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这条密道九曲十八弯,长度难以衡量,两人穿行其中,不知道绕了多少次,就在谢了君以为要将余生浪费在密道上的时候,一个庞大的洞口撞入了他们的视线。

那里面是一处洞穴,大如巍峨宫殿,亮似月光普照,顶部的石壁上嵌着密密匝匝的夜明珠,犹如漫天的浩瀚星辰,又像挨作一团的万千虫卵,毫无矛盾地将美丽和恶心融合为一体。

席云亭先行入内,很快被旁边的石壁吸引了目光。

只见壁上刻满了文字,字迹不一,风格万端,应当不是一人的手笔。

谢了君走到席云亭的身旁,视线对准面前的墙壁,忍不住问道:“这些前辈是不是都有在墙壁上刻字的爱好?”

席云亭记起自家师父总往墙上刻写“到此一游”的作风,说道:“也许吧。”

谢了君扬起脖子,望向最上头的文字,一目十行地看下来,须臾间,他目光一顿,盯在某一行文字上。

席云亭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字正腔圆地念道:“其年大雪,吾入川山,见之诸佛,论法浮屠,得见诸果自然,非志同而心有悟,后得芥子石,返程归宗。”

谢了君寻思道:“按宗门史料记载,大阵石又名芥子石,出自川山宝光寺,这段文字估摸是第二代掌门慕恒之的手笔。”

慕连之喜游山海,常年仗剑走天涯,飘似浮云,行若惊鸿,但在某段时期,他却收了几个“萝卜丁”,并以此为羁绊,后来还开宗立派,成为太虚开山祖师爷。

慕恒之就是他手底下长得最好的“萝卜”,其人天资卓然,风度翩翩,深受慕连之的重视,在慕连之飞升后,自然而然地接手掌门之位。

他虽醉心修行,但对宗门治理有方,凭一己之力,撑大太虚门,广受赞誉。

史料中记载,慕恒之在斩退妖魔潮后,曾受邀前往川山宝光寺。

川山位于极北地带的边缘领域,地势险恶,壁立千仞,高耸入云,雾霭苍茫的山顶处屹立庄严宝塔,佛光生辉,妖魔难侵。

那天大雪纷飞,慕恒之孤身踏入极北之地,凭骇人的渡劫后期修为,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重重险恶,来到宝光寺,与塔中诸佛论法。

席云亭回忆道:“川山宝光寺乃佛道大宗,行事低调沉敛,其宝光塔神秘莫测,据说内中是三千大世界,引人神往,然而在十年前,魔海动乱,席卷极北地带,宝光寺住持色平为平魔海,圆寂海中,座下弟子资质平庸,无一人能担抗魔大任,遂纷纷出走,宝光寺很快土崩瓦解,自此不存。”

“宝光寺万年前大能频出、异彩鲜亮,而今却只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能过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埋没在尘埃下。”谢了君望向洞穴深处,说道:“当年论法之事惊动山河,但具体内容世人难料,只知道论法结束后那任住持将五块芥子石赠给慕恒之前辈。”

慕恒之收下芥子石,拜谢过住持之后,便揣着石头回到了宗门。

他在洞府内钻研了一段时日,后来突发奇思妙想,在芥子石上描绘阵法符咒,灌入雄浑真气,以此为基点,撑开护山大阵。

芥子石长约一指,形貌普通,犹如凡石,然内含一个小乾坤,包罗万有。佛曰:芥子容须弥,微尘藏万象。

乾坤之中,慕恒之灌入的真气充盈天地,翻涌成浩瀚的气海,连接芥子石表面所绘的阵符脉络,支撑着太虚门的护山大阵。而一块芥子石就能用上好几万年。

十年前,谢了君从凡间返回太虚山,在废墟里扒拉了好几天,才挖出了一块含有慕恒之真气的芥子碎石。

“至今为止,太虚山只用了一块芥子石,应当还有四块。”席云亭继续往下浏览,得出结论道:“约莫就藏在洞穴深处。”

谢了君沉思道:“芥子石内藏浩瀚真气,但同处此间,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气息。”

“要么没有,要么另有玄机。”席云亭退开了几步,转身走向深处,说道:“去看一看便知。”

两人步履矫健,如飞般地踏入洞穴深处,便见前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高约两丈,四面皆有通往地面的阶梯,平台上放着两个木箱。

木箱看起来稀松平常,表皮坑坑洼洼,就像被野虫啃了一样,可怜兮兮地待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地方,连凄风苦雨都挨不着。

席云亭伸指触碰其中一个木箱,顺其纹理摩挲了一番,正色道:“是大椿木。”

大椿木珍贵无比,用处极大,可隔绝真气。

可惜十年前盛产大椿木的关山之地受到天火灼烧,绝大多数的大椿木付之一炬,剩下的则被运往大衍仙朝,受朝廷管控。

没想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藏有大椿木制成的箱子,可算是意外之喜。

既然是大椿木箱,那箱内存放着何物,便可想而知了。

谢了君动手打开木箱,一股蕴含上古真意的气息冲天而起,在周围来回碰撞,宛如滔滔海潮,淹没整个洞穴。

席云亭探头俯看,只见箱内放着两块芥子石,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玄妙。

谢了君打开另外一箱,往箱内看了一眼,说道:“可以,够用了。”

席云亭关上木箱,熟练地将两箱统统放入腰间的储物袋内,说道:“回去吧,剩下的之后再论。”

谢了君自然没意见,他抬起脚步,缀在席云亭的身后,余光瞥见一旁的墙壁上刻着两个醒目的大字——逍遥。

谢了君回想起之前与谢春秋的对话,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席云亭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偏头看了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面墙壁上刻着的“逍遥”二字。

“我想起来一件事。”席云亭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去,说道:“之前我们和重千山决战时,谢春秋就隐身暗中,一声不吭地旁观。此人不简单,应当能猜到我最后一招是出自哪里。”

谢了君接道:“无愧。”

席云亭脚步不变,气息沉稳,他沉默了良久,而后怀着几分感慨,轻喃道:“无愧……”

逍遥在漫长的传承中分为无愧和无涯,其完整的典籍在岁月的流淌中不见踪影,后人难寻。

大多数人认为,无涯和无愧是逍遥的上下两卷,只要将两者学全,便是修得了逍遥剑法。

席云亭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他领悟了无愧第一式,便以为自己已经是走在修炼逍遥剑法的道路上。

等到修炼至第五式的时候,他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席云亭感受不到传说中逍遥剑法蕴藏的无边道意,潜意识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练的只是无愧和无涯。

他试着将无愧和无涯融合在一起,但两者如水火,毫无半点相融的可能性,因此均以失败告终。

不过偶尔会有灵光一现的时候,某些奇想会莫名其妙地钻出来,犹如微弱的灯火,指引着他……直到他碰壁的那刻熄灭无影。

席云亭总结道:“以前在意过,现在倒是无所谓了,仔细想来,我算是幸运的。”

毕竟,兼有两者,世人难求。

两人钻出断崖下的洞穴,提起真气,翻跃回后山。那时天已微亮,几声鸡鸣断断续续地传入耳畔。

箫子晖披着外衣,站在屋外打了个哈欠,随后看到自己的两位长辈在山林中穿行。他呆愣了一会儿,生锈般的脑子在迟缓地转动,紧接着就想起之前那场险恶的大战。

记忆回笼,箫子晖瞬间清醒,他迈开腿,健步如飞地朝两人狂奔,奈何睡得太久,两脚跟不上他的心思,不争气地酸软起来,箫子晖控制不住,猛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箫子晖抬起头,吐出泥块,生气虚弱,仿佛就要归天西去,他说道:“小师叔……大师伯……”

谢了君见到自家师侄的丑相,“啧”了一声,快步走到箫子晖的身边,把人扶了起来,埋汰道:“你看看你,跑什么跑?身子骨没恢复过来,就别上跳下窜。”

箫子晖缓了口气,他见席云亭生龙活虎,遂放心了点,紧接着他忽然想起被捅了一刀的柳一绪,小心脏又提了起来,蓦地抓住谢了君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掌门师兄如何了?”

谢了君脸上挂着安慰人的专用笑容,将箫子晖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说道:“他无事,你放宽心。这个时候他在外头蹦上天都无大碍。”

箫子晖面色苍白地说道:“他被那个魔修一剑捅穿胸口,怎么可能无大碍?”

谢了君笑容不变,纠正道:“他是被捅了腹部。”

箫子晖静了片刻,随后将目光移向席云亭。

席云亭猜出他心中所想,回答道:“没错。”

谢了君拍了拍箫子晖的肩膀,说道:“总之,一绪没有性命之忧,你不必过于担心。”

他看向不远处的房屋,问道:“李舒云那几个小子醒过来了吗?”

箫子晖摇头道:“没呢,那几个睡得太沉,叫都叫不醒。”

说完后,他看了看两人,一头雾水地问道:“大清早的,你们从哪儿回来的?”

谢了君轻拍了拍席云亭腰间的储物袋,道:“在断崖下得了祖传的好东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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