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意

大雪纷飞,马车在客栈门前缓缓停稳,厚重的积雪几乎掩没了半个车轮。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先是露出一截月白色的衣袖,随即一位公子俯身下车。

他披着斗篷,领口绒毛间露出一张漂亮的面容。眉眼如画,鼻梁挺直,唇色因寒冷而略显浅淡,原本衬得整个人如冰雪雕成般清冷,偏生他眉间有一点红痣,平添了几分雪中艳色。

言锦站稳身形,他轻轻拂去肩头落雪,借着门前灯笼的光望向客栈招牌,“饮山云院”四个字在风雪中摇曳。

“这不像客栈名,倒像是隐居别院。”他回眸一笑,眉眼弯弯,暖意从眼中一直蔓延到唇角,“老板好雅致。”

那边老板将马拴好,闻言乐道:“言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客栈开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取个应景的名罢了。”

说着他率先走到言锦前面,伸手掀开挡风的布帘:“言公子请,方才你的手下已经来交代过了,留了一间上房给你。”

言锦却摇摇头道:“普通房间即可。”他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老板道,“劳驾给帮我赶马车的那两个伙计找两间房,再送些驱寒的姜汤和热水。”

“得嘞!”天寒地冻的,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难得来一笔大单,老板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忙叫了人恭恭敬敬送言锦去房间。

言锦点头致意,正要跟着上楼,突然又被老板叫住。

“言公子稍等!”老板将银票对着烛火看了又看,确认无误后来到言锦跟前将他拦下,严肃问道,“言公子可是扬州来的?”

言锦有些不明所以,他的目光落到老板手中的银票上的扬州官印,猛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忘记这里不大方便去钱庄换当地银票,我马车上还有些银子,老板稍候,我去取。”

他歉意一笑就要去马车上,然而方走出一步又被拦下,老板激动地握住言锦的手道:“不不不!我不能收你的银子!”

老板又道:“有位公子替你付过了!”

据老板回忆,那大约是三个月前。

他的客栈虽说开得偏僻,却是开在了来往沂州最近的一条路旁,是以平日里看到的人也不算少,但从未有像那日那般让他记了许久的两个人。

无他,两人组合起来实在太过奇怪。

一人穿着松松垮垮的艳丽衣袍,头上插着一排鸡毛一样的东西,腰间腕间戴着大大小小形状颜色各异的石子儿,中间还偶尔串了个小铃铛,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甩腰扭胯,丁零当啷一阵响,活像只显眼的公鸡。

另一人却截然不同,一袭素白宽袍,只头上腰间各系一条红绳作为点缀,广袖垂下,藏风纳月,行走间自成风度。

那公鸡一样的男子一路上蹿下跳,转着圈叽叽喳喳抱怨着什么,即便是隔着老远依旧觉得他很吵,被抱怨的白衣男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就在老板啧啧称奇时,白衣男子向他走近,给了他足足可支撑客栈大半年的银子。

“那位公子说,如果遇见扬州姓言的客人,请我转赠一些东西给他。”

房间内,老板打开一个包袱,拿出几件上好的冬衣和一个瓷瓶,一一道:“这是保暖的衣物和驱寒药,都是给你的。”

冬衣做得极好,外面丝滑,里衬细致地缝了一层的兔毛,触手柔软生温,颜色也是言锦往日里喜爱的。驱寒药约莫是担心他赶路不便熬药,做成了丸子的模样,这样只需用水便可服下。

言锦取出一颗轻轻嗅了嗅,丸子是甜的。

是宿淮。

他几乎立刻确认了老板口中的白衣男子是谁,一丝极细微的颤动从指尖传来,不易察觉地蔓延至心口。

这与任何人的关切都不同,宿淮是他自己选的,再看着长大的人。

言锦恍然想起多年前,宿淮还会因为一些事闹脾气,会意气用事,看着是在照顾言锦,实则还是言锦在引导。如今的他,却已能如此不动声色地将一切为自己安排得周全妥帖。

言锦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复杂的感慨。

“他可还说了什么?”言锦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时隔三个月而来的心意。

“好像没说……”

老板仔细回想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下楼叫人。

不出片刻,房门再次打开,老板去而复返,手里竟拿着一枝红梅。

那梅花还带着风雪的冷冽清香。

老板让人拿了个素白瓷瓶来,将梅花插进瓶口,道:“那位公子说,过了这客栈会冷上许多,让你多加珍重。另外原想在此等你一道回去,奈何随行有病重之人不好耽搁,只得托我代折一枝后院的红梅赔罪。”

他将红梅放到言锦手边:“来言公子,给你的赔礼,我搭了梯子折的开得最好的那枝花,够有诚意吧?”

“多谢老板。”这可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言锦轻拂着还有些冰凉的花瓣。

他与宿淮许久未见,当真想不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这样想着,心中忽然生出更多期待来,是以第二日风雪稍停便启程继续赶路。

也就是这时,言锦才发现事情被他想得太简单了。原以为在客栈为他提前准备的东西已经够了,没成想一路上这类事情竟未停过。

沿路上,但凡有人听说是扬州言家的马车,便会有人送吃食和炭火热水。入住的客栈也必然有人提前打点,照例送上衣物、驱寒药和一枝花,即便没有珍贵的花,也会托人送上一碟糕点赔罪,再在下一家客栈送一大捧补上。

最让言锦惊奇的是,他的口味在离开三生堂的这几年中发生了些许变化,这样的事太常见,他未曾刻意与旁人说过,更不曾写信告知,然而宿淮都知晓,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喜好。

第一次言锦十分惊喜,第二次心中欣慰,第三次也甚是开心,等到了沂州景宁镇时,他已经麻木了,下马车头一件事便是接过早早等候他的陌生人送的花和吃食。

言锦捏了捏脸颊上的肉,沉默半晌,狠狠一扶额。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不说清瘦一点,反而胖了许多,说出去谁信啊!

马车和赶车的伙计已经离开,他静立在街口,目光轻轻掠过往来的人与街边林立的铺面。三年光阴如水漫过,这里的模样已悄然改换,添了许多陌生面孔,一种微妙的生疏感自心底浮起,竟使他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踌躇来。

突然,不知是谁眼尖喊了一声:“言大夫回来了!”

这一声仿佛一滴水落进热油里,整个街道瞬间沸腾起来。

人们从店铺里、屋檐下涌出,脸上洋溢着真挚的喜悦,他们迅速找到言锦的位置,将整个街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言大夫!真是你回来了!”

“瞧着气色还不错,路上辛苦了吧?”

“快,这是我刚蒸的板栗糕,还热乎着,您尝尝!”

“我家新做的腊肉,一定得拿上一条!”

转眼间,言锦怀里就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热腾腾的糕点、熏制好的腊味、甚至还有一壶烫好的酒。

言锦一下呆愣在了原地,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那些熟悉的笑容,心中的一块大石猛地落地。

言锦心中暖融融的,笑着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

药材铺的陈老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乐道:“你这抠门赖皮的言大爷离开三年多,我们过得可自在,眼见着你要回来了,可不得防着点,常常打听消息?”

“说什么话呢?”卖烧鹅的王婶踢了他一脚,扬声道,“哎哟,这还不是宿淮大夫早就嘱咐下的!他说啦,您大概就是这几日到,让我们多瞧着点街口。”

“是啊是啊。”旁边酒馆老板附和道,“宿小大夫半月前就挨家打过招呼了,让我们多照应些。”

“言大夫,你走了这几年镇上都没有往日热闹了,我们可想你,天天眼巴巴等着。”

“言大夫你以后还走不?”

又是宿淮。

言锦抱着满怀的心意,心头那根弦将要被轻轻拨动,结果还没拨成功,就被大家簇拥着往三生堂去。

突然,在这片欢腾的气氛中,一阵刺耳的争吵声从不远处传来。

“哼!说得好听!什么言大夫?他呀,早就嫌我们这穷乡僻壤,打着奔丧的名头一去不回了吧!”一个尖利的声音高喊着,“还什么活菩萨,什么大善人,走了那么久你们还眼巴巴地等着?别做梦了!”

人群的欢笑戛然而止。

“你放屁!”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他怒道,“宿大哥说了,言大哥这几日就回来了,你不过是记恨三生堂戳破了你四世馆用假药,诋毁他罢了!”

“宿淮说回来就会回来?他是言锦肚子里的蛔虫?”尖利的声音嗤了一声,“李大生,你们那姓李的老婆子都被言锦治死了,你还替他说话!”

“不许你侮辱婆婆和言大哥!”

李大生大吼一声,紧接着打斗声传来。

言锦眼中的笑意骤然消失,他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旁的人,循声赶去,只见前方小巷内,一个中年男人正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对着李大生大打出手,李大生终究是瘦弱了点,凭着一股蛮劲撑了一阵,便无力抵抗被按在地上揍。

突然,中年男人手上一痛,一瞬间整条手臂都变得酸麻异常,忙低头看去,只见手背上不知怎的扎了一根银针,针上泛着青绿的荧光。

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在这小小的巷子中已经被镇上的百姓围堵起来。

他的腿顿时抖成了筛子,他连连后退:“你们要干什么!我解决个人恩怨,和你们无关!”

“哟,这不是四世馆的骗子吗?之前被揍的伤好了?”陈老板上下打量着他,冷笑一声,摩拳擦掌,转头问人,“打吗?”

他在问谁?

中年男人心中一慌,这些人除了官府还会听谁的?

然后他就见着陈老板身子一侧,露出一个人来,这人的脸他化成灰都认得。

正是他方才骂的言锦!

“不不不,这是误会……”男人慌张的想解释,但没人给他机会。

言锦声音冷得像冰窟:“打。”

我们言大夫就是特别受欢迎。

下章就和宿淮见面啦,悄悄说,感情有史诗级进展,文案剧情预计就是这几章上演,记得来看哦~[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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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诱人》本文系列文,有超带感的钓系大美人受,宿敌文学。

文案:

口是心非将军攻x又美又钓奸臣受

受视角:暗恋成真。

攻视角:宿敌被迫变妻子。

温邬,权势倾天,暴虐成性,是个人人都盼着暴毙的奸臣。

没曾想有一日会被赐给忠君大将军应泊舟为妻。

众人纷纷下注,赌二人多久会翻脸。

然而成婚当夜,长刀就擦着温邬的头飞过劈了婚房的门。

温邬不怒反笑:“将军原来这般厌恶我。”

说着他一把扣住应泊舟的头撞在桌上,对着唇狠狠地咬下去。

一吻结束,红烛洒落一地,温邬指腹蹭着应泊舟带血的唇角,轻声道:“再杀我一次?”

——————

应泊舟家世代忠良,对温邬这等奸佞深恶痛绝。

成婚后,他暗中安插眼线,搜集温邬的罪证,只待时机成熟,协助皇上一举铲除温家。

罪证记录日志:

二月十八,温邬带着丫鬟仆人在院里种了满园的花。

三月十六,温邬逛遍集市,买了只小猫崽抱着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结果睡着栽进了花丛中。

四月初九,温邬把玉冠拿给小孩套圈取乐,吓得小孩爹娘当街磕头求饶,闹了好大一通事。

四月初十……

没见着人,下人传话说温公子打昨日被误会起就闭门不出,闷闷不乐。

应泊舟盯着纸上未干的墨迹眉毛拧成麻花,最终还是认命般搁下笔,折了枝上好的海棠去哄人。

ps:

1v1,he,应泊舟攻。

两个人武力值相当,会经常打架,但不拆不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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