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下的那道匆匆而过的身影正是司马光,几日不见,胡茬都生了出来,确实是一副颓废模样。
她的未婚夫,这是考得不好么?
不过据她所知,宝元元年戊寅科的状元是吕溱,而榜眼是李绚。司马光的名次她虽不知,但应也是名列前茅的,并不算差。
大抵是写得不尽意罢,才会生得这般颓废样。
司马光从人群中穿过,步伐极快,迈几大步就走出了张儒秀的视线里。这次张儒秀倒是想看看司马光心里在想什么,奈何这弹幕显示不灵敏,人都走过了弹幕还没显现出来。看着他也不像是心如止水的样子,毕竟人都这般憔悴了。
不过她也突然发现,司马光的步伐原来可以迈得这般大。先前二人一起闲逛时,司马光步子小,步伐缓慢,还需她催促几遍才能稍稍走得快些。那时她还觉着,人家原本就温和内敛,步子小又慢那也是文人身上特有的文绉气息。不曾想……
还是她看人太片面极端了,张儒秀现今觉着,酒足饭饱之余,除了挣钱,发掘自己的未婚夫,倒也是一件乐事。
“三小娘子?你怎么在这儿?”来人道出的一声贸然打断了张儒秀的思路。
张儒秀寻声一看,原来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庞之道。那日二人在玉仙观前分别后,便再未会过面。张儒秀虽说过愿意当个传信使,可连日来她被各种事绊着,去店铺的时候极少,自然也断了会面的机会。
庞之道倒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俨然一副世家子弟的样。
“原来是庞小官人。怎么,官人也来这般嘈杂地儿饮茶么?”张儒秀打趣道。
庞之道闻言,轻笑一声,道:“我原是想去娘子那小店看望一番,让娘子给我捎个信,送到二娘子手中。怎知去到时,只见店门紧闭。之后又转了下,口干舌燥,便随意寻了个小茶楼稍作歇息,却不曾想,却在这儿遇见了小娘子。”
“捎信儿?口信还是书信?你有何事找我二姐?”张儒秀一听他这话,立马进入了警戒状态。她总觉着庞之道人太过精明,心思捉摸不透,她担心二姐会吃亏。
“三小娘子,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庞之道看出了她的抵触,直言委屈。说罢,颇为自来熟地坐到张儒秀案桌前。
“庞官人,你应该是有自己的位子坐罢?您占了座还到我这处来,不好罢?”张儒秀问道。
要说这庞之道还真是外向奔放,张儒秀这言外之意都这么明显了,他也肯定是听懂了,可人家就是赖在这儿不走。
“三小娘子莫急,我就告诉你我的来意。”庞之道也是个聪明人,见好就收,知道这样拉扯下去张儒秀得冒火,就赶紧恢复了正色,解释道。
“方才街上热闹非凡,小娘子你也知道,这也快乾元节了,我便想着……想着……”庞之道说罢,面上竟显露出几分绯色,面露难意。
不过张儒秀也听懂了他这话。
“官人想约我二姐出去,一同幽会啊?”张儒秀问道。
庞之道的心思被人看穿,心乱如麻,说出的话也是期期艾艾,词不成句。
“正……正是。”庞之道答道。
“咳咳,官人如此紧张作甚,我随口问问而已。”张儒秀说道。这庞之道还挺在意二姐,只说了几句与她相关的话语就如此慌。
“我如今也不知二小娘子的心意,只能这般摸着石头过河,心里也没个底儿。今日前来,本想是叫娘子给我捎个口信儿的。想了又想,又觉口信儿不够庄重,便借了店家的笔墨,草草写了个帖子,还请娘子能帮我转交给二小娘子。”
庞之道说罢,从怀里拿出了个信,递过来时笔墨未干,还能未见那股墨味儿,看来真是刚写好的。
“原来是这样。”张儒秀双手接过信,信封上写着“棠妹亲启”,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也太肉麻了,还写得这么显眼,生怕二姐感受不到他的情思一样。
“三小娘子既然收了这信,我这颗悬着的心也便落下来了。劳烦三小娘子转给二娘子。”庞之道说罢,微微躬身,言辞恳切,这刻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与方才恍若两人。
“放心罢,我既然答应了你的事便一定会做到。”张儒秀打着包票,宽着他的心。
“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叨扰娘子了。”庞之道说罢,起身欲走。
“等等!”张儒秀蓦地想到一事,赶忙站起身来唤住转身要走的庞之道。
“小娘子还有什么事么?”庞之道话间颇是不解。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他不觉着自己还要同她再多说几句话,唠唠家常。
“我可只管帮你把信送到啊,至于二姐去不去,这我可不知了。”
“这不碍事,三小娘子只需将信送到她手中便可。她去与不去,我都能处之如常。”
庞之道说罢,不再言语,走下楼去。张儒秀看到,庞之道出了茶楼,一脸笑意地乘上马,扬长而去。
张儒秀惊愕片刻,复而又坐到原先的茶位处。
她将那封书信放到案桌上,生怕自己把这信弄出褶皱。
她对庞之道印象并不好,但因着二人交手也并不多,她对人家的了解也只是停在表面而已,不好做过多评价。
她在庞之道眼中,约莫只是个传信传话的工具人罢……
*
晚间,张儒秀觉着脸上妆面太过沉重,便叫人打了水卸妆。这会儿刚用过膳,爹爹阿娘饭间也没交代什么事,张儒秀想着此后无事,便连着也换了身衣裳。
她如今用的这些脂粉,起码也是中上品,只是哪怕这样,连日用下来,脸上还是起了不少痘,瞧着跟过敏一般。
“咚咚。”屋外传来三道敲门声。
“三姐,是我。”
“二姐,你怎么来了?”
张儒秀刚把屋里的女使都撵了出去,这会儿自己起身开门去。
“我来是想跟你……”二姐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张儒秀脸上的异样。
“三姐,你脸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片红肿?”二姐一边说着,一边进去把屋门合上。
“近来一直抹着这脂粉,也许是这缘故吧。”张儒秀说着,拉着二姐走到梳妆台前。
“喏,就是这些。”张儒秀说罢,指着台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脂粉盒。
“怎会如此呢?原先见你也抹着口脂,面有绯红,可那时你的脸也并未像现在这般红肿不堪呐。”三姐说道。
只是她口中的原先,是指原身在时。
张儒秀听罢,眉头一皱。
“是么?我也不知,现今这是怎么了?明明昨晚脸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晚就成了这个样子?我方才觉着脸上有些痒,便用手摸了几下,谁知……”
“摸了几下,你确定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不是恶狠狠地上手去挠?”二姐不解地问道。
“额……也有挠啦,不过半下都没到!真的,我不骗你!”张儒秀讪笑道。
等等,摸了痒处之后这便肿了起来,难道……
张儒秀猛然想到一道,赶忙扯开自己的袖子,伸手往小臂上轻挠了几下。
“三姐,你这是做什么啊?!”二姐看了她这动作,赶忙伸手阻止。
“这不是还在说你的脸么?怎么你这就挠起胳膊了?”二姐问道。
张儒秀闻言,低头不语,只注视着自己的手臂。
“二姐你看,你快看我的小臂!”沉默一会儿后,张儒秀说道。
二姐闻言定睛一看,直愣在原地,半刻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张儒秀挠过的小臂处,竟已浮起了几道鲜红的划痕,看起来倒像是被人虐待一般。
二姐伸手摸那划痕处,竟已肿了起来。
张儒秀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划痕,却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荨麻疹啊。她穿过来前,就一直被“荨麻疹”这种过敏型及划痕型皮肤病困扰。网上搜了许多治理的法子,也去医院看过皮肤科医生,开了药,但还是不管用。
穿过来后,她几乎把荨麻疹这事忘了个干净。这数日来,那病也未曾发作过。今日这么一来,倒是叫张儒秀颇为感慨。哪怕换了个时空,她这易过敏的体质还是没改变半分。
“这是怎么了?我得赶紧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二姐并不了解这其中的事,一脸慌张地起身,还未走半步就被张儒秀给拉了过来。
“没事,这是荨麻疹,不碍事的。”张儒秀解释道。
“荨麻疹?那是什么?”二姐问道。
“应该说,这是赤疹,发病时瘙痒,挠了后便愈发红肿,愈生痒意。”张儒秀换了套说辞,解释道。
“赤疹?我之前好像听说过。”二姐说道。
“我之前在药书上看到过,你这症状和那书上描写的别无二致,看来确实是得了赤疹了。”二姐解释道。
“对吧,我就说嘛。不过二姐你放心,我这病没事,一会儿不管它这红肿就下去了。”张儒秀拍拍二姐的背,说道。
“不管它?你的意思是,药不用拿病就好了?我怎么记得那书上明明说的是,要采用扶正固本法,抓些益气健脾、温阳补肾类的药物来煎着喝啊。你快说真话,莫要诓骗我!”二姐话中带着急切,脸有愠色。
“哎呀,我真没骗你。不信,你再来看看我这小臂,看看臂上的划痕是不是都消了下去!”张儒秀说罢,将小臂举到二姐眼前。
二姐一看,先前那叫人触目心惊的几道划痕,不过几句话的时辰,竟已消了下去。现在张儒秀的小臂也不再有红肿之处,当真是叫人惊叹。
“这……这怎么?”二姐语无伦次。这书上,也没说赤疹会如此奇怪啊。
“所以啊,二姐你就放宽心罢,我真没事。我又不傻,要真有了什么病,哪儿还用你催,我肯定狂奔八百里重金急求大夫来治病!”张儒秀说道。
这话倒是逗笑了脸色凝重的二姐,言笑之间,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对了,二姐,我给你的那封信,你可看了?”张儒秀转了个话题。
“信?可是庞小官人那封?”二姐问道。
“那是自然。怎么,今日还有旁人给你递信啊?”张儒秀说着,故意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哪有儿!”二姐被张儒秀这想法给气笑,笑着捶张儒秀的背。只是那力度对张儒秀来说,无异于是挠痒一般,她瞬间就有种霸道总裁看自家小猫撒娇的感觉。
“那你允了人家没啊?人约你乾元节出去幽会呢,心动不心动?”张儒秀问道。
“意料之中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信却是他叫你转交给我的。我还以为,他会来拜见爹爹,亲自说明来意呢!”二姐说道。
“瞧你,还想叫他见爹爹阿娘呢。这不就是直接告诉爹爹阿娘。庞之道便是你将来的夫君么?”张儒秀明知故问地说道。
她觉着调侃二姐也是件乐事。问就是,谁能拒绝美人娇羞呢?
“我哪儿有!不过是觉着这般私会名不正言不顺的,容易叫人误会。”二姐说道。
“所以?”张儒秀问道。
“所以我来你屋之前,就把这事告诉爹爹阿娘了,他俩都点头允了。只是……”二姐说道。
“只是什么?”张儒秀问道。
“只是爹爹他,想叫我这边二人,同你那边二人一同游玩。说是这样不会出意外。”二姐说道。
“四个人?”张儒秀听罢,十分惊讶。
这约会,还能是四个人的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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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鸳鸯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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