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心中大为诧异,面上却平淡如镜湖面般,拍了拍韩琦的肩,温声细语地道:“你随我来。”
崔知微等人恭恭敬敬地目送赵祯离开后,才相互八卦了起来。
就连一向来腼腆的薛惊晓都忍不住发问:“小微,那就是你的未婚夫婿?你不是说他是卖.黄书的吗.....”
“我哪儿知道他。”崔知微赶紧道,接过杜弄月新买的果饮抿了一口,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张金榜上,啧道,“今年的状元和探花,倒是年轻的紧。”
她正把黄金榜看的津津有味,余光却瞥见杜弄月看向左侧。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用手碰了碰杜弄月的胳膊肘,一脸怪异地问道:“你在看什么,不看今年的黄金榜,看路人作什么?”
杜弄月反手就握住了崔知微的纤纤素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离她不远的锦衣男子,摇摇头紧张的说:“不,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他。”
崔知微心生好奇,扭过头也随着杜弄月的视线看了过去,想看看杜弄月在看哪位帅哥。
那男子似是感受到了两道视线,立马转过头来撞上了崔知微疑惑的眼神,杜弄月一激灵,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崔知微见状伸出一根食指在杜弄月看不到的地方对着那年轻男子指了指她。
男子眼尖瞥到了杜弄月头上的月亮簪子,有些忐忑地迈开步子朝她走去:“弄月。”
杜弄月回眸颔首道:“苏官人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他见杜弄月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并对自己眼神生疏,眼中精光一轮,朝她微微叹道:“知道你好面子,所以我本来寻思晚些回去洗把脸弄干净了再来见你,却没成想崔弟妹挥手让我过来,态度十分强硬,我只好来看你了。”
弟妹?
崔知微听到这个称呼一口凌霄血差点吐了出来,敢情这艾斯比竟然把过错都推到她的头上,还扯了一声“弟妹”。
她看白痴般看了一眼那男子,问道:“你自己想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男子理直气壮地说:“闺蜜之间都是助攻,崔小娘子你看,你和弄月是不是自小到大的情分,某也是与弄月从小到大的情分;但是你是女子,某是男子,所以杜伯父也给我与弄月订了婚事,作为弄月的闺蜜你希望她今后快乐,所以撮合我和她。”
崔知微听着毫无理由就开始絮絮叨叨讲起来的人,太阳穴突突地跳:“你有病吧?这里是金明池,如果你想去精神病院,建议你出了城向左转往甜水巷去。”
“苏子美!”杜弄月忽然转过头,右手捏成拳头打在了那男子的左臂,怒气冲冲地道,“你有完没完!你不好好写你的古文,跑出来发癫作甚?”
原来是苏子美苏舜钦。
崔知微作为只认名不认字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苏舜钦有理有据地道:“我爹爹跟我说,要多跟你促进感情交流。”
“能不能滚啊。”杜弄月见苏舜钦还有继续说下去的势头,眼疾手快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还不快闭嘴,你不嫌丢人,我嫌!”
电灯泡崔知微尬笑的挪动了两步,正想逃离这俩人的吵架现场,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杜弄月此时看崔知微的眼神就像看傻子般地道:“你跑什么?我骂他,又不是骂你!”
崔知微认真地说道:“我看着人被骂,我不安心,所以潜移默化的我也会想挨骂。”
顺天府外转过几条街,拐过两条简陋的小巷子,一座高高的楼映入了韩琦的眼帘,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春风几度。
没错,一听就知道是青楼。
春风几度是开封府鼎鼎有名的青楼,位居府内最繁华的街道汴河大街。这座青楼有名的不仅仅是里头的录事个个才貌双全能书善画,还有这里头的菜:玉粉浆饭、葱扒羊肉、炸紫酥肉等名菜——这青楼里的菜个个名扬开封,据说是东家花重金请来的安阳主厨。
青楼正在招客的老鸨眼尖瞅到了门口的韩琦,满脸堆笑:“哎呀,这不是韩官人吗,来来来,这边请!”
韩琦站在春风几度的门前打量了几眼,对那老鸨微微颔首,撩起袍子跨过门槛,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这韩琦不就是考了一个榜眼吗?春风几度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他也配?”丁思洋在红桌子上翘着腿扣着鼻屎斜睨着刚刚进门的韩琦。
他旁边另外一个男子接上了话:“人家毕竟是小门小户贱婢所生,而公子可是我朝丁司徒的孩子,前程似锦,提他那贱婢所生的贱蹄子倒是脏了您的嘴!”
那男子左一个“贱婢”,右一个“贱蹄子”,老鸨听了心惊胆战,暗暗地往身前的韩琦看了过去。果不其然,他上楼的步伐一顿,回眸阴沉地盯着那两个纨绔子弟。
丁思洋和另外一个奉承的男子似乎还未看到韩琦正在盯着他们,愈说愈难听:“他就是长得好看了一点,其他还有什么优点了吗?说不定啊是被官家看中了,或是被那些老官儿看上了,去卖......”
“啪”。
丁思洋正跟人津津乐道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
这耳光扇的不留任何情面,连着把丁思洋刚吃到嘴里的鱼肉都给扇的出来,飞了好几厘米。
“你怎么在这?”丁思洋摸着已经被打肿地脸,恶狠狠地盯着韩琦,咬牙切齿地道,“怎么,刚刚考了个榜眼,就来嫖了?”
韩琦看了看那叫嚣的最响的男子——那是当今奸臣丁谓的小娃娃丁思洋。
“子不教,父之过。”他淡淡地扫了眼丁思洋,蹙眉捂住鼻子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跟着丁谓食粪,你应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是,不要天天嘴里跟粘了大粪一样,臭气熏天。”
“不要以为你中了个榜眼就站起来了!”丁思洋一只手捂着被打肿的脸,一只手颤抖地指向韩琦,不屑地道,“我让我爹随便给我安排一下,我就是状元郎!”
“那你快去叫你的好爹爹给你安排一个状元郎。”韩琦唇角一勾,凑近笑道,“可惜了,你比某年长几岁,却连进士都没考上,更别说什么探花、榜眼、状元郎。”
丁思洋此时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丁谓如今权倾朝野,他是真真没想到韩琦会在达官贵人聚集的“春风几度”里对他爆粗口,还对他爹明目张胆的讽刺。
他越想越气,看着面前讽刺他全家的韩琦,心里头盘算着如何打破对方的自尊心,忽的脑中“灵光一闪”,对着面前人嗤笑道:“小门小户出生的果然就是贱蹄子!你祖上相州韩氏,我倒是没听说过,父亲知州小官,母亲是个婢女,妻......”
韩琦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轻轻抬了抬凤眸,对着丁思洋笑了笑:“那你呢,你又是个甚么东西?奸臣的儿子吗?”
崔知微那行人从金明池步至汴河大街,忽然看到群人聚集在一座名叫“春风几度”青楼的门口。
“这是怎么了?”崔知微上前拍了拍路人,一脸八卦地问道,“可是因为争抢录事而引发的血案?”
“不是,若是争抢录事就好了。”路人扶额叹息,“这次的是今年的榜眼跟丁司徒的儿子吵起来了,唉......”
今年的榜眼?
那不就是韩琦吗。
他长得倒是温柔得很,没想到脾气这么暴躁。崔知微心里盘算着,随着人潮挤到了前方,正发现丁谓的儿子在那冷嘲热讽。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她听了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句,古怪地看着在那发笑的韩琦。
丁思洋道:“你!祖父母妻皆出于寒酸世家,也好意思来辱骂我?”
“寒酸世家?”崔知微站在吃瓜群众前线,双手抱胸二话不说就给丁思洋来了一记白眼,“相州韩氏在相州为显赫大族,清河崔氏自东汉开始日渐鼎盛,唐时更为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这寒酸世家由何而来?小官人的嘴倒是比茅坑还要臭。”
“哟,这位小美人儿是谁?”丁思洋色心大起,挑着眉毛走到了崔知微的面前。
正当他伸出咸猪手时分,崔知微朝他没有被打肿的脸也扬了一巴掌。
“你!你大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这贱蹄子合伙扇我巴掌!”丁思洋十分愤怒地盯着崔知微看了好几眼,咬碎了一口牙,恨声道,“我爹可是当今司徒!是我朝高官!你们又是个甚么东西,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高官子弟!”
“咸猪手就是咸猪手,这么贱的手就着有什么用?”她嗤笑道,“苏舜钦,你看看这个咸猪手,能不能写个——写个什么,咸猪手赋?”
被突然cue到的苏舜钦一脸懵地看着两边脸都肿上天际的丁思洋,指了指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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