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小娘子们开始窃窃私语。梁家这位小娘子动作笨拙，人家可都是高山之舞遇流水之音，眼前这位只能算是草垛之舞了，这流水之音再悦耳流进了草垛里也只能算是和干草。不然怎么能说知己难寻呢？

崔嵩一个转音，梁家这位小娘子算是彻底跟不上了。

武昭瞧这舞姿，跟杨玉环相比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经过这么一出，气氛活跃了不少，咸宜公主眼睛一眯，在夸赞过两人之后话锋一转，又对上了杨玉环。武昭警惕地回视了咸宜公主一眼，继续说：“抱歉各位，玉奴走来亭子时不小心被块糙石给绊了一跤，脚上擦破了皮，怕是没法跳了。”

这话当然是说给咸宜公主听的。

“怎么这般不小心，现在可有大碍？”咸宜公主故作惊慌。公主府每日打理，可从没听说过被糙石头给绊倒的。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一定是有人在路中使绊子了。

而且这么明显的拒绝，咸宜公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偏偏就是又听不懂人话的向前凑。

“大碍倒是没有，就是不能剧烈运动。”武昭替她回答，“多谢公主关心了。”

咸宜公主这惊慌的深情这才放松下来，梁家小娘子又说：“既然跳不了，那唱一个？又或是同嵩哥哥一样，弹奏一曲？”

崔嵩算是忍不住了，坐回位置终于忍不住对梁兄说了起来，大意就是你家这妹妹真是奇女子，专门往你身上坑。梁兄双手一摆，那无所谓了，反正回到家里受罚的是她，他这个当哥的左右不过被骂几句，大不了离家出走躲上几日。

杨玉环手心里紧张的出汗。武昭扶额，看着这梁家小娘子不禁感叹，原来侯府小姐之间的争斗真的存在。

只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偏偏让这么两个人来这杀流言蜚语，挑两个更聪明的公子小姐来不是更合适吗？起码演的像才是第一位，眼前这俩倒像是坐实了忠武将军府内部不合。

这次来的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官后辈，武将至多就是正四品的忠武将军一职的梁家兄妹，文臣后辈多是与咸宜公主相近的，再有就是皇商小姐和待进儒生。

梁家这位小娘子容易被人带着走，目前看来算是废了。

武昭沉默不语，打算逼一把他这个当兄长的。好歹是一家人，需得一致对外，如果连这个这个都做不到的话，就只能再择人选了。

不过说来武昭能来大致有三个原因：

第一，自然是看看有没有高官来攀攀关系刷刷好感度为将来杨玉环入宫铺路。杨玉环没有武惠妃那般心计，只得拖人照顾，而且还有她那个坑妹的族兄杨国忠，得防着他。

第二，武昭文不将就，系统的提名女官这一条文臣一项不好做，只能凭着她这身手艺混武官且必须混到一二品才有掌控权。这一诗会不仅仅只有文人雅客才会应邀前来，武昭就是抓准了咸宜公主是想要拉拢、扩充人脉顺便来看看能不能挖到好苗子。

第三，武昭不可能留在宫里。

真是没办法了，这年头没点心计活不下去。

梁兄瞧着这安静的模样，看来是只能自己解围了，但该说什么呢？说错了还得罪人，这帮人真难伺候，梁兄在心里暗暗吐槽。

“日春阿妹！”梁兄站起身来先向咸宜公主作揖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道歉，随后厉色道，“怎的这般不知体谅，我知道你崇拜这位杨家小娘子，但也不是这么个请教法，你若愿意，等改日闲下来带你登门拜访求教，不要胡闹！”

脑子转的挺快。武昭佩服，梁兄硬生生把他家阿妹的逼人改成了求教心切，不管怎样，希望这梁家小娘子的脑子也能转过弯来，珍惜他哥这为数不多的动过脑子说过的话。

“阿兄！”梁家小娘子似有不甘，但还是把原本到嘴边继续逼人的话咽了下去，换言之，“日春知错，是奴家心急了。可回到府里又要整日舞刀弄枪，怕日后没空所以才一定要在现在从环阿妹身上学到点什么。环阿妹，可否原谅奴家？”

武昭挑眉。舞刀弄枪，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她竟然这么嫌弃。梁家凭武艺起家，到这辈莫不是要出个文人？

武昭听到这话，终于把手松开了，在杨玉环耳边提醒：“安心应答便是。”

“好，”杨玉环扶着武昭起身对着那位小娘子，终于记住了那梁家小娘子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回答，“梁家阿姊也是求教心切，玉环怎能因此怪罪。奴家也与昭昭阿姊商议过了，梁家阿姊放心来便是，若是怕日后没空，奴家也可登门造访。”

两人这下互相谦虚起来让梁兄有些欣慰。这妹妹，还没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一环节算是过去了，饮酒作诗这几人都不擅长，除了崔嵩以外，那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喝起了闷酒。武昭算是彻底明白了，梁日春那小丫头合着精通诗书是仅限于读背，创作是半点不会。那她对什么感兴趣？该不会是孙子兵法？那还是离不了武将这个根儿啊！

当然，一个诗会光是背诵写词也是不够，总要照顾那些读文稍弱或是对词藻完全不感兴趣的粗人，像是纸上谈兵，虽然不切实际问题，也算是一种交流，这种环节咸宜公主也是配合的加上了。

武昭和杨玉环依然低头不语，最多也是请教自己的疑惑。梁家兄妹面对这个侃侃而谈。其中梁家小娘子倒是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战术，是专门面对敌方将领落单情况的，她还为这个战术起了一个名字，叫踢皮球。

就像这个名字的表意，六个人为一组，五个人围圈，一个人站在中间做接续补力，把敌方将领当皮球踢。听起来像是一种消磨式打发，但可行性太低，这可操作的前提是对方必须一个人，意义不大。战场一直是群体性的进攻，这种个体性战法可以直接忽略不计，除非敌人弱的和个皮球似的。

不过照目前看来，这梁家小娘子在兵法方面确实是个可塑之才，鬼点子多。只是可惜，她是个女子，不然早就随父上战场护国立功了。

身为兄长的梁兄显然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大多时间都在批判他家阿妹方法的不足，反倒被阿妹嘲笑说：读书读死了，不知变通。这也说的在理，记在书上的大多是有破解之法，唯有灵活变通才能出奇制胜。但也别只有“变”，没有“通”了。

终于，武昭对梁家的日春小娘子有了些许改观。

人是挖到了，相比较这些，武昭还是比较好奇这期间一直使绊子的人究竟是哪家人士。纸上谈兵跟着辩驳结果全是错的，谈诗书礼易却只是死记硬背，只有嘴上功夫不错，找的借口都能赶上杨玉环和武昭吃的茶水多了。

武昭打眼一看，这不就是先前跟着梁家小娘子话顺着给自己挖坑的那丫头吗。果真是那一群之间的最长者，嘴上功夫厉害得很，这就是多活几年的功力吗？真是不凡。

咸宜公主已经不想理她了，无奈她家中长辈在朝中是支持武惠妃一党的，还得敷衍敷衍。

杨玉环不作声，就让这次平静的揭过就好。

今日是要留宿的，因为赏的是昙花，昙花一现多在夜晚。萤火点灯，月华相称，这昙花好似晶莹剔透的宝石不断闪着细碎的光。众人手提着的灯也都移交给了仆从，直接走进花圃中。

花一朵接一朵，长在下边的也弯着茎干昂扬向上。若是幸运，应该是能见到韦陀盛开；若是无缘，那就只能听听别人口中的一现，去想象。

“开了开了！”花圃那头传过来声音。

“谁这么幸运？”花圃那头还在说，“原来是奴家呀！”

武昭无语，转头就埋在杨玉环的颈窝处捏着嗓音小声哭桑：“玉奴，人家也想要看韦陀花开。”

“没关系的，你有牡丹啊。”杨玉环温柔且艰难地拍拍武昭的后背。

一夜过去，这诗会就算过去了。花是赏了，但花开没碰上，小娘子们一夜没睡，那些不懂赏花的直接回客房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梁兄直接背着他阿妹出了公主府，崔嵩跟在旁边，就这么碰上了武昭杨玉环二人。

她们这次出行没带仆从，武昭学骑马时顺便把驾马车也给学了，这次就是武昭驾的马车。

“这是杨家的两位小娘子，”崔嵩拱手，“失礼失礼。”

“梁兄，崔兄。”武昭带着杨玉环问了好。

“我记得你，昨天不小心撞了崔弟的那位。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梁兄说。

“三位都是性情中人，我们姊妹二人想与你们交个好友。”武昭拱手，目光却落在了梁兄背上的梁日春。

“三人，你没事吧？”梁兄疑问。

他妹也是性情中人，天塌了他都不会相信的。

武昭汗颜，这只是客套话啊！

“我没事。”武昭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有几本武学经典和兵法秘书，昨日瞧二位对兵法演变颇感兴趣，想送与二位交个好友。”

崔嵩尴尬地站在一边，好像在说：我的呢？

但武学经典自己好像用不着。

杨玉环替他解了这尴尬：“此番是奴家想与崔兄交友，但我不知送什么好，昭昭阿姊提议要不一块送些经典但依照昨日的表现崔兄应该是不需要了。”

谁说我不需要了？我需要啊！崔嵩此刻内心真是要哭爹喊娘了。他读过的书广泛，但终有没听闻过的、没读过的，不能因为昨日表现的好就否定自己不需要。而且，他是一个励志要博览天下书籍的人。

“如果可以，崔兄不嫌弃的话，等来日来洛阳，奴家定亲自指引，带礼送与崔兄。”杨玉环说。

“你俩轮着看吧，”武昭把目光收回，重新放到梁兄身上，“阿妹是好阿妹，烦请梁兄多带带梁阿妹，放下偏见。经我观察，梁阿妹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却容易被带着走，梁兄家中事我不便多言，稍加引导，日后定大有作为。”

“可她一介女子……”梁兄听明白了武昭的这番话，可仍有疑问。

“女子？我也是一介女流之辈，如果我们真打起来梁兄可不一定胜得过我。”武昭虽然没得正经传承，但这一年半可不是单纯的只浪费在陪伴杨玉环身上。她送出的典籍都已经看过了，系统所说的使用是指的当做礼物送出。这么一个刷好感度的东西，并没有禁止自己不可以取出来观看。

游戏，就是卡着bug过的。

“花木兰的故事梁兄应该不陌生吧。”武昭举例。

但梁兄还是保持己见：“那毕竟是少数。”

“那妇好呢？毛秋晴？冼英？”武昭见他这坚定的模样继续举例，“唐高祖第三个女儿平昭阳？”

“那不一样，女子体弱，可传承下来就像是一条溪流，终究还是比不上长江黄河。”梁兄反驳。

“可它们终会汇入大海，我们也会变成长江黄河。”武昭拿出比梁兄更坚定的深情。

武昭终于忍不住了：“让你读你读就行了，你带带她又不会死，光宗耀祖的事你还不干，缺心眼。还是说你怕了，怕她后来会超过你？”

“怎么会！”梁兄挺直腰背，头仰向太阳异常自信，“哥未来可是要做天策上将的人！”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武昭不信。

——小剧场——

武昭（套近乎中）：咸宜公主，其实理论上来说我们是亲戚的呀！

咸宜公主：你算我哪门子亲戚，玉环与我说你是她表姊，呵呵了。

武昭：你看，你母亲武惠妃是武则天侄孙女，得叫她姑奶奶，而我是武则天的直系后世子孙，是我老祖宗，你是武惠妃之女，这关系大大的有啊！

咸宜公主：滚啊！还后世子孙，你怎么不和李隆基攀关系去。

武昭默默地回答：我忽悠不过他? – _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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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赏花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