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就是专门用来忘记时间的。

仿佛在那一扇大门之外，战火连天纷争不断，天下大乱百姓疾苦，门里，依旧可以把酒言欢歌舞升平。

思月楼，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一个让女人恨之入骨，男人为之疯狂的地方。

在这里，只要你有钱，你就是高高在上的王。世间的一切，都可以匍匐在你的脚下，任你践|踏。

思月楼里的老板换了，旧例没有换。

这新年一过，楼里又要重新排列位子。

你这第一位的不一定还能独占鳌头，你这最末了也不一定还要吊车尾。没排上名的或许会杀进重围，排上名的或许会被踢出局。

小小的楼里，和外面没什么不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则，到哪儿都盛行。

古惜今住进来的第二天傍晚，小楼里开始七上八下的忙活起来。

“你晚上乖乖的在这屋子里待着，没人敢进来打扰你。若是闷得慌了，就去隔壁找那个小情人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咱们楼里排座次的时候你知道，哪一次都得出点乱子才能收场。谁知道这回会是什么？又会出在谁人身上？你记住一点，你不是楼里小倌儿，谁敢对你动手动脚，打回去，若是打残了，我给你顶着。”倚风一边招呼着下人把楼梯上的白绒毯子换上红艳艳的缎子布，一边对坐在暖炉边烤火的古惜今交代。

古惜今把肩上正要滑落的外衣往上拽了拽，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现在你是思月楼的老板，里里外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就别在我这儿磨牙根了，去忙吧。”

“就知道小金子你最心疼我，我去啦！”

风一样的人呼的一下就消失在走廊里，只剩下还绕梁不绝的魔音：“都给我麻利的，要是掉了我的面子，我就扣你们的银子！”

呵，原来全天下的老板都一样，甭管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到了这个位子上，自然而然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外头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古惜今房间的门口。

咚咚。

“贤弟，为兄可以进来吗？”

是连客暄。

许是从断壁上掉下来的时候，古惜今脑子里被烟雾缭绕的有些晕，也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就在生死攸关的一瞬间，竟然一手抓住了拦腰长着的小树，一手拉住了连客暄的手。

连客暄自幼没吃过什么苦头，这种爆炸哪里有机会见识到。

爆炸时脑袋里一空，只是在向前飞出去的时候一把捞住了古惜今的腰，把他护在了怀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护了，就是护了，压根就没有为什么。

可是到了后头，竟然让古惜今给救了他一命。

连客暄后悔的是，古惜今拉自己的那一把，用的是他本身就不太便利的手。

他们俩人挂在崖壁上时他就看到古惜今的脸色变了好几遍，硬是咬着牙死撑着不松手。

直至那棵小树不堪两人的负重，弯下了腰，折下了头。

后面的后面，谁救了谁，谁又护了谁，两个人都记不清楚了。

只知道倚风说见到他们俩的时候，连客暄怀里抱着一个脸色煞白的人，两个人一脸的伤，一身的狼狈，连客暄的手里还抓着半截子树枝子。

他好奇的翻开了那个趴在他怀里的人，心中又惊又喜。

一别数月，再见时，他还是这般的半死不活。

倚风令小厮先把昏迷的古惜今背上了车，又拽着连客暄的腿儿也拉到了车上。

两个人就这么来到了思月楼。

连客暄醒来后，便把古贤弟前的古字给去了。

一声贤弟，两人关系又近了一步。

“连大哥，请进。”

屋子里暖和的很，就连瓶子里插着的几枝子迎春花，也都抽了新的枝桠，打出新的花苞，等待绽放的那一刻。

连客暄关紧身后的房门，踱步走过去，两手摊开在火炉上取暖，笑道：“贤弟这屋子里布置的倒是很别致，这倚风老板对你可谓是心细如尘，半分都不马虎。”

古惜今给连客暄让了半条长凳，仰头看了一圈屋子里古色古香的摆设，道：“这本就是我做小倌儿时的住所，倚风只是给我原封不动的保存了下来，怎么？连大哥觉得别致？这真是抬举我了。”

长凳两边各坐一人，中间还留出不少的空地。

连客暄指着屋顶上镌刻的一轮夜空说道：“光是晚上躺在床上看这冬暖夏凉的光辉夜色，就足以让人心生愉悦，乐不思蜀的了，贤弟也太谦虚了。”

这屋顶上的夜空图是找了镇上最厉害的工匠师傅花了两天的时间刻上去的。

起初动工的时候，倚风还来嘲笑过他的异想天真，警告他别把屋顶凿穿了，夏天漏雨，冬天漏风。

等到初具雏形的时候，明月领着排行靠后的几个小倌儿来说过风凉话，嫌弃他扰的旁人不得安宁，要是因此得罪了主顾，让他加倍还回来。

可是当工匠刻完，换来画师一笔一笔涂上颜色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

那画上的颜料里掺了夜光粉，白日里倒没什么特别，到了晚上，竟然真的如同夜空里的星星月亮一样皎洁明朗。

连客暄只进来过一次，却能看出这画中的奥妙之处，古惜今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这画在晚上会别有洞天？”

连客暄笑而不语。

随后摊开自己的一只手掌心，道：“这手上蹭的是你这长凳上的颜料。你这屋里的摆设上并没有这种深沉的蓝色，只有屋顶上有。看来是因为这里过于干燥，让颜料提早掉了些粉末下来。这颜料里有夜光粉，在掌心里很容易发现。所以我猜你这夜空图，晚上看一定美不胜收。”

“连大哥果然心细。不知道连大哥既然能从这颜料推断出我这儿的夜色美妙，能不能也推一推究竟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古惜今端过倚风带过来的点心碟，放在暖炉边上暖着。

“外面在忙什么？”连客暄问。

“奥，每年过了新年，思月楼都会重新排座位，相当于朝廷里的升职贬官，没什么稀奇的。”

“你原来是这楼里的第几位？”

古惜今取糕点的手指在半空一顿，半侧了脸回道：“第三。”

连客暄自然的接过古惜今指尖的糕点，一把送进嘴里，继续问：“第四若是想要挤掉你，最快需要多久时间？”

古惜今不想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可是看连客暄的样子，不讨论出来的子丑寅卯，他是不会罢休的。

打叠好精气神，古惜今回道：“怎么也需要一年，怎么了？”

“其实没那么久，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可。”

“怎么可能？”古惜今摇头笑道。

排座位不仅仅靠的天生的貌相，还有太多其他的因素。眨眼功夫就可以颠倒名次的事儿，思月楼至今没有发生过。

古惜今头还没有摇完，喉头就被一只大手给扼制住。

古惜今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那大手的主人。

只听那人说道：“你看，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做到。”

困了，要睡觉去了，明天多更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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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排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