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宥对季乘风展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晚饭吃什么？要不要尝尝看大厨烧制的素鸭？味道一级棒！”
季乘风淡淡说道：“我要见付大斧。”
“他还在人间界没有回来，我已经派人去抓了。”
季乘风抬脚欲走：“我回人间界找他。”
楼子宥连忙拉住季乘风的胳膊，见季乘风不满地扫过来又悻悻然松手，语气却轻松：“别着急，我的人效率很快，万一你出去了付大斧已经被抓回来怎么办？岂不是又要错过？”
季乘风犹豫片刻，终究没有继续离开。
“季乘风，我知道你们沧浪山，很厉害的一个门派，我前段时间还和你们掌门林峰喝过酒呢。”楼子宥和他套近乎。
季乘风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听师父说过。
“我叫楼子宥。”楼子宥报上自己的名字。
相似的容貌，甚至都姓楼，这次小扶摇总该认出他了吧？
可季乘风却依旧态度冷淡：“我不认识你。”
楼子宥一噎，这都没认出来？
“不过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季乘风回忆片刻，怔怔地看着楼子宥，下意识喊：“师叔？”
虽然扶摇还是没认出来，但至少也知道他，楼子宥欣慰地说道：“没错，你师父是我的大师兄，我以前也是沧浪山的人。”
“可你不是死了吗？”季乘风喃喃。
“现在修真界都是怎么说的？他们是说我死了？还是说我叛出师门？”
“师父说你已经死了。”季乘风实话实说。
楼子宥叹了口气，眼底闪过浓浓的眷恋。
其实修真界更多说他是人族的叛徒，是杀死了沧浪山前任掌门的凶手，倒只有他的师兄师姐心疼他，只说他已经亡故。
他来到魔界，本来便情非得已。
楼子宥三人的师父许文山为修真界魁首，和师娘胡文瑶是一对璧人，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成年后便顺理成章结为道侣，是修真界道侣的典范。
可前任魔尊广涛却趁他们师父闭关的时候率兵大举进攻沧浪山，师娘开启了护山大阵，为了不影响到闭关中的许文山，反将她自己留在了护山大阵之外迎战魔族大军，不幸身殒。
当时楼子宥三人实力还不行，甚至不如此刻季乘风的一半，根本帮不上忙。
作为正道魁首的妻子，他们的师娘自身也很厉害，临死前以玉石俱焚的打法杀死近三分之一的魔族，杀得就连广涛都胆颤，硬是被她一人给逼退了。
沧浪山恢复平静，无一名弟子伤亡，死的仅胡文瑶一人罢了。
又过几十年，许文山出关，实力更进一步，可临头的喜悦却被极度的悲伤冲散。
他为什么要闭关？他为什么没感应到？他为什么没能救下阿瑶？
明明只要他出手，逼退魔族势力轻而易举，可他当时却偏偏在闭关。
楼子宥为季乘风讲述着一切，眼底闪过淡淡的伤感：“师父他一日比一日懊悔，悲伤从来没有从他的身上褪去，渐渐有了心魔。”
仿佛捕捉到关键字，季乘风立刻说道：“噬心魔。”
“没错，噬心魔趁虚而入，一个人的心境若不圆满，哪怕实力再强也会慢慢被噬心魔腐蚀、吞噬。”楼子宥苦笑着说：“那个时候，其实师父已经预感到了自己中招，为了复仇也为了沧浪山的弟子，他一次又一次单枪匹马闯魔界，杀了个七进七出，那段时间前任魔尊甚至不敢在魔界待着。”
一波又一波，一波又一波。
魔族好像是清理不完的。
许文山尽可能去清理掉那些前任魔尊的势力，这样就算他哪天死了，魔族也没那么容易整合力量进攻修真界。
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恶念在噬心魔的推动下疯长，越努力去压制，反弹也就越发强烈。
那个是阴云密布的下午，狂风在山谷中呼啸，林峰和许逾白都被许文山支开，只有楼子宥被他单独喊了过去。
“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楼子宥苦笑着转述他当年的话：“师父说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心有执念，一旦我入魔，将会成为比魔尊广涛更邪恶的魔。”
“师父说他不想入魔，不想屠戮苍生。”
所以……
“明砚。”当年师父喊着他。
楼明砚并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假名，“明砚”是他的字，也是他穿越前真正的名字。
“心如明镜身如砚，你没有辜负这个名字。我若身死，你师兄师姐肯定受不了，而你心境圆满，这份圆满注定了要让你承受更多。”
真是不公平。
楼子宥平日里总吊儿郎当的，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找师兄师姐撒撒娇，闹腾一番，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心境有多圆满。
他只是不在意。
对他来说，周围的一切不过是不属于他世界的人事物，他迟早有一天会回家，迟早有一天会将这里的一切全部抛却。
他早早就这样认为。
如果这也算心境圆满，那楼子宥无话可说。
许文山没有选择林峰，也没有选择他自己的女儿许逾白，而是选择将自己毕生修炼的功力全部灌顶给楼子宥。
魔族虎视眈眈，一旦他身死，总要有另一个正道魁首担当起一切。
林峰不行，他太重感情，许文山从小将他养大，林峰一定无法接受他的死亡。
许逾白更是不行，那是他的亲女儿，他这个父亲若是死了，一瞬的情绪波动有多大谁都说不清楚。
许文山的体内还有噬心魔，在传功的过程中，噬心魔一定也会随之侵蚀受功方的心境。
“你一定可以，明砚。”
这是许文山的殷殷期盼，也是他完全理性的判断。
“我的确可以。”时至今日，楼子宥已经可以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噬心魔的确顺着两人的传功到了楼子宥体内，可他的心当时并无裂痕。
他的悲伤很淡，欲/望很浅，他是一个天外来的游魂，噬心魔没那么容易侵蚀他的心。
时至今日，噬心魔只安静蛰伏，从未发作过。
“师父传功给我之后就死了，不过他给师兄师姐留了信，他们倒也不会因此仇恨我，是我自己不争气，一时之间没办法面对他们，所以逃来了魔界成为了新的魔尊。”楼子宥耸耸肩，将一切都说得轻飘飘的。
可当时的情况是：他来魔界为师父报仇，屠戮了前任魔尊的一众下属，并拼尽全力将前任魔尊驱逐了出去。
而外界也因为他成为了魔尊，又“侵吞”了许文山的力量，即便有林峰和许逾白极力解释以及许文山的留书，他还是被硬生生扣上了弑师之名，修真界再也容不下他。
悲伤吗？想必是没有的。
他在意的人都信任他，不在意他的人他自然也不必在意。
抱怨吗？这倒也不必。
他的确得了好处，修炼堪称顺风顺水，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为了正魔两界第一人，不过是几句流言蜚语罢了，又有什么好抱怨了？
可现在看着季乘风，他却不高兴地扁扁嘴巴，撒娇一般：“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师父不是我杀的。”
“我相信你。”季乘风语气认真。
“真的？”楼子宥又开心起来，仿佛只要能得了季乘风的信任，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便都无所谓了。
“师父他很信任你，虽然我以前没见过你，但我相信师父，所以也信任你。”
楼子宥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口，扎铁了，老心！
一口一个“以前没见过”，他们之间的甜甜蜜蜜、海誓山盟都忘记了吗？
楼子宥真想过去将季乘风的脸给捏圆揉扁，这简直过分，扶摇到现在都没有认出他！
于是楼子宥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唉……”季乘风轻声喊，眼神渐渐茫然，“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楼子宥脑子里都是季乘风认不出自己，越想越生气，脸色也越来越差。
跪在地上的付三千脸色也跟着越来越差，一句话都不敢说。
“付三千，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伤害季乘风。”楼子宥回过神来，对着自己的左膀右臂吩咐。
“是，尊上。”
道无节顿时在一旁上眼药：“尊上，您真是宽宏大量，他差一点就杀死您的朋友，您竟然就这样轻飘飘放过他了，真是一位仁慈的王。”
楼子宥：……
怎么阴阳怪气的？
“当时如果不是我出手，那个季乘风现在一定已经死了，可即便这样，您还是放过了付三千，真实待人宽厚啊！”道无节做咏叹调。
楼子宥：……
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他颇为无语地扫了道无节一眼，虽然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向来很差，但这一次也的确是付三千擅作主张，而且干的事情很让他火大。
沉吟片刻，楼子宥冷冷说道：“付三千，这次你擅作主张，水牢受刑三日，可有异议？”
“没有。”付三千苍白着脸色回。
道无节似乎也满意了，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
“你手头上的事情，暂时交给你手底下的笔、墨、纸、砚去做。”楼子宥又下令。
“谨遵主命。”付三千恭恭敬敬。
道无节的笑容却瞬间僵滞，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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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右护法试图上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