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忍不住长叹口气,随后微微仰了头,神情忽然有些怔愣。
她转头看向程芷月,又低头喃喃着:“师妹,是我冻出错觉么,怎么还是……”
雪花落在她鼻头,光洁白皙的鼻尖瞬时变得紫红。
下一刻纪灵突然向程芷月扑去,程芷月猝不及防被扑倒,随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雪雾逐渐散开,前方正有一拄杖老者凌空而立,浑浊眼珠木然朝这边望来。
“你到底是何人!”纪灵将她挡在身后,高声喝到。
眼前老者并无表情,只道:“山僧不识英雄汉,只恁哓哓问姓名。”
纪灵呸声骂道神经病,下一刻命剑出鞘,人也腾空而起,向那老者面门刺去。
眼前老者却摇摇头眼下一副同情之色,身影摇晃消失不见,耳边只余一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霎时风生烈烈,素白雪雾中,竟有一簇花叶被席卷进来。
纪灵暗道不好,强行在空中扭转腰身,避开要害躲过翻飞花叶。
腰侧衣袍被刺得开裂,隐隐渗出一点血来。
好在只是皮外伤。
纪灵猛地抬剑挥出,破空声阵阵,剑尖与花叶碰撞,竟是发一阵金戈碰撞之声。
纪灵又呸了一声:“神经病,打架就打架,背什么诗?!”
接着一翻身,手中掐诀,火焰从掌心钻出,在花叶间轰然炸开。
花叶被烧得焦乱,幻阵中的产物多少也遵循五行相克的规矩。
只是这阵法变化多端,不知那老登还能再念出什么诗来。
“妈的,隐身挂。”纪灵咬牙,握紧本命剑,“有本事出来单挑啊!”
这激将法当然不奏效,不过她也只是骂得畅快权当止痛。
“师姐,在那边——”
身后传来程师妹的声音,纪灵看去,只见程芷月手中一袋药粉打开,手指指向粉末消失处。
纪灵眼疾手快提剑刺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瞬时刺破了那团绵软空气。
耳边再次传来碎镜之声,那消失不见的老者也现了形跪趴在地上。
温热的血腐蚀着地面,冰雪在他脚下消融。
老者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有嘶嘶气流声。
她卯了劲向咽喉去的。
纪灵看向黑气环绕住老者身体,他身形膨胀,犄角歪斜,身下血污染红灰白皮肤。
“我非窃贼谁夜行,”纪灵收剑入鞘,一脚踩上显形妖兽的面门,神情显出了些许的倨傲,“白日堂堂……”
“杀袁盎。”
话毕又呸呸两声骂神经病。
程芷月探查完妖兽尸体时,纪灵正专注地坐在地上给擦拭剑身。
程芷月拉了拉她:“师姐,地上凉。”
纪灵随口说没事她屁股烫。
这又是接不得的话,程芷月捏了捏衣角,神情还有些怔愣。
然后她问:“师姐怎么来这了?”
纪灵还是没抬头,又抓起一捧雪仔细搓揉剑柄,摆摆手道:“师姐嘛,担心你,就来了。”
她擦完后怜爱地摸摸剑,才拍拍衣服站起来道:“我看镇子上妖兽有些反常,怕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你丹修恐怕在这有些危险,就来了。”
程芷月没说话了。
她想起来刚入门时不知道课余做些什么,便随了大流去接门令做任务。
新弟子的任务都离宗门不远,于是每每有弟子不敌妖兽时,师姐都会突然横空劈来一剑,骂骂咧咧地拎着师弟师妹的衣领扔到树上。
“你们他妈能不能少接点这劳什子任务,你妈,掌门让我看着你们,我师尊就他妈往我门令上装警报器。”
“自己从树上下来,烦死了,一天天的能不能看一下门令任务上的推荐修为啊,那他妈是我压制境界一个个试出来的。”
“你妈,能不能给我发点钱啊,鲨臂宗门。”
每个弟子都被师姐骂过。
她算好的,她只被骂过两次。
“找到东雪莲了吗?”纪灵收好剑问她。
程芷月摇头:“我想,不需要了……”
她低头看了纪灵一眼,又双眼放空起来。
纪灵听不懂,倒也不问了,于是拆了个传送符箓说让她先回去。
此地着实凶险,她经过此番灵力道具之类也差不多用尽,程芷月没再推辞,深深一礼后回了宗门。
偌大天地间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纪灵道:“你出来吧。”
天地间传来一声轻笑,下一刻面前出现个黑衣鬼面的男人。
男人身形颀长,脸上一副修罗面具,此时正折了跟树枝随意把弄。
“进益不少啊,这种妖兽可以一剑封喉了。”鬼面下传来一阵笑,他摆了摆手:“怎么不过来?”
纪灵木然道:“少废话,刚才就不老实,如今出来了装什么,去做你要做的事。”
鬼面男人靠近了些:“好吧好吧大小姐,”他大笑着越过身形紧绷的少女,抬手指尖点着面前空气,下一刻四面风起,雪粒子被吹散,那被风雪盖住的妖兽尸首又显露出来。
男人啧啧两声道:“真可怜啊,下手真狠。”
纪灵冷笑一声:“闭嘴。”
说话间男人已经俯下身他手中树枝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焦黑,他毫不在乎地握着,戳向地上的妖兽。
黑气弥散开。
“雪山上先前的守山神仙陨,这只妖兽便学着那山神样子妄图将这山给吞掉,供它修行,”男人声音轻浮,手下动作倒是细致,现如今一身黑衣,猿背蜂腰又不停摆弄手下尸身,倒像是个模样俊俏的仵作,“被你刺了命门就化了原型……啧,丑陋……但也还能用。”
他说着将树枝丢开,将手上黑色手套也解开,手指探进妖兽漏风的咽喉。
下一刻一阵黑气从其中蒸腾,接着整具尸首都化作一团不成型的焦黑粉末,被风雪吹散。
纪灵捂着鼻子站在一旁又翻个白眼:“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收回手,修长指节仍然瓷白如玉,半点血污也无。
他重新带上了黑手套,语气慵懒又餍足:“饱餐一顿呢。”
纪灵再翻个白眼:“说完了吗,现在给我滚回去。”
男人啧了一声:“若不是我如今……”
他话未说完,纪灵抬剑刺进他胸口。
鲜血喷涌,男人又啧了一声,既没说痛也没惊愕,直直栽倒进雪地里。
纪灵抽出剑,坐在他尚且有余温的身体边上,撕了他身上衣袍,就着雪把剑再次擦干净。
“浪费,我的血你就这么擦掉,浪费。”
纪灵呸他一声:“神经病,就你把自己当宝贝。”
随后她怜惜地摸摸剑身:“宝宝,咱们不理他。”
“呦呵,”耳边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神经病,就你把它当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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