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贺明府荣膺新职!”
翼州知府邸前,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苏鸣武努力维持着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恭敬地捧着一个红木盒走到门口迎客的小厮面前:“鄙人苏鸣武,为知府大人奉上一副《春梅图》,以此祝贺大人升迁之喜。”
那小厮看了他一眼:“请帖可有?”
苏鸣武环顾四周,悄悄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帖子递给小厮:“有的。”
小厮眯眼,接过帖子打开,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正要询问苏鸣武,只见他掏出一个红包塞给小厮:“此乃门敬,拜托了。”
苏鸣武被人引着,坐到了厅堂外侧的陪席。旁边的幕僚见是生面孔,笑着和他搭话想要套近乎,被苏鸣武两三句糊弄过去了。
等到酒过几巡,一些贵客陆续告退,苏鸣武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厅堂。
这时角落里出现一个老仆,引他至一个偏院,并请他稍等。苏鸣武落座,在衣服上随手抹了抹,蹭去手心里的汗。
他谋划多年,终于可以攀上大树了!
“鸣武兄,别来无恙。”张知府走进屋内,身后跟着刚刚的老仆。
“知府大人,今日承蒙大人不弃,让小的得以见识这般盛事。若有失仪之处,还望大人看在小的诚心份上,多多包涵。”苏鸣武立马站起来,对张知府拱手。
“无妨,落座吧。”张知府挥手,笑呵呵地坐下。“鸣武兄,你我相识多年,偶尔也须小聚一下。”
两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等铺垫的差不多了,苏鸣武假装不经意地说:“张知府啊,听闻令郎已及冠,可有定亲?”
“犬子方及冠,尚未思量周全。”张知府摸摸胡子,不徐不疾。
苏鸣武眼睛一亮,“大人明鉴,小的膝下有一髫年之女,虽年幼,倒也跟着学了点《列女传》《女戒》,针黹女红也有贱内教导。只是小的出生微末,实在不敢高攀。若大人不嫌弃……”
“鸣武兄,你我相识多年,在我还未任职知府时,便对我多有照拂。我又怎会嫌弃你呢?”张知府作势止住苏鸣武要作辑的手,做出无奈状:“不过寒舍一向清贫,只怕令爱难堪粗茶淡饭之苦。”
“大人清操自守,躬行节俭,实乃楷模!小人虽非富贵之家,但愿备妆奁之资。小女虽生于商贾,然自幼习得中馈之事,必当克勤克俭,以承大人门风。”
“是么?鸣武兄有如此诚意,那我便应下了。不知鸣武兄有没有时间细论这六礼之仪……”
……
“小姐,起床了!”
苏萦舟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个褐衣女子站在自己床前。她缓慢的坐起来,任由这女子为自己更衣梳妆。
“小姐,昨夜老爷特地吩咐,要你早点去问安。”褐衣女子叫秀梅,是苏萦舟的贴身侍女。“老爷好像有大事要告诉你。”
”知道了。”苏萦舟沉闷的声音传来。她看向青铜镜中的自己。清秀的脸庞,眼眸半敛,嘴角边一颗痣,乌黑的头发正被秀梅手中的篦子分成两份,分别盘成两个髻子,插上和衣裙颜色相同的假桃花。
梳妆完毕,苏萦舟起身向门外走去,找母亲问安。她停在卧房门槛前,向屋内的母亲行礼:“母亲大人,晨安。”
“昨夜睡得可好?”
“回母亲大人,一切安好。”
“你父亲有事告诉你。先去和他问安吧。”屋内的紫裙妇女起身,整理了一下刚穿好的裙子,“晚点再寻我,把昨天熟读的内容背诵给我。”
“是。”苏萦舟再一次行礼,然后走向外院去找父亲。
进入外院的账房,苏萦舟隔着屏风对苏鸣武行礼:“父亲大人,晨安。”
“萦舟,你来了。”苏鸣武闷沉的声音穿过屏风,“我已为你和张知府的儿子缔结婚约。从今日起,你要开始深造礼仪,你身旁服侍你的秀梅会教你。两年后你就要去张家生活。等你年满十三就举办婚礼。”
“为什么?”苏萦舟下意识问到,只听屏风对面传来不耐烦的说教:“天天就问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的决定,你好好听我安排就是!你娘天天让你念三从四德,念到哪里去了?记住了,等你到了张家,千万不能再问!”
“是萦舟唐突了,萦舟知错。日后不会再犯。”苏萦舟听到父亲发火,赶忙道歉,又行了一礼,“萦舟告退。”然后退出了账房。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小姐,回房用早餐吧。”一直跟在苏萦舟身后的秀梅开口说到。
“秀梅,为什么我要到张家去?”苏萦舟往闺房走去,“我不认识张家的人。”
“老爷为你定下婚约,自然是要你嫁给张知府的儿子。这样张苏两家就成亲家了。”秀梅说,“小姐,你无须担忧,你平日学习女红和四艺都很快,想必礼仪也不在话下。”
苏萦舟叹气,“我为什么要嫁人?”
“哎呀!”秀梅着急了,“小姐,你成天就知道问为什么为什么,上次还问为什么做女红,上上次还问为什么不能出门……这都是规矩,哪有为什么?”
苏萦舟没有接话,默默走回闺房用餐。一想到待会还要背书,她又叹了口气。
从小她就跟着母亲认字,读书,学做女红。她虽然认得书上那些字,却并不明白为什么要照做。询问周围人,得到的答案也无非是“传统”“规矩”之类。当她追问这些“传统”“规矩”是怎么来的,又说是“老祖宗”传下的。
她搞不懂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却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安排。就这样她从记事开始就在家里每天认字读书,学习女红,学习琴棋书画,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现在又蹦出个什么知府儿子要和他结婚,她满腹牢骚无处发泄。
苏萦舟边吃饭边回忆曾经那些委屈,不知觉拿勺子狠狠戳着碗底。一旁的秀梅看了,提醒到:“小姐,吃饭时不能发出声音。”
烦死了!苏萦舟忿忿不平地放下勺子。总有一天,她要逃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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