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夫人被吓破了胆，躲在屏风后面癫狂地尖叫。

梁晗躺在地上，他受伤严重，只得躺在地上痛呼，周边还躺了七八个受伤的修士。

曾府尹的尸体让殷照霜看得反胃，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崔意扬高声喊，“百工！百工！”

听见是熟悉的声音，百工才敢现了身。

他从一个隐蔽的草丛后冒出来，脸上带着点惊惶，但还算镇定。

还不等他们问，他已经噼里啪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你们走了没多久，就有人闯进了府里，他一身黑衣裹得看不清面容，但修为绝对在筑基之上，但他的目标只是曾府尹，所以我们还能都活着！”

陆乘川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梁晗，百工咽了下口水，“若不是他非得保护曾府尹，也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还好那人也只是把他打成了重伤。

听到这里，几人几乎可以确定是长青了。

磨莹神情严肃，“此女屡造冤孽，留不得了！”

他不说，几人也觉得长青杀意过重。

但看这些修士伤成这样，估计也只能靠他们自己追过去。

百工蹲在受伤的修士旁边，正在念叨着帮他们喂丹药，转头一看几人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哎！你们去哪？外面现在很危险的！”

殷照霜已经踩上了终雪，扭头对他说，“我们去追她！”

“啊？”

百工呆呆地看着他们站在剑上衣袍飞舞，下一秒几人便流光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受伤最严重的梁晗忍痛撑起半边身子，看着几人的背影表情怔忪。

“他们……根本不是炼气期。”

百工喃喃道。

梁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几个他并未重视的年轻修士，恐怕比在场所有人的修为都高。

他咳出一口血，神色复杂，被百工一把按回地上躺着，“哎呀，谁让你那么拼命了，那妖物一看就是与曾府尹有深仇大恨。”

梁晗声音很低，有些担忧，“那妖物实力高强，希望那几位道友没事……”

长青杀完人后会逃到哪里，殷照霜内心大概有了猜测。

他们并没犹豫，直直朝着那个地方而去。

几人在门口停下，五感灵敏的他们能清晰嗅到里头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楼里的人，大概凶多吉少了。

殷照霜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身后的终雪，萧珠玑也抽出天青，几人手握武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缓缓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场景冲击着殷照霜的眼球。

透过艳红的轻纱帘幕，众人能看到原本暧昧缱绻的空间染上血色，空气里是浓重的腥味，从门口到中央的舞台，躺着一具具或被割喉或被挖心的尸体。

厚重的血液覆盖了地面，殷照霜微微动了下脚，鞋尖便染上血色。

“呕！”

萧珠玑控制不住地弯腰干呕了一声，崔意扬连忙扶住她。

殷照霜闭了闭眼，屏住呼吸，缓步靠近舞台。

往日妓女们起舞的地方，躺着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老鸨。

她仰面躺着，喉咙处一道大大的豁口，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最惊恐的时刻，使她的五官是那样扭曲。

她那混浊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上方。

殷照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何时，长青就静静地站在二楼的护栏边看着他们。

她俯视着这一切，掠过每一个尸体上恐惧无比的表情，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

长青从轻轻翘起嘴角，再到放肆的大笑起来，让萧珠玑拿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殷照霜紧了紧手心，像她看过的所有电视剧里的正派一样喊出台词。

“长青，你可知错？”

在她身后的四人齐齐看向一脸正气凛然的大师姐：？

叶非妄嘴角微微上扬，又有点忧伤，师姐这么有道德感该怎么办？

笑声戛然而止，长青冷冷翘了下嘴角，嗓音褪去往日的柔媚，显现出无比的冷漠来。

“错？错在哪？”

“我错在，不该杀了那些欺辱我阿爷，让我阿爷学狗爬，骗他还把他活生生打死的狗官吗？！”

她声音愈来愈轻，却带着刻骨的仇恨。

“还是说我错在，不该杀了这些活活打断我妹妹双腿，用残疾幼女的噱头让她被那些男人凌虐折辱的恶人吗？！”

磨莹倒退了一步。

长青的表情由仇恨变得迷惘和悲哀，“你问我知不知错，难道我来到这个世上便是错的？若不是我，阿爷和小满便不会像现在这样……”

殷照霜惊呆了，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戳中了裘长青的心窝，对方道出的这些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想起裘小满那双黑亮清澈的双眼，不能违心说这些人不可恶不该杀，可是……

“这是你杀戮麓城无辜百姓的理由吗？”

殷照霜直直地盯着她。

磨莹合掌，“正是，你的因果，何须报应到旁人身上？”

长青反驳不得，声音更加尖利起来。

“难道我生来便得是这悲惨的命运吗？为何有人作恶反而美满幸福，而我凄苦半生仍是家破人亡？！”

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几人齐齐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萧珠玑娇喝一声，“师姐，跟她废话什么，杀了便是！”

长青指尖疯长，纵身一跃便朝几人攻来。

她利爪直直攻向殷照霜。

“小心！”

崔意扬吼了一声，几人脚尖轻点迅速从原处散开。

殷照霜横剑于身前，仰头不偏不倚地看着长青飞来。

利爪还有半掌距离便触上她面容，长青忽地一滞，她低头，腰身被青色的鞭子牢牢缠住。

“崔意扬！”

萧珠玑紧握着鞭柄，用力将长青甩至崔意扬的方向。

崔意扬应了一声，锋利的剑身直刺长青心窝。

长青瞳孔一缩，想要扭身挣开，耳边却忽然传来阵阵佛音，沐浴在金光里的磨莹正闭眸合掌嘴里念念有词。

被灼烧得发疼的长青动作一顿，被崔意扬的剑刺进肩头。

“啊——”

长青惨叫了一声。

崔意扬利落地抽出剑，长青来不及管伤处，七窍在荡开的禅音里流出血来。

她捂住耳朵嘶吼，身后一阵利风，长青强忍疼痛迎击，被剑意冷冽的寒渊刺穿手掌。

长青有点晃神，若干天前，她还能将这些人压着打，而现在面对配合默契的几人，她竟完全招架不住。

他们成长的速度太惊人了。

没有喘息时间，那道剑意像凛冽的风雪一般袭来，长青迅速回身，任掌心的伤口被灼烧，双手抬起抵抗住一击。

透过空隙，她看见那张清丽的面庞。

特别是她。

长青从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心来，她不想败在这里，不想死在这里，她想继续陪着裘小满，无论怎样，她想活着。

那股熊熊的火焰逐渐从痛苦变成了力量，众人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衣衫开始破裂，长青仰起脖子，从喉咙里迸出嘶吼声来。

黑色的纹路在她全身游走膨胀，顶起苍白的皮肤，可怖的纹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密密麻麻布满了她的整个身体，直至脸部也被完全覆盖。

她猛地垂下头，又缓缓抬起，殷照霜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白被一点点覆盖成黑色，逐渐失去人类眼神的亮光。

“不好，她彻底魔化了！”

陆乘川厉喝一声，殷照霜下意识闪避。

下一秒，她原本所站立的位置被劈得四分五裂，周围的尸体被轰成了碎尸块。

长青眼神死死锁定着殷照霜，现在的她不是裘长青，只不过是一具充满魔气的容器。

她速度奇快，招招都杀意十足，殷照霜只能狼狈地在楼中躲避。

“师姐！”

萧珠玑和崔意扬着急地喊了声，磨莹嘴里的禅语越念越快。

陆乘川和叶非妄对视一眼，领会到对方的意思，一左一右朝长青攻击的方向而去，长青被他们阻拦，眼珠子却还死死跟着殷照霜不放。

她察觉不到疼痛，即使被伤到，也不要命一般追着殷照霜不放。

杀了她！杀了她！

长青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她对刺来的剑尖不躲不避，只一寸寸逼近殷照霜，腰处被天青紧紧缠住，长青动作微顿，便继续朝前逼近。

殷照霜近在眼前，她咧开了嘴，掌心黑光闪烁，一个晃眼，面前的人忽地变成叶非妄。

长青茫然地顿住，心窝突然一凉。

她垂头看，心脏处冒出半截洁白无瑕的剑身，冰雪一般的寒意席卷全身。

长青全黑的眼瞳一点点恢复白，她轻轻地握上那把剑，触碰到剑身的肌肤裂开溃烂，身上的魔纹渐渐褪去。

她的皮肤迅速衰老，由原来的光洁白皙变得暗黄红肿，大块的瘢痕溃烂模糊。

殷照霜手颤了一下，抽出了终雪，一大股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长青软倒在地。

她的脸不复第一次见时的秀丽清纯，而是为人时被病痛折磨得面如枯槁的容颜，身体薄得像一把骨架，倒在血泊中抽搐着。

血液漫过她紧贴地面的脸，眼帘里是一片血色，裘长青模糊地看见，那张背着垃圾从地上抱起她的苍老和蔼的面容。

她嘴角动了动，想喊一声“阿爷”却没有力气。

挺好，她感受到，前半生的厄运和后半生的罪恶就要在此刻终结了。

长青突然很期待，如果人死之后会有灵魂的话，她还会再见到阿爷和小满的吧？

可是小满……

逐渐失去意识的她挣扎着张口，“我……我有话……”

长青小姐姐要下线啦[星星眼]让我们欢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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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