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剑下楼先练剑。
雷打不动练完后,才去吃了早饭,溜出客栈逛盘龙镇。
盘龙镇看似小,却五脏俱全。
晚间人少不过是人们在休息,此时正是清晨,一日之计在于晨,各家各户都打开了门户做生意。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热闹的不行。
街道两边满满的都是摊子,各式各样,有卖灯笼的,有卖面具的,还有卖糖人的。
甚至盘龙镇的外来人也源源不断。
卖包子的大爷边给甄剑塞包子,边说:“俺们盘龙镇可是道路枢纽呢,四通八达!”
一旁撑着下巴打哈欠的大娘闻言,觑甄剑一眼,瞧见是个白面漂亮郎,也凑上来说:
“不知道吧小伙子,咱盘龙镇可是位于锦州的正前方,所有前往锦州的人都要通过咱这儿,可繁荣啦。”
此时甄剑才明白,为什么盘龙镇这个小镇子,在荒郊野岭的山脉中间也能够存活下来。
外乡人不仅盘活了这一镇人,也盘活了这一方水土。
外乡人太多,而镇民又太热情,甄剑逛了一圈镇子,听了一圈锦州的繁荣。
“哎呀小子,锦州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没去过可得去看看!”
“锦州?锦州那不是达官贵族们呆的吗,甚至连武林盟主和那个江南首富都在呢,安全的嘞!”
“嗯?你不信,真的,江南首富女儿昨天还在我家门口比武招亲,招到了武林盟主的儿子!”
“呀,你也在哪住,我跟你说,这绝对是强强联姻,没内幕我跟你姓!”
甄剑耳朵就没清零过,七零八碎的,犄角旮旯里小狗生了几个崽都钻进他脑子里。
但他没去过,听的心里痒痒。
此刻看着盘龙镇的人间烟火,耳朵里盘旋着锦州如何繁荣的甄剑,突然也想去看看。
他出谷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人间烟火。
甄剑是个实干派,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于是果断回身,朝着客栈方向继续走。
他下一站要去锦州,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开始赶路。
当甄剑回到客栈,踏进门里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把顿了半秒的脚放下,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客栈大厅走去。
一种不同于今早时的气氛围绕在甄剑身边,杀意悄无声息的弥漫。
甄剑不动声色的抬眼扫了扫四周。
客栈最是鱼龙混杂,各路人马人来人往。
甄剑早上出门时,还是普通人居多,此时各个角落里,却都坐上了几个藏匿气息的好手。
甄剑掂量片刻,数出六七个人。
他记牢那些人的位置,随便觅了个位置坐下,大声吆喝道:“小二,给爷备上热水,送到七号房。”
他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来找他的,但不一定不是来找那个病秧子大少爷的。
小二一听到甄剑的声音,脸上乐开了花。
他记得昨夜里闯进来的那波人,这位爷不是个吝啬的主儿,手上不把门儿,给了他好多的赏钱。
小二当即放下手里正打酒的破烂酒葫芦,大声回应甄剑:“嗳!爷您稍等,这就来!”
语毕麻溜将抹布甩到肩上,转身便往后院跑,把身边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给撂了。
老头子急得跳脚:“你小子!老头子我先的呐!”
小二潇洒的背身挥手:“您等会儿,马上来,马上来!”
甄剑没注意那边的热水风波,坐在饭桌上喝了两口茶,佯装口渴。
等周围探寻的视线消失,才缓缓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他走的不快,却也不慢,但普通人很难跟的紧。
他刚上走廊,转过拐角的瞬间,便转身迅疾的掐住一个人的脖子。
那人脚步没声,紧贴在他身后,藏匿气息极其厉害,若不是他骤然停步出手,怕是也抓不到此人。
甄剑抬眼打量,男人鹰鼻小眼,皮肤黝黑,是客栈西门边坐着的中年男人。
他正在奋力挣扎,却因为窒息发不出什么声音。
而他黑黄的脖颈上静静蛰伏着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甄剑收回视线,唇边抿起一抹冷笑。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住身的人,还没出生呢。
用力间,脖颈的主人眼瞳骤缩,随即鼻腔蹦出两声急促的喘息,在挣扎中很快断气。
甄剑面无表情的看着死在自己手里的男人。
瘫软的身体,断掉的脖子,恶心的触感。
他停顿片刻,步伐一转,拐进离他最近的一间屋子。
他手里掂着个死人,开门没轻没重,咣当一声,屋里坐着站着趴着的人一起看向他。
是殷毓的屋子。
屋子里,东风正捧着一个瓷瓶子站在床边,西风手里拿着手巾蹲在床边。
而床铺的床幔落下,一只手从床幔下钻出,搭在床边,伸的很长。
胳膊细长白皙,五指攥成一个拳头,软纱轻软的搭在上面,滑下来。
此时,埋在床榻里的人动了动,甄剑才看见从床幔里钻出来的一个脑袋。
脑袋上的墨发散着,长长的落在地上,那张脸上的眼睛眨了又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
殷毓看了两眼甄剑,对他挑眉,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甄剑没搭理他,只是目光落在地上。
哪躺着殷毓落在床边的头发。
那长长的墨发像水,悄无声息的钻进他的心里,挤弄的他心尖痒痒。
连关门那只手都顿了片刻。
甄剑突然想把那头发撩起来,然后塞回去。
他垂眼,没做解释,只是将手中的人拖过来,扔到屋子中间。
男人扭曲着软在地上,耳鼻鲜血溢出,脖子异常歪着,眼白突出,死不瞑目。
而他突出的耳后,刻有一个蛇蝎状的刺青,形状怪异,蝎口衔尾,精巧异常。
甄剑现在才看到那个刺青,目光一顿。
蛇尾帮的人。
他出谷前老头子曾叮嘱过他,现在江湖上最大最恶的帮派就是蛇尾帮,让他少跟这群腌臜货纠缠。
因为这个帮派什么人都收,什么事都干,只要钱到位。
殷毓在甄剑闯进来之前,正在咬牙忍痛,让西风给他背后上药。
因为“固魂针”的缘故,他身上所有的疼痛都被放大了数倍。
这给刀伤上药,对于殷毓来说,就仿佛是剜肉刮骨。
青年白皙的背上已经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但他不想在甄剑面前露出脆弱。
“跟着……”
殷毓佯装无碍,张嘴询问,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声低气小,仍是一副要死要活的病秧子样。
他停下话头,清清嗓子,硬让自己多了几分活气:
“咳,他是跟着你上来的?”
甄剑见过倔的,但没见过这么倔的。
眼前的大少爷连指尖都泛着白,看起来虚弱的下一秒就会死掉,却还要用力清嗓子,让自己
看起来精神抖擞。
那张清秀的脸上眼睛黑亮湿润,和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
啧。
他又不是瞎子,还得装看不见。
“嗯,”甄剑收回视线,转身拉过一把椅子坐上去,道:“不是来找我的,但不一定不是来找你们的。”
“喔,你倒是绝顶聪明。”殷毓惯来嘴贱,习惯性说了句:“这都被你发现了。”
甄剑:“……”
他喝口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感觉自己被一只拎着脖子张牙舞爪的小猫咬了一口。
看在对面虚弱的要死的份上,他没吱声。
殷毓没意识到自己怼了对方一句,终于觉得自己眼前的长发碍眼,伸手往后一撩。
他撑着西风的手,探头打量那个躺在地上扭曲的死人,他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待看清那人脖颈上明显的刺青,他没好气的又躺回床上装死。
啧。
殷毓心里骂了声,真是糟心玩意儿。
殷安那个蠢货什么腌臜货都敢联系,真是不把殷家的脸面放在心上。
他喉咙里又堵又涩,想到殷安是真的要杀了他,心中更是难堪和委屈,一时间连嘴都不想张。
蛇尾帮,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接杀人越货的活儿。
能找得到蛇尾帮来追杀他的,除了他那个好弟弟殷安,还会有谁。
真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要对他赶尽杀绝。
东风揣着手,目光担忧望向殷毓,惴惴道:“少爷,这是蛇尾帮的人……”
他话音未落,被西风瞪了一眼,住了嘴。
他看不清吗?
他又不是个瞎子。
没眼色的东西拼了命的往殷毓嘴上撞,大少爷嘴都长开了,看见东风缩脖子惴惴不安不争气的样子,却又闭上了眼。
这还骂什么骂,骂了他蠢货,就能让他心静吗。
眼不见心不烦吧。
真是看见东风和那个死人就想起来殷安那个祸害,糟心。
西风凑近殷毓,低声宽慰道:“或许不是来找我们的,少爷不必太过忧心。”
殷毓本来想忍忍,却没忍住,像一块儿饼瘫在床上,没好气道:“不是来找我们的,那来找谁?”
他睁开眼,伸手指向门口:“找楼下那个抠搜买酒的老头?还是店里鸡贼的小二?”
甄剑刚喝完茶,拎着茶壶往自己杯子里续茶,闻言挑眉。
他刚刚在楼下,确实遇到了这两个人,看来他们也一直在探查客栈。
他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他瞄了一圈屋内,确实发现少了一个人,好像是那个比较温和的北风。
甄剑心下了然,玩着杯沿也不作声,作壁上观。
对面那个西风脸上没表情,看来是习惯了这个少爷的阴晴不定和嘴贱。
只是那个没表情的青年,安抚完大少爷,忽然就抬眼看向了他,客套微笑起来。
甄剑压着杯沿的手指一顿,心觉不对。
接着那人轻飘飘冷冰冰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劳公子挂念,叨扰公子多时,现如今我们也该起身了。”
喔,逐客令啊。
殷毓正糟心烦的要命,哪想得到西风张口闭嘴就是逐客令。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不想让甄剑就这样离开。
他手都没拽到西风的衣袖上,话就已经从西风嘴里无情的溜了出来。
西风看着冷冰冰,客套话却一句接着一句:
“这一路来,倘若没有公子便没有我们少爷,如今前方路途遥远危险,我们断没有继续麻烦公子的道理,还请公子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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