。

——方才屏气凝神，差点把自己瘪窒息！

狄仁杰同他们点了点头：“此番乃是临时起意，并非考核，诸位皆是层层筛选而来的沧海遗珠，切莫妄自菲薄！”

说了这么半天，还是没解释方才的哑谜是何意啊！

狄仁杰但笑不语，以眼神望向嬴政。

后者扬眉，愉悦的抽出一份李斯无比熟悉的布帛交予身旁内侍。

训练有素的内侍目不斜视的接过展开，渐高的声线刺入耳蜗，使得人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尊秦王令，命蒙恬、王翦、李斯……等，入竹贤居，任一品讲师！”

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把一干人等砸的七荤八素，半天反应不过来。

唯有似懂非懂的王翦抓住了几个重点词，傻傻的指着自己的脸：“我去当讲师？”

他倒抽了一口气，无法想象那是多么壮烈的画面，整张脸差点扭曲！

好在狄仁杰及时补充：“凡入竹贤居者，需完成强身健体一课。”

换句话说，竹贤居要的学生，除了会读书，还得能自保！

如此新奇的安排，还有闻所未闻的竹贤居，以及讲师身份，无一不让这群小年轻激动！

嬴政高抬下巴，目光中装着所有人的神色，亦有众人看不见的那万里山河。

“寡人敕造竹贤居，广招天下有志之士，凡通过竹贤居考核者，即可入朝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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