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锦钊,你们怎么也来了?”
沈锦钊最后走进月阁,他眉眼清澈,面如白玉,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见到院中情景,他眉头轻皱。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顾卿怜也没弄清具体情况,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不知怎么说,他怀里的苏溪也支支吾吾,看上去委屈极了。
“师父,锦钊师兄……”
顾浮岚径直走到顾卿怜面前,先是粗略扫了眼自家儿子,接着皱眉细看倚在他怀里的苏溪。
只见苏溪面色苍白眼角湿红,唇边溢出点点血迹,裙摆处的布料沾了不少灰,看样子刚被谁揍过。
“溪儿,你来说,怎么回事?”
顾浮岚发话,苏溪三言两语便把刚才对着顾卿怜的说辞又讲了一遍。
一时间月阁里除了她带着泣音抽抽噎噎的讲述,其他人全都屏气凝神,没有一点儿别的声音。
月光照耀下的苍吾宗,同处一个院内,甚至还是一个师父门下的几人此刻心思各异。
“师姐……”
苏溪说完咬着下唇,她眼泪流不尽似的,用衣袖擦了又擦,最后干脆垂下手就那样泪眼朦胧地看过来。
顾卿怜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的脸侧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锦钊瞪大眼嘴唇微张,他一会儿看梨花带雨的苏溪一会儿看面无波澜的秋宴,讶异、不忍、叹息等情绪在眼中轮换,全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反应。
但他必是知情者,因为今天顾浮岚本该更早一步到场,这本是他跟秋宴商量好的。现在师父来晚了,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锦钊脱不开关系。
其实师父即便稍晚一些也没什么,可问题在于苏溪提前放出了魔气,两人配合着一早一晚,这样下来师父就完完整整地错过了全程。
他本该跟自己差不多时间来到月阁的,但即便如此,影响不大。
秋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压根儿就没呛声,站在月阁门口抱着剑静看师妹表演,到现在大家都进去了她还没进去。
待苏溪讲完,顾浮岚眉头皱得更深,管理一个大宗门数百年的经验使得他不怒自威。
“宴儿,当真如溪儿所说?就在方才,你可曾出手伤了她?”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视角,师父看过来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疑惑。
“不曾。师父,徒儿不会无缘无故对同门出手。”
秋宴收了剑答得坦然。
“今夜我本在竹月阁练剑,不知为何突然感应到一股魔气,一路追踪之下到了这里,却见……”
说到这儿,她停顿片刻看向已经强撑着自己站好的苏溪。
顾浮岚追问:“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师妹从一团魔气里走出来,师妹看到跟在身后的我便给了自己一掌,引来不知情的卿怜师兄与我对了一剑,剑气相撞又引来了师父和锦钊师弟。”
“就是这样?”
“回师父,就是这样。”
顾浮岚虽然眉头还皱着,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真的生气。
他出了名的严苛,若手下的弟子真的伤了同门只怕此时已震怒,所以,他这是信了秋宴的话,或者说他不信苏溪的说辞。
为什么?
少女眸中戾色一闪而过,不过片刻眼眶里又蓄满了泪。
“师父,师兄,我怎么可能从一团魔气中出来?我又不是魔,我在宗内百年,是师父您亲认的弟子啊!”
“师姐,分明是你一见到我就不由分说给了我一掌,你怎么……”
随着她委屈至极的支吾,眼中泪水决堤而下。
“师姐可是因为我与卿怜师兄……而怪罪我?”
秋宴实在看得累了,院中白光一闪,她转瞬间就出现在少女面前。
“够了,你不是魔?那我问你这是什么?!”
清灵剑快如闪电,修长的剑身往前一挑。
“宴师妹!”
“师姐?”
距离过近又速度奇快,顾卿怜和沈锦钊反应不及,顾浮岚站在一旁并未动作,秋宴趁少女惊呼掩面之时把清灵剑挑断的项链从她胸口扯出。
“师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我家人留给我的遗物,师姐你分明知道啊!呜呜呜……”
“胡说,这分明是!”
不,不对,项链被夺,为什么苏溪身上的魔气并没有外泄?
为什么她感受不到那股极为浓郁的魔气?一丝都没有!
低头看去,手中的项链与第一次重生后苏溪自己取下来那条一模一样,链坠也散发着幽光,可它却没有秋宴十分熟悉的那股气息。
项链被换了!
为什么?苏溪为什么会换了突然项链?
秋宴面色一变,不可置信地攥紧项链。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今夜,她本想将计就计当众戳穿苏溪的魔族身份……
可是,苏溪怎么会知道?
抬眼,近在咫尺之间的少女还在流泪,但嘴角微乎其微地上扬一瞬,仗着视线阻碍,她还冲秋宴眨了眨眼。
总不可能她也重生了吧?
天书你在吗?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师妹了……
秋宴抑制住想抬头望天的冲动,那头苏溪突然哇哇大哭,嘴里喊着:“师姐我讨厌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呜呜呜……”
不止她听得头痛,顾浮岚也忍不住想捂耳朵,他一甩袖子大喝一声:“好了!”
深夜的月阁终于获得片刻安宁,顾浮岚深吸一口气,沈锦钊率先开口:“师父,这,宴师姐和溪师妹……眼下如何是好?”
“这么大动静,宗内已有不少弟子注意到这边,这……”
这话说得不假,月阁外确有嘁嘁嚓嚓之声。可这个时候说就是在煽动处置秋宴了,毕竟从头到尾动手的“看起来”“似乎”只有她一人。
顾浮岚作为一宗掌门,他的亲传弟子私下对同门动手,传出去怎么也不好看,势必要以儆效尤。
苏溪也道:“师父,师姐怕是不会再原谅我了,我好害怕。下次如果四周无人,师姐再对我动手……”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浮岚一甩袖打断了。
“溪儿,你说宴儿给你一掌,可有人看见?”
苏溪一愣,犹豫道:“没,没有人看见。”
“你们各执一词,你说秋宴不由分说就出手,秋宴说她看见你从魔气中出来,还说那一掌是你自己打的。你们都没有证人。”
话说到这里,还有谁不明白,师父的意思是他谁也不信,谁也不罚。
该死!顾浮岚今天怎么转了性,这跟她想的不一样。说到底,他还是信秋宴多一些!
苏溪急道:“可是师父,我怎么可能打自己一掌呢?我没有理由这么做呀。”
“宴儿更没有理由这么做!今日在永华峰我们本就商议好夜里来月阁会面,与卿怜商议婚约之事。”
“明知我会来,她怎么会打你?难不成等着给我看吗?!”
剑圣的威压下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秋宴确实与师父商议好在月阁会面,不过她说的理由是师兄身上的伤留有魔气。残留魔气多日不散的伤攸关性命,而且这种魔气藏得隐蔽,鲜少有医者能够发觉。
可她是曾以擅治魔伤而闻名的秋氏后人,师父自然信她,但这样的信息不能对外人说,即便他不知道苏溪已经知道了。
“淮山秘境之事已然过去,你与卿怜既然两情相悦为师也不会多说什么。宴儿与你之间兴许有误会,但既是同门……需得早日解开误会好好相处才是,你们听见了吗?”
“是,师父。”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
苏溪低下头不再说话,她一排银牙几乎要咬碎。
她失算了,该死的老东西!
别看现在说得冠冕堂皇风轻云淡,内心必已对她起疑。接下来行事需得更加谨慎,她要早日把东西拿到手离开!
师姐竟然约了师父夜里前来月阁,为什么?她怎么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样?
顾浮岚满意点头,突然喊道:“锦钊。”
沈锦钊上前一步,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疑惑:“师父?”
“你说得对,确实应该好好处置,以儆效尤。既然两人各执一词,事实又实在不得而知,那就都罚。也让宗内弟子都看看,即便是掌门亲传弟子闹事也不能姑息!”
“你说说看,怎么罚?”
沈锦钊面上的讶色一闪而过,随即他撇眉状似认真考虑,片刻后:
“不如,让师姐和师妹各自罚扫玄雨峰和墨峰的石阶如何?”
“罚关禁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道是沈锦钊的提议,后一道是秋宴。
顾卿怜、苏溪乃至沈锦钊都同时看向秋宴,眼里掩不住的讶异。
罚关禁池可是宗内十分严重的惩罚,因为禁池一旦开启,其内之人痛不欲生。
顾卿怜:宴师妹?
苏溪:虽然我确实想让师姐被关禁池,但我可不想去。
沈锦钊:师姐不对劲。
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顾掌门可以偷偷关掉禁池池水。
收到顾浮岚扫来的一记眼风,秋宴老实低下头。
最终,秋宴被分到墨峰扫石阶,苏溪被分到玄雨峰扫石阶。
这样的惩罚也不轻松,毕竟墨峰是苍吾宗最高峰,光是石阶就有一千多级,真要完完整整地扫上一遍需得花上至少三天。
玄雨峰稍微好一点,只有九百多级。
这样的分配还是顾卿怜说溪师妹有伤在身据理力争来的,不过总的来说差不了多少,秋宴并不在意。
“散了吧,都回去早些休息。”
一阵轻盈有序的脚步声后,整个苍吾宗重归于静。
唯有两个人影隐在暗处低声交谈。
“宴儿,你是说,一百多年前秋氏族人消失的尸首是被魔族带走了,还练成了可以掩盖魔气的秘宝?”
“是。”
“可有实证?”
“暂未取到实证。”
秋宴暗自撇眉,然而顾浮岚画风一转,“今晚当真不是你动的手?”
“当真不是,师父可是不信徒儿?”
慈眉善目的男人缓缓摇头,“不,我只是在想,哪怕万一呢?”
“万一你对卿怜并不是毫无感情……”
“当然不是,师父,我与师兄相识多年,怎会毫无感情。”
黑暗中响起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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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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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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