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王宫内,松赞干布的寝殿气压有些低,尚囊控制着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出来。
过了片刻,见松赞干布依旧不出声,尚囊硬着头皮道:“大…大王,禄东赞也是……也是……”
“也是愚蠢!”松赞干布突然开口。
呃,尚囊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军引诱唐军,唐军迟迟不动,结果唐人稍稍一引诱,他就傻乎乎上当了,这个蠢货,白白葬送数万人,本王真恨不得砍了他,以此告慰那些冤死将士……”
松赞干布喋喋不休的骂着,尚囊耷拉着脑袋,骂了足足一刻钟后,松赞干布才算是熄了火。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焉耆城只有那点人,唐军要是发起攻击,禄东赞那个蠢货肯定抵挡不住,要不要从弓月城调几万人过去?”
尚囊想了想,颔首道:“臣觉得可以。”
松赞干布点点头,正欲下令时,一个侍从进来道:“大王,论科耳大人刚刚派人传令,唐人终于动了,此时他们正跟在论科耳大人身后,预计再过两三日,就能到弓月城下。”
听到李靖终于中计了,松赞干布瞬间从怒容变为了狂喜。
“好好好!”松赞干布兴奋的来回踱步:“立马派人去告诉王叔,让他不要和唐人过多交战,免得让李靖看出端倪来。”
侍从接令退下,尚囊这时问道:“大王,李靖既然已经中计了,那弓月城的兵还调吗?”
松赞干布的笑容顿时一散,他看着又纠结了起来。
思索片刻后,松赞干布摇摇头:“不调了,李靖手下有十来万人,要是咱们不保持绝对优势,恐怕还吃不下他,弓月城绝对不能出错。”
“可是焉耆城现在只有三万多人,李道宗要是率领唐军主力发起进攻,禄东赞肯定抵挡不住。”尚囊忧虑道:“到时唐军一路西进,用不了几天,就能兵临疏勒城下了。”
“一座破城,想要给他们就是了。”松赞干布冷笑道:“只要能在弓月城下吃掉李靖那十万人,打破唐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那阿拉伯人就不会再犹豫,到时候,我们即可绕道云中,将李承乾堵在灵州城中,也可联合阿拉伯人,将李道宗那二十万人留在西域。”
松赞干布此时像个赌徒,孤注一掷的将吐蕃国运全都赌在了弓月城,他好似完全没有考虑,如果没有在弓月城成功歼灭李靖,那吐蕃之后何去何从?
尚囊本想劝劝,但看着烛光下松赞干布那鬼魅的脸色,他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疏勒城起先跟长安一样,也是没有宵禁的,但在开战之后,为了防止唐人奸细混进城中作乱,松赞干布颁布了宵禁令,与此同时,他还令人严查唐人,只要看到汉人模样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起来再说,原先疏勒城中的那些汉人,不论是什么身份,现在都被关进了吐蕃天牢之中,现在吐蕃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小民,跟汉人那是一点关系都不敢有。
有几个吐蕃老臣,就因为以前跟汉人来往密切,被松赞干布直接抄了家,这种高压政策,对潜伏在城中的镇抚司和军情司,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两司之人,大部都被抓到了大牢之中,现在生死未卜,只有几个模样有些不像汉人的,侥幸逃过了一劫。
一阵邪风袭来,路边悬挂着的灯笼左右晃了几圈,巡逻的吐蕃士卒看了一眼,接着向前巡视,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后,两道人影快速从街道闪过。
咚…咚咚……
一处小院前,两个黑衣人小心翼翼,有节奏的敲了两下木门,很快,一个脑袋探出,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后,将两个黑衣人让了进去。
院中只有一间房,屋内很暗,黑衣人进来后,摘掉面罩,看了眼油灯前的那人,主动开口道:“军情司,百户罗利。”
站在油灯前的那人,缓缓转身:“镇抚司,百户马可。”
暗沉的灯光,映出了一个渗人的面容。
蒜头鼻绿豆眼,脸上还坑坑洼洼的,罗利本以为自己够丑了,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比自己更丑的,他都不敢多看,生怕再看一眼,会忍不住的干呕。
两人坐下,目光不约而同的错开,看来,他们都不想过多看着对方。
“罗百户,你军情司还有多少人。”
马可率先开口,罗利指了指门口的手下:“他一个,我一个,你们镇抚司呢?”
“和你们一样,算上我在内,两个。”
罗利叹口气:“也不知道被抓的那些兄弟怎么样了。”
“估计是凶多吉少了。”马可捏紧拳头。
两人突然沉默了起来,须臾片刻后,罗利沉声问道:“你们镇抚司,在城里还有门路吗?”
“你指什么?”
犹豫几息,罗利说道:“实不相瞒,自开战之前,吐蕃军各部开始集结之后,我们就在追查吐蕃军主力的动向,这么长时间来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们镇抚司,平日不是对那些吐蕃商人和官员,都多有拉拢了,能不能在他们那里打探打探情报?”
马可苦笑的摇摇头:“那些吐蕃人,都不可靠,这个时候我要是去找他们打听什么,估计这些王八蛋,立马就会把我绑了送给松赞干布。”
“看来,只能先撤出疏勒了。”罗利系上面罩,问道:“你们走吗?要不要一同回长安,现在吐蕃人跟疯狗似的一直在搜查我们汉人,虽然你长得……嗯,有点不太像好人,但要是待的久了,恐怕迟早会暴露。”
“好意心领了。”马克拱拱手道:“我镇抚司和你们军情司不同,在没接到命令前,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撤离。”
罗利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推开院门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马克看着星空叹口气,转身回屋正要睡觉时,突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等他有所反应,院门就被一脚踹开,大队吐蕃士卒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在领头的身边,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人,借着摇曳的火光,马克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怒骂道:“你个叛徒,不怕祸及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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