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渐渐退散后,空气中依稀出现了一个黑色雕像。
时间似乎凝滞了好几秒,好一会儿,那黑色雕像才动了起来,接连咳了好几下,每咳一下,他身上的焦灰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朱缨看着这一幕,傻眼了几秒,而后才又带着小桑沢飞回雕像所在的位置。
“你没事吧?”朱缨看着浑身上下都黑成炭的宋清风,关心问道。
宋清风见她关心自己,忙急着回话:“还好,没什么大碍。”
说罢,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居然是黑的,再低头,身子也都是黑的,就连胸口露出来的玉牌也都黑了大半截。
“这……”宋清风黑眉一拧,神色顿时变得复杂凝重起来,他连忙转头看向朱缨身侧的小桑沢,质问他:“这符纸你从哪来的?是谁给你的?”
桑沢本想说出沈琳琅,但转念一想,若是直接就将沈琳琅供出来了,那接下来还怎么能看到好戏呢?
索性思路一转,装作不知情:“我也不知道,我今日突然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好像被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但是我自己怎么也摸不到它……”
宋清风黑脸一沉,咬牙闷声解释道:“这是威力极强的爆破符,任何东西只要粘上这张符,一旦擅动,五息之内必会爆炸。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警觉,运用修为护住周身,只怕此刻已被炸成碎片了。”
“既是爆破符,又为何会在他身上?难道,有人想要害他?”朱缨听了宋清风的分析,也凝眉思索起来。
宋清风却摇了摇头,“不一定是冲着他来的,这种符纸一旦粘上,只要没人动它,便也不会生效,只有扯下来的那人才会被符咒反噬……”
“如此说来,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朱缨眼眸微动,已经猜出这其中的玄机。
她目光平平,脸上散发着冷意,随即又蹲下身来询问桑沢:“今日你可有见过什么人?”
桑沢眼珠子动了动,静静地回答:“没有,我一直都在课室里睡觉。”
朱缨脸上露出几许疑惑,似乎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宋清风却悄悄嗤了一声,而后又温和地劝起朱缨:“好了,朱缨,他还是个孩子,你即便是问他他也是不知道的。况且,他基本都在后排睡懒觉,若是真有人刻意接近,他也不见得知晓是谁。”
宋清风的话说的似乎也在理,但朱缨此刻的戒备心提了上来后,便没那么容易放下了。
她倒是不怕那背后的人如何对她下手,反正她应付他们自然是绰绰有余的。怕就怕,万一误伤到了小桑沢,到时候她没了夫君,还怎么去渡情劫飞升?
朱缨凝眉想了一下,随即就从自己体内逼出了一颗金灿灿的内丹出来。
“我把我的内丹给你,今后不管何人对你下手,我的内丹都会护你周全的。”
说罢,她掌心一个用力,就将内丹打进了桑沢的体内。
宋清风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双眸大睁,顿时就急了:“你这是做什么?朱缨,你疯了吗?那可是你修炼了几百年的内丹啊,你怎么说给就给了?你用内丹护住了他,谁又来护住你?”
朱缨却眨了眨眼,不甚在意:“没事儿,没有内丹我照样可以保护好自己。而且,我也不需要谁的保护,我保护好他就够了!”
宋清风却气得手直抖,唇角不停地抽搐,又气又怒地凝视着她,驳斥道:“谁说你就不需要被人保护了?对方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护他做什么?他的柔弱无能凭什么要你来承担后果?”
“朱缨,你听我一句劝,赶紧把内丹收回来。你要是想保护他,我们可以多想些别的法子,没必要拿你的内丹做赌注……”
宋清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急得满头大汗,可朱缨却沉着脸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是我夫君,我既已给出去了,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而且,我是自愿的,给就给了呗,总归不是外人。”
她这一番话差点把宋清风气吐血,他红着张脸,双眼猩红地盯着朱缨,唇齿气得上下打起架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羡慕嫉妒到发狂,他紧紧拧着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也难以分散他此刻的心痛。
他多希望,他才是桑沢,他才是她口里的夫君!
可他终究不是,他不过是她嘴里的那个“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别人,豁出性命地对别人好,而他却像个小丑一样还在试图挤进她眼里,殊不知,他的所有努力,可能在别人眼里都只是个笑话。
别人不动声色就能得到的东西却是他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
啧,多可笑啊!
宋清风低落地垂下头来,眼眶微微湿濡,他慌忙用袖子擦拭掉,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然转身离开这令他眼红心酸的局面。
朱缨见他突然一声不吭就走了,心中还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地他好像就生气了呢?
算了,不管他了!
朱缨又将视线移回桑沢身上,张了张唇,正要说话,修课的铃声便响了起来。朱缨只好先闭嘴,送他回课室,自己则在课室外找了把椅子坐下静等他下课。
桑沢回到座位上坐下后,心绪仍在翻涌。
方才朱缨突然就将她的内丹给了自己,弄得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知道朱缨可能出于某种原因,确实是喜欢他的,但是他着实没想到,她的这份喜欢竟已经深到愿意将内丹都给了他……
而且,她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好他”。
从前,他只当她的这些话都是随口一说的场面话,直至今日他才明白,她原来说的都是真的。
她是真的要保护他,不惜将内丹给他的那种保护……
桑沢静静地思索着,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感受着金丹在体内的力量,温温热热的,似有暖流向全身袭来,令他浑身都温暖舒畅。
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吗?
桑沢默默感受着这股暖意,遥远又惬意。他想起来很久以前,也曾有人保护过他。
那是他父亲,上一届魔尊。
记忆里,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被雪豹咬伤了腿,不能行走,雪豹的毒素很快就将他全身都变得冰冷麻木。
他躺在地上,犹如一具僵尸,而咬伤他的雪豹却是慢条斯理地朝他逼近,似乎是在欣赏即将入腹的盘中餐。
他昏厥之际,是父亲冲过来一刀斩杀掉雪豹,然后跑过来将他抱住,拼了命地给他输送修为灵力救他。
那时候,他冰冷的身体触碰到父亲传送的修为,就如同冬日里遇见了暖阳一般,也是这般温暖舒适,让人贪恋。
只可惜后来,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有一天,父亲突然开始告诫他,要尽快强大起来,要承担起魔界的重任,将来要保护整个魔界。
为了让他成长,父亲再也没有在他遇见危险的时候出来保护他,即便他后来被野兽差点咬断脖子,父亲也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从不出声制止。
他知道,父亲不会再保护他了。
而往后的每一日,都将是他来保护别人……
记忆久远,可回想起来,桑沢却好像又还能记得父亲给他传送修为时的那种感觉,和现在差不多,暖暖的,很舒适。
只是想不到,如今让他重温这种感觉的,竟然会是一个女修士。
桑沢抚摸着胸口的位置,回想起朱缨给他金丹时的模样,好像似乎也没右护法说的那般丑貌。
其实,她还是很好看的。
眼睛大大的,每次看向他的眼神也总是清纯灵透的,没有丝毫邪气,倒是与往日那些想爬他床的女子差别很大。
那些人眼里欲/望很深,让他一眼就能看穿,所以他厌恶。但朱缨每次看他的眼神却很纯粹,有种清灵纯净之感。
他向来是不信世上会有心灵纯净没有杂欲之人,但他现在倒是觉得,朱缨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
不知是不是给了金丹的原因,朱缨忽然发现小桑沢近来没再对自己摆脸色了。有时候她问话,他也会认真回答几句。不过她若是问多了,他也还是不搭理人,但是这态度确实是比之前好多了。
见他愿意搭理自己了,朱缨很是开心,每日除了陪他修课,更是变着法子地找他说话,试图开导他,让他成为一个能高谈阔论畅所欲言的人。
宋清风自那日后便告了病假,已有好几日未来学院授课。沈琳琅倒是时不时地来过几回,起初仍在搞一些小动作,但桑沢每次都成功避开后,她估计也就死心了,没再对他下手。
唯有秋棠,好几次在路上与桑沢偶遇,本想着离得这么近她就能与他多聊上几句,谁知每次朱缨都跟在身旁,让她根本没法与他单独相处。
秋棠失败了好几次后,越发地怨恨朱缨。
于是某一日,她将左护法渊宗单独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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