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回老家去

汴梁城郊,烟尘蔽日。铁甲寒光,枪戟如林,数万铁骑的呼吸如闷雷滚过大地。休整完毕的钢铁洪流已蓄满毁灭之力,战旗如血,明确无误地指向北方——河北路!

中军高台,女皇赵福金戎装令旗在手,目光如鹰隼掠过沸腾的军阵,定格在岳飞身上:

“岳卿!”

“臣在!” 岳飞甲胄铿锵,踏前一步。

女皇手中令旗戟指向舆图上河北路一隅的小点——相州汤阴县!

“汤阴!” 女皇声音如九天落雷,震撼天地,“此乃我大宋脊梁、岳元帅之桑梓祖地!忠勇血脉之源!十载沦陷,玷于腥膻!父老泣血,祠堂蒙尘!今日……”

她的话语挟着万钧之力:

“朕将此城!付汝之手!”

目光灼灼如烈焰:

“必以雷霆万钧之势!荡涤妖氛!驱散丑类!令汤阴父老……重沐王师天光!令岳氏祠堂……香火重燃!令阵亡英烈……忠魂归乡!此战!只许摧枯拉朽!不许半分迟延!”

“轰!”

被压抑十年的火山彻底爆发!一股混杂着近乡情怯、焚天怒火、千钧重担与无上荣光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岳飞所有的理智堤坝!他铁塔般的身躯剧震如遭雷击!那双平日深若寒潭的虎目,霎时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光——狂喜!暴怒!痛楚!还有足以劈开一切的、熔岩般的决绝!

他猛地昂首,虎目圆睁赤红如血,死死望向东北!仿佛穿透时空,看到破败的祖宅、凋敝的祠堂……喉头剧烈滚动,嘴唇翕动竟发不出声!良久,才如饥渴巨兽般深深吸气!胸膛高高隆起,吸入的空气似发出钢铁摩擦的啸音!他倾注全身之力,抱拳轰然应诺:

“臣!!岳!!!飞!!!!” 姓氏吼得石破天惊!

“领!!!旨!!!”

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嘶哑颤抖,却如同陨星坠地,爆发出令人血脉逆流的磅礴之力!每个字都如重锤夯进钢砧:

“岳飞立血誓于此!汤阴不克!岳某……愧为汤阴子孙!难当大宋之臣!不配为御前之将!!!必戮尽丑类!雪洗祖地!以胡虏污血……告慰亲族亡灵!涤荡……靖康之耻!!!!” 虎目热泪迸溅!此为游子之泪,更是复仇战神的泣血誓言!

“好!” 女皇肃然颔首,目光迅速扫向梁红玉。

梁红玉会意,向前一步贴近。

女皇声音低沉,蕴含深意与关切:

“师父,王松……在你营中,淬炼得如何了?”

梁红玉唇角罕见地勾起锐利弧度,如同铸剑师满意地端详淬火的锋刃:

“回陛下,此狼崽子……骨子里是块天生的战场顽铁!模样瘦小,狠劲……炸了天!”

她语速极快,精准如刃:

“操练?玩命!别人力竭,他咬碎牙多冲一遍障碍!斥候遭遇,第一个翻墙抹哨,刀子专奔心窝子!上月‘夜枭岭’打据点,带他那屯当开路尖刀,生生把金狗一个小旗碾碎在寨门口,亲自开瓢仨!还拖回个瘸腿兄弟!下手快、狠、准!如今……是百人队里顶年轻的屯长了!手下五十条好汉,没一个不服!他那点旧事……早被喷出来的血洗干净了!”

“屯长了?!好!好小子!不负师父教导!” 女皇眼中爆射惊喜。她凝视梁红玉,目光诚挚而深远:

“师父,朕……有个心思。汤阴……是岳帅的根,是他十载魂牵梦绕处……”

她略顿,声音压得更沉:

“那……也是王松那小子……打小撒野耍横的地界!是他爹娘埋骨的家!这打回老家的荣光……岳元帅擎天之功,理所应当!可这分荣光……也该让那些用血汗洗刷掉过往、挺直腰杆打回去的……普通宋家儿郎!也捧在手里!”

她目光似见未来:

“朕想……调王松那一屯兄弟!随岳帅的先锋马军……一道!让他……用手中的刀去劈开汤阴的门!让他穿着这身血染的战袍……把金狗从他王家老屋的门槛上……踹进阎罗殿!让他……能梗着脖子!挺直脊梁!站在活着的汤阴街坊面前!吼一句——‘老子王松!打回来了!’不是那个只能捧着‘臣构言’低头的小阉竖!是实打实的宋军汉子!是替汤阴人……杀回来的儿子兵!”

梁红玉眼神放光,毫不犹豫捶胸铿然应诺:“陛下此计,圣明烛照!亲手夺回老家,对一个兵娃子……比封侯赐爵都光彩!末将即刻安排!他那屯虎崽子,是我一手练出来的硬骨头!保证……插进岳帅阵里就是一把快刀!”

“谢过师父!” 女皇欣慰笑容如同破云暖阳。

汤阴城下,秋风萧瑟,四野枯黄,荒凉如墓园。孤城矗立,城墙颓败,护城河淤塞,城头杂色金旗耷拉着。城中死寂如坟。

城东门外三里,截然相反!杀气盈野!

岳飞亲率背嵬军精锐“血骑营”、游奕军、踏白军构成的前锋锐士,列阵待发!

玄底金字的巨大“岳”字帅纛擎天蔽日!金线麒麟踏云怒啸!在风中狂舞如雷霆!无数旌旗环绕拱卫!枪戟森严连成铁幕!战马嘶鸣焦躁,铁蹄刨地卷起尘龙!整个战阵散发着碾压一切、无坚不摧的恐怖锋锐!

前锋右翼,一支彪悍步兵格外扎眼。兵士精干剽悍如群狼。领头者正是暂领“屯长”职的王松!一身宋军赤边棉甲,毡笠压额,腰刀挂身,手中丈二点钢枪紧握如攥住命运!他双目赤红,死死钉在城墙上!身体因剧烈情绪冲击而无法抑制地颤抖!不是恐惧,是十数年屈辱、乡愁与此刻彻底喷发的焚天怒火!

“松哥!那是……汤阴城?” 刀疤老兵低声问。

“是!” 王松从齿缝迸出一个字,嘶哑如鬼嚎,“东……城门!左数第三棵歪脖老榆树!树后头……就是……老子家!” 钢枪如标枪怒指!

目光如刀!他麾下几十恶虎咆哮!

“弟兄们!” 王松猛地回身,双目似滴血狼瞳!钢枪裂空顿地,吼裂苍穹:

“前面那鸟城!那歪脖树!就是老子的家!被金狗占了十几年!爹娘的坟……就在后院!今天!跟着岳大帅!跟着老子!冲过去!把这帮杂碎统统砍了!把家!把汤阴!从狗爪子底下……用血……给老子抠出来!”

“刀在手!随我走!杀光金狗!夺——回——家!!!”

“杀!杀!杀!!!” 血性狂吼震天撼地!

“呜—————!!!”

中军号角撕裂苍穹!

“澄宇”出鞘!龙吟惊天!剑指金旗!!!

“背嵬儿郎!!!” 岳飞声如万钧雷暴,盖压全场!“雪恨!报国!在此时!!!”

“随我——”

巨臂狂挥,剑劈虚空!

“攻——城——!!!”

“杀——!!!!!!”

惊世风暴瞬间淹没汤阴城!万马奔腾!千军如洪流倾泻!

战斗,摧枯拉朽,血色弥漫。

金军残部在雷霆之威下土崩瓦解!岳飞亲率“破阵营”铁流般碾碎城东金兵步骑!高宠重槊横扫如割草!

“轰隆!” 东门在撞击与欢呼中轰然洞开!

尖刀!王松带凤凰屯锐士如毒蛇狂飙!直扑老榆树!

“跟紧!路口守死!巷子里的狗宰了!” 王松咆哮如雷,钢枪毒龙般刺穿奔逃金兵!身手狠辣尽得梁红玉真传!

“在那边!杀!”

当!挑飞冷箭!脚步不停!

熟悉的街巷!熟悉的拐角!

熟悉的小院门!已被金人改成马厩!破金旗!破马具!

更让他目眦尽裂的是!院中!几个慌乱金兵正想爬墙或解马!一人正扯布攀树!

“狗杂种——!!!还我家的房!!!还我爹娘的坟——!!!!!”

一声地狱恶鬼般的凄厉咆哮,盖过所有杀戮之音!金兵骇然!

“噗!!!” 钢枪贯穿攀墙者!血溅墙头!

“关门!杀尽!一条不留!!!” 王松冲入!狂吼!撞向解马金兵!金兵举刀猛劈!

“当!” 腰刀格开!

近身!铁肘爆面!

“咔嚓!” 鼻碎!金兵仰倒!

左手抓带!下拉!右膝铁锤般轰顶!

“砰!!!”

腹裂!呕血!

无情刀光抹颈!断头!

与此同时,手下虎狼已堵门绞杀!小小院落瞬间变成炼狱!刀光血雨!王松如疯魔狂啸,与手下配合搏命!很快,污血浸透土地!

寂静!血腥浓重呛人!惊马嘶鸣!

王松拄枪环视:老榆树伤痕累累拴着绳……磨盘碎裂……马粪堆成山……狗坟踩烂……屋里改马厩……神龛墙光秃……

“爹……娘……” 他踉跄冲入堂屋……角落处……那个小小土堆的印记……

“没了……都没了……” 绷到极致的复仇之弦……嘣然断裂!

“噗通!!!”

他重重跪倒!跪在污秽狼藉的堂屋中央!跪倒在那根被啃咬得不成样子的承重柱前!死死抱住!

“啊啊啊啊啊——!!!!!!!!!”

压抑了十数年的屈辱、思念、委屈、痛楚、空茫……化作撕心裂肺、泣血椎心的哀嚎!如同最无助的弃儿!声声泣血!冲出院落!滚烫的泪砸落在血泥中!为家!为坟!更为他终于用铁与血洗刷掉的、那卑微如尘的过去!

城中央,岳氏宗祠。

岳飞已换上洁净铠甲,在张宪等亲卫簇拥下,步入祠堂。虽破败,却未成畜圈。

踏入享殿,岳飞如遭冰刃穿心!供桌牌位歪斜蒙尘……角落处竟混杂女真木牌、羊皮符咒!啃剩兽骨!残冷肉!最刺目的是……干涸人粪!空酒坛!

玷污!像毒针狠扎灵魂!他浑身剧颤扶门!

“元帅!” 张宪惊呼!

“肃——清——此——地——” 岳飞声音冰寒刺骨!

“诺!!!” 亲卫如虎冲入!狂怒清扫!

脏秽扫落!异族污秽驱逐!刮地!泼水!擦拭!

岳飞立于院中,如石雕。直到殿内洁净。

脱盔。褪甲。到水缸前,一遍遍狠狠搓洗双手!

净手毕,深吸气,步入享殿。目光扫过幸存的牌位……

铁血元帅再也无法自持!热泪无声滑落!

他整肃衣甲,双膝跪地,向列祖列宗重重叩首!

肃穆起身,在张宪捧来的大宋军旗下,郑重地将那面绣着金乌扶桑的赤红战旗,深深插入祖宗供桌正前方的基座之上!

那面曾属于金兵的、撕裂的杂色旗,在庭院角落的一堆碎木与亵渎之物上,被张宪点燃,腾起带着异味的黑烟。

汤阴,沐浴在初冬苍白的阳光里,岳飞肃立在祠堂飘扬的赤旗下,身后是将士们整齐的军礼。王松的哭声渐渐嘶哑,最终化作粗重的喘息。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院中被战马踩塌的那个小小的土堆痕迹——那是他爹娘唯一的凭吊之处。

污血和泪水泥泞混杂的地上,那截被啃食过的、冰冷的老柱子底部,裂缝深处,渗出几道细小的、暗红色的涓流,缓缓渗入同样染血的故土。那血流,一半属于敌人,一半属于他自己。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猛地拔出深深刺入泥地的点钢枪。枪尖带起湿润的血泥块,仿佛从大地的伤口中拔出了一截白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用那双沾满血污却不再颤抖的手,扶着那根冰冷的老柱子,一寸寸,一寸寸地,将身体挺直!

浑浊的泪水早已流干,只留下深陷眼窝的通红血丝。但他站起来了。

第一次,在他从小生长的土地上,在他亲手夺回来的家门口,在沾满父母血迹与骨灰的废墟里,他像所有普通的、为家国而战的宋军士卒一样,挺直了脊梁!用敌人的血和自己的伤,宣告了他的名字:

王松!宋军凤凰营屯长!打回来了!堂堂正正地……回来了!

泪水干涸的眼角,似乎有什么比血更坚硬、比铁更冰冷的东西,在缓缓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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