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四处环顾,发现了被密封在阴凉处的两罐荔枝酒。那小厮注意到副将目光所落之处,想要向前一步将那两陶罐打开给副将倒上一碗以此讨好。
却不料被他厉声制止:“将军是这么教的规矩吗!未经主人允许,不允乱动!放下!”
“我们来此只是为了‘请’人,不是来翻箱倒柜搜刮民脂的,别学南边的县令整这一套。”
若是梁将军在,这小厮怕是要被他按照军规活剐了。
小厮连忙称是,态度诚恳至极。
可按照规矩,他们就可以私闯民宅了吗?那定是不许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他也就只有挨训得份了,像那种“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的,对普通小吏还是算了吧。
副将开始安排人。
能在梁小公子手里讨到好处的,他可不敢保证正面请人能够请得动。可这藏起来等了一时半刻的就是不见这位武昭的身影。
行军打仗忌讳浮躁,所以耐心?他们有的是。饥饿?自然也有。
武昭这一出门,在杨府那是逗留了整日,这好不容易盼走了李琩,这才有空闲谈。
“玉奴。”她轻轻唤了杨玉环一声。
杨玉环应声:“嗯?”
“你的小字里为什么会叫奴?”武昭疑问,她觉得这个字不好。
杨玉环思考:“许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
古时转变男权社会后女性地位逐渐低下,甚至会被当成买卖的物品。好比那句“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好像很多不好的品质都会在女性身上提现,以至于衍生出的女性字逐渐被贬义侵占。
妒,嫉,媛,嫖,妄,奴……
可是最初,这些字的产生也是因为女性的杰出生成的字。
这个名字不好吗?
或许吧。
武昭终于问出了困扰她多年的疑问:“玉奴,你嫁与他,是真心喜欢的吗?”
“如果将来让你进宫,再来的那个人,你会喜欢吗?”
杨玉环与李隆基亦或是杨玉环对李琩,她对另外两人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这则八卦可不仅仅困扰了如今一众人,其实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应当也是分不清的。
“自是喜欢的,”杨玉环莞尔一笑。
现已入了夜,杨玉环坐在铜镜前,武昭站在身后把着木梳轻轻为她梳理青丝。
再一抬头,杨玉环对上了武昭那双如皎皎明月无波无澜的双眸,再是一笑。随即拿出妆奁里的剪刀,只听清脆一响,那是她剪下了自己的一缕青丝。
武昭也是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等待她的后续答案。可等来的却是一缕青丝与红绳编成的发绳,这缕青丝被揉进了红绳中,武昭的胳膊被拽了去,连带整个人都差点被带了过去。
这小女儿,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这一下子,力气还出奇的大。
玉奴动作轻快,把绳子系在了武昭的手腕上,用火燎了口,又串了个珠子挡扣。
杨玉环确认无误后开口:“这下放心了吧。”
这根红绳便是她的回答。
可武昭这榆木脑袋愣是没转过弯来啊。
“寿王身居高位,他若是求娶,我等是没有办法拒绝的。”玉奴叹气,转回头,武昭继续梳理发丝的动作,“更别提日后进宫,面对上位者,像你我这般的女子是没有选择其左右的。”
“我喜欢李琩,因为他是这么些年来除了昭阿姊以外第二个懂我的人,也是能抛却王爷身份与我相处的人,我想,这或许是段好姻缘。”
“如果真的能给予我平等选择的权利,我想随昭昭阿姊一起肆意江湖,岂不快哉?可若这是昭阿姊需要的,我定遂其愿,玉汝于成。”
杨玉环说了好长一番话,说到底还是身不由己。己不由心?那也要看看是否有由心的权利。
武昭长叹一口气:“既如此,可否原谅阿姊不能参加你的婚宴了。”
杨玉环不解:“昭阿姊这是要……”
武昭亮出红绳晃了晃似在炫耀:“放心,等你需要我时,我定会现身。”
说到底,也还是不能死在这一条线上。她要官拜一品,这样才能有底气站在杨玉环身边护其左右,只希望日后马嵬驿一变,玉奴能逝去的不那么委屈。
杨玉环终是默了声。
武昭拜别后返回打铁铺把先前备好的兵器拿上,一脚踹开门后大声喊道:“走吧!”
原是在打铁铺中等待的几人被她惊了个清醒:“你怎知……”
哪知话还没说完便被武昭打断:“猜的。”
此前行事招摇,而后必定有永穆参与,打了儿子,这当爹的自然要出来请。哪还用猜?皇帝那厮都不屑提及,上下只有梁大将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自此后武昭离开洛阳前往北境。
不日,西境狩猎。
是日皇帝照例狩猎,当夜梁大将军拜见。
入帐时,哪知这梁大将军身后竟跟了一小女子,就以众人以为这是新纳的小妾时,梁将军行礼开口:“陛下,此次前来带了家中一人。”
李隆基单挑眉来了兴致,低眉扫了一眼。
这小女子双耳后别焦红牡丹,梳了个不知道什么样的发髻,穿着桔红裙式。上衣倒是暗淡,是淡绿与玄色。
只是她这一拜,手腕上的红绳跑了出来,红绳上的红豆显眼,不仔细看却是平常珠子。自然,如此鲜艳夺目的红绳与这一身行头自然是淡化了的,哪知这李隆基怕是长了双鹰眼,还就注意到了。
这皇帝当的也是客气,当即上千去扶那梁老将军,免礼起身。
面前这位大唐第一刀虽是事业有成,但家中事甚是困难,老来得子,家中夫人自此卧病不起。
自当以为想象丰富时,梁老将军开了口:“义妹,为兄教你的礼数都忘干净了?”
一月前,北境梁将军府上。
武昭大门刚迈,大声喊道:“老头,见我何事!”
哪成想梁日春一刀劈来,侧身一锤划过,打断了武昭的套近乎,只差分毫正中靶心。
武昭心里狠狠地捏了一把汗,这两个臭小子。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跟在身后的副将差点小命休矣,也是跟着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梁将军怒呵:“哎,你们两个,不知礼数!”才怪,别管老子说的,继续砍!
不知礼数?刚好,不砍了。二人作罢,兵器撒手围了上去甚是熟络。
武昭淡定作揖:“早闻梁将军性情爽朗,如今一看其所言不虚,招待方式也是如此独特。”
“梁将军唤此,定是有要事相商,恰巧午色刚好,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草草揭过,午宴。
“性情相投,不如纳你……”
武昭中断:“义妹。”
“梁将军此言甚是,考虑周全。”
说到底这初次拜会梁将军也是有些恼怒的,小丫头忒不知礼数,不行礼数,倒是带了物件,可这物件怎么这么不趁手?
说到底也算是这兄妹两位的先生,招摇些也无妨。
武昭反应过来:“陛下万岁。”
幻想被打破,略显尴尬。在身旁的人干咳两声。
李隆基再来扶另一个:“免了免了,私下里爱卿不必多礼,其义妹亦是。”
第一次直面圣上,武昭竟也搞不清这是李隆基自内而外散发的龙威还是因为内心的紧张了。
手抖吗?那不行。
平常心对待即可。
方才行礼时斜视一扫,高力士脚着黑靴,金绣浮边。这边是官品压众,其言语可与宰相睥睨的大太监高力士。
呵,太监。
在高力士一旁还有一人甚是眼熟,定睛一看,那不是她的太白兄吗?
“哈哈哈哈哈,”那人大笑出声,“原来昭妹你是梁家义女!”
武昭无语。
李隆基再是挑眉,高力士开口替皇问答:“二位认识?”
“自然!”李白虽离洛阳,但人际之广遍及天下,不用打听,这位昭妹的事迹自然而然就入了耳,“我与昭妹于前往洛阳途中相识,甚是投缘,义结金兰。”
武昭颔首,再是定睛一看,好,喝高了。
史书记载,李白于皇帝西猎趁机献上?大猎赋?以图青睐望入朝为官。按理说应当是见不到皇帝的,如今看来,行事张扬,放肆不羁,别怪我了,太白兄,咱这也是尊重历史,你往后放放吧。
直白点这就是目无尊上,行事直白张扬,这放朝堂上不得树敌万千?
“二位来的刚好,太白诗人方才作了赋,”李隆基示意,高力士将誊抄好的赋词呈上来。
今圣朝园池遐荒,殚穷**,以孟冬十月大猎于秦,亦将曜威讲武,扫天荡野,岂淫荒侈靡……
于是享猎徒,封劳苦。轩行庖,骑酌酤。韬兵戈,火网罟……
高力士:“可听二位高见。”
“陛下,您就别为难我了,下官粗人一个,哪懂得这些,”梁将军“呷”了一声,“小妹,过来看看。”
武昭请命,再一次看向太白兄。
李白神色骄傲:“但说无妨。”
武昭将目光投向李隆基,说道:“挺好的。”
高力士开口:“确定吗?”
“确定。”
不可否认李白的文采,更不可否认他对文化诗词的贡献,若是不好岂可留名。就是因为所作过好,举杯一饮张口就来,大多诗作石沉大海,简直就像印发的传单。
“却有政才,但无政智。”武昭再一开口。
这一停顿甚是窒息。
皇帝投来欣慰的目光。
他要否认,却不能自己否认,放眼上下,武昭也是主动背起了锅。
高力士打着时候说话,回驳了李白:“看来诗人尚需学习。”
李白惊讶:“昭妹你……”
遂愤愤不得志般地离场了,心里好大一股怨气,原以为昭妹懂我,不成想啊不成想。
纵使心里百般无奈,但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举首一壶酒,吟诗离去。
这次来,也算是被梁将军带来刷个脸熟。以这次狩猎作例来证明自己所学不差,下次征战梁将军便带上她,独拨几千人马。
唐朝专贡杨玉环的是茂名白糖罂荔枝。
荔枝产自民间,我觉得吧它怎么也得分两条道,一条通向民间,一条专供皇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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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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