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公共茅厕,虽然远不及自己府上打扫的那般干净。
可是有些东西,不对比,是没区别的。
就像这简简单单的茅厕,和自己府上的那个比起来,简直可以用脏乱差概括。
但是要是和他之前见到的地上挖个坑,连个挡板都没有的比起来,这里就算得上豪华了。
宁识丁蹲在坑上,茅厕顶上的风呼呼的吹着,茅厕顶随时都有被小风携卷而去的危险。
几颗星寂寥的挂在漏洞的茅厕顶,偷看自己的窘迫。
宁识丁解决完大事,虚弱的扶着板子站了站,开始系腰带。
“哎,你说,咱们尚书大人今夜把古大人留在尚书府过夜,是个什么意思?”
咦?这不是古惜今府上的小厮阿甲的声音吗?
“这还不明白?咱们尚书大人其实是在保护咱们古大人。”
这个是古惜今府上的阿乙。
宁识丁胡乱系好带子,从茅厕的小门里低着头溜出来,借着路边绑在地上的小摊子打掩护,悄悄的跟着两个小厮。
他们说的什么?古惜今被连客暄给留在连府了?还过夜?
这个挨千刀的连客暄,竟然敢利用官职大了那么半级就来压人!
宁识丁不甘心的往卖豆腐脑的小车上擂了一拳,发泄心中的怨气。
“谁?”两个小厮立马警觉的回身,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暗器。
这个时间大街上哪有什么人,若是有,也不是什么好人。
宁识丁见识过两个小厮的功夫,自知自己再不出去,怕是会被他们二人打成猪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宁识丁不是好汉,也绝对不想吃亏。
带着一丝没有消散的茅厕气味,宁识丁笑呵呵的从摊位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咦,这么巧,二位也是吃饱了出来溜达着玩的?”
两人一看是宁识丁,有礼道:“见过宁侍郎。不知宁侍郎这么晚不在府上休息,在这里做什么?”
宁识丁心中暗骂,你们都把自己主子送到别人家里过夜了,我怎么睡得着!
可是宁识丁是个什么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
“奥,府上的茅厕堵了,恰巧我有些内急,就出来解决一下。你们二位要不要也顺道解决一下?我刚才路过你们侍郎府,看关着大门熄着灯,莫不是府上的茅厕也出了状况?你们主仆三人都出去找地方解决去了?”
两个小厮的脸色说不出是个什么颜色,总之,很难看。
宁识丁见状连忙凑上前想要拉过其中一人问一问古惜今的事儿,结果因为身上的味道实在不敢让人恭维,被小厮礼貌的退后了两步,躲开了。
“宁侍郎说笑了。对了,古大人吩咐小的若是见到您转达一声,今晚有事,怕是不能在府上恭候宁侍郎了,还请宁侍郎不要介怀。”
所以你们就集体消失,给我玩失踪是吧?
这样啊……。
“奥,没关系,古兄没有时间陪我,我有的是时间陪他。你们带我去找他吧,一会儿见不到他,我就心痒难耐。书上说的好,一炷香不见,就好像隔了万八千年的似的。我今晚还真有些挺重要的事情要找他,若是耽误了,我怕你们担不起啊。”宁识丁忽然端起了官架子,脸上的笑意也收的干干净净,换上的是一张类似于嘲讽的面孔,看的两个小厮手心直冒汗。
“宁侍郎有所不知,我们古大人是被连尚书叫去尚书府商议事情去了。出来前特意叮嘱我们二人,不准前去打扰。我们二人若是领您去了,怕是要丢饭碗的。”小厮说的颇有些动容,好像这份工作若是丢掉了,他们那全家都要饿死了一样的严重。
宁识丁哪里看不出这是推却之词。
“奥,是连尚书给叫去了啊,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那我就不再去在你们府门口守着了,我这就回去了,你们二位且回吧,咱们就此别过。”宁识丁架子端的又稳又大,回答的也算是得体,果真就那么一扭头的走掉了。
两个小厮有些讶然,他就…这么信了?
这宁侍郎的脑子里,其实都是些草包吧。
小厮们还在继续一边八卦着连尚书和古惜今的那点子微妙的关系,一边回府。
说到兴奋处,两个人相视一笑,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然,背后说人的人,总是会倒些霉的。
“啊!这是谁扔的香蕉皮!摔死我了!”
“这…这是谁扔的桔子皮!怎么还有苹果核!谁?谁那么大胆子,敢把这些垃圾扔到我们侍郎府门口来!有种给我站出来!”
两个小厮互相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
一人拿着脚底下的香蕉皮问:“还挺新鲜的,料想走不远。”
另一人顺着脚下的桔子皮看去,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石狮子的脑袋顶上。
半脑袋的果皮,从石狮子的头顶一直铺洒到地上,一看便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呃,我好像记得刚才宁侍郎说了句……”
“呃,他说他不再回来守着了……”
宁侍郎,你好歹毒的心!
宁识丁作别两个小厮,负手来到了尚书府的院墙外。
想到古惜今现在正和那个冷面尚书待在一起,宁识丁前一刻还有些犹豫的心立马变得坚定起来。
把衣摆往腰上一别,膝盖处被冷风吹得一抖。
宁识丁咬着牙把宽大的袖袍也挽起来,心一横,伸手扒住了尚书府的墙头。
尚书府平日里的保卫工作还算轻松,因为没几个不想活的会来打尚书府的主意。
但是,这个没几个,并不代表没有。
宁识丁坐上墙头,呼哧呼哧的喘了口气。
墙内已经是火把三四只,家丁四五个,手持大铁棍等着自己落地。
宁识丁一个受惊,险些就一歪身子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草丛里飞奔出来一只猎狗,围着墙根开始打转,对着宁识丁一阵的示威。
宁识丁想要倒回去,才发现墙外面也是长枪长矛的指着自己,就等自己这片肉乖乖的穿上去。
堂堂一个礼部侍郎,就这么被架到了尚书府的墙头上,进退两难。
狗叫声过于嘈杂,终于引起管家的注意。
管家在通报小厮的引领下,提着灯笼走过来。
瞧清了墙头上坐着的人长得什么样后,揉了揉自己有些疲惫的眼睛。
“宁…宁侍郎?您怎么会在这儿?”
宁识丁起初还不觉得丢人,这顶多就是一个翻墙未遂,被训斥几句不懂事也就得了,自己连理由都想好了——喝多了酒,翻错了墙头。
可是好记性的管家这么一说,倒让墙头上的宁识丁恨不得一头栽下去算了,栽到哪一边都好,就是别让人看清自己这张英俊的脸就行。
“宁侍郎,您这是?”管家仍是不懈的追问。
“奥,我…我那个…我那个出来游玩,突然内急,想找个茅厕方便一下,不成想找到了这里,实在是不好意思。呵呵,不知道贵府的茅厕,可否借在下一用?”
……
有些人的脸,天生用来让人嫉妒的。
有些人的脸,天生用来丢的。
宁识丁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就是这后者。
一通百通,最后的一点脸皮,也就被自己给撕成条条扔到脑后了。
尚书府的管家何等的精明,笑着驱散了那些拿着家伙的守卫,派两个高个儿的小厮去把墙头上的宁侍郎给扶下来。
“宁侍郎太见外了,这等小事只要通告一下门卫就可以,何苦劳烦宁侍郎您这么费力?是小的管教无方,还请宁侍郎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你们两个,要好好的服侍宁侍郎去西院的茅厕,知道了吗?”管家朝宁侍郎左右两边扶着的高个儿小厮使了个眼色,带头躬身请宁侍郎入府。
宁识丁有些纳闷,这尚书府的管家,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外头不是都传言这尚书府的管家比皇上身边的公公都难缠,触了他的眉头想要看他一分好脸,此生都无望。
要么就是,这个爬墙来上茅厕的借口编的太离奇,太新奇,太惊奇,把管家好生的给震到了!
宁识丁念及此处,忍不住出口赞道:“我真是个天才!”
天才宁识丁被两个小厮扶着走了很久很久,才看到了那间所谓西院的茅厕。
看外头是不错,花团锦簇的围着门口,想来是去除异味的。
里头什么样,宁识丁并不想知道。
他现在一点入厕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为了圆好自己编的谎,只得装出一副“谢天谢地我终于见到你了”的样子,拨开二人的手,扶墙而入。
两个小厮陪了一路的笑脸才得到了片刻的休息,一左一右站好,用暗语说道:“盯死他!”
管家一路小跑到连客暄此时待着的书房,在门口顺了口气,理了理衣服,轻敲房门道:“回大人,有生客来访。”
“谁?”伴随着这一声落下的棋子,正好阻截了古惜今再一次挑起的攻势。
管家压低了嗓子回道:“是礼部的宁侍郎。”
屋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古惜今手里的棋子没有及时的落下,抬眼望着对坐的连客暄,等待他的回答。
“该你了。”连客暄提醒道。
“他…”
“他是生客,不见也罢。”连客暄端起手边有些凉了的茶,对门外的管家说道:“叫厨房备几个清淡的小菜来,下了这么久,有些饿了。”
管家的身影仍旧停在门口,不敢退去。
“回大人,宁侍郎是…翻墙进来的,要不要查一下他的用意?”管家深知没有连客暄的允许自己就闯进去的后果,只得隔着门将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也顾不得里面还有一个第一次入府的古惜今。
“不用查了,他为什么而来,我知道。”连客暄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对上古惜今的一双明眸,“你知道吗?”
古惜今落下一子,点点头。
“他喜欢你。”这不是个问句,连客暄十分肯定。宁识丁对古惜今的情愫,绝对不是什么同辈中人惺惺相惜互相勉励共同进步的那种。
“嗯。”
“你并不喜欢他。”连客暄再落一子,伸了伸胳膊问:“宁侍郎现在在哪里?”
管家小声回道:“在西院的茅厕。”
古惜今轻笑出声,手里的棋子就往自己预期的地方偏了一格。
连客暄见机立马用自己的棋子把古惜今的攻势彻底斩断,一子定了整盘棋局的输赢。
“做事的时候三心二意,这就是下场。”连客暄指着自己的战果说。
古惜今低头不语。
“好了,也下累了。你在这想想下一盘如何赢的了我,我去看看吃饱了撑的的宁侍郎,到底有何贵干?”。
下周没有申榜单,但依旧会更新。所以追文的大人们,自行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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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脸皮如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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