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少年眉眼弯弯,低头瞧着身前的阎婉,眼中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玩世不恭的神态与上次如出一辙,正是曾在望湖桥搭讪阎婉的纨绔子弟。虽是少年模样,然而他的胸膛却像成年男人一样厚实,具有男人独特的气息。
阎婉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们之间本就不熟,自然是无话可说。
虽然方才那一瞬间,让阎婉的心有片刻的小鹿乱撞,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阎婉随即挪开了两步与其保持距离。
少年看见她这一动作,面上笑意更甚,转而看向醉香楼的掌柜,说道:“任掌柜,人家还只是个小姑娘,你让她将自己抵押在这里,岂不是太为难人家了?”
这人是来帮她的吗,阎婉并不是很清楚他的立场。
任掌柜听闻少年的话,甚是不以为然,还瞪了他一眼,口气猖狂地说道:“这位公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只是在协商解决问题。”
而那少年笑了笑,没有再理会掌柜的话。
他转过身面向着阎婉,朝她身后挑了挑眉,一幅看好戏的脸色,“上次你说那位是你的夫君,可如今他为何不来帮你解围?”
什么夫君?难道……
阎婉心中暗自祈祷情况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动作僵硬地缓缓扭头看去,在看见不远处桌边一抹清俊的身影后,阎婉彻底懵了。
那人正是阎婉在望湖桥见过的翩翩少年郎,此时正端坐在桌前,侧身对着阎婉这边。
阎婉赶忙转过身去,但愿那少年没有看见她。然后,她故作难为情的模样,向面前的纨绔解释道:“这夫妻之间总会闹矛盾的,我昨日才和他大吵了一架,现在他自是不会理我。”
“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是吵架,他也不至于对你不管不顾吧?”
眼前之人好似是抓住了阎婉的把柄,今日在此仿佛非要阎婉承认撒谎的事实,他笑眼瞧着那少年又道:“你好歹是他的发妻,他若这般狠心,这夫妻不做也罢。”
阎婉现在的心绪是乱得很,又要应付醉香楼的人,还要应付眼前这纨绔。
阎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又羞又恼。
就在此时,阎婉瞧见他眸光微怔,似乎看见了什么他预料之外的东西。
下一刻,阎婉的耳畔便响起了清朗纯净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温润,平和从容,“任掌柜,你看这些银钱够不够付她的饭钱?”
阎婉诧异地扭头往身旁看去,那清雅出尘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身旁。
他的侧颜仍带着温和的笑意。
这还是阎婉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不曾想一个男人的声音竟如此好听,比女子娇柔的声音更为悦耳。
在他的身侧有一位侍从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两块碎银子,递到了那任掌柜面前。
阎婉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人竟在帮她?
而那纨绔的脸色也有些僵硬,站在一旁干笑着不语,他本以为这次可以成功揭穿阎婉,不曾想情势竟被扭转了。
“这……”
那任掌柜有些为难,气焰随之弱了下来,犹豫着看了看侍从手中的银钱。
阎婉虽然不是很懂古代的钱币是如何划分的,但她知道古代人通用的是铜钱,像这种碎银子应该是很值钱的,一般的小家小户都拿不出来。这也再次证明了,这位少年肯定出身名流世家。
阎婉上次占人家便宜,欠下的人情还未还,现在他又要帮她,阎婉自是心里过意不去,欲出言阻拦他。
可是她刚启唇还未出声,就见那掌柜收下了侍从手中的银两。
阎婉更加懵了,少年却在此时扭头看向她,朝她扬唇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给阎婉吃了一颗定心丸,促使阎婉打消了阻止他的念头。
“敢问任掌柜现在可否放了她?”少年口吻谦和地问道。
“这是当然了!”任掌柜收下了银钱,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但他看向阎婉时仍存有轻蔑之色,致歉时的神态也带有不情愿,“这位夫人,方才是我们的失礼,望你见谅。”
夫……人?
为了迎合少年,这掌柜改口真快。
但是那少年并没有去纠正这个错误的认知,任由他们走开了,阎婉也不好多说什么。
少年接下来瞧了一眼纨绔,“你可还有事?”
“没事没事。”纨绔赶忙摆了摆手,一脸轻松的笑容,其中还略带一丝尴尬,“这位姑……这位夫人,在下多有打扰,望见谅,告辞。”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离开了。
众人都走开了,只余下阎婉和那少年。不知是出于羞愧还是什么,阎婉竟有些不敢看他,更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跟他道一声谢谢?可人家也不稀罕吧。
还是……以身相许?
不不不!她想到哪里去了,即使自己是这么随便的人,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啊。
就在阎婉胡思乱想之际,那少年清泠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出门吃饭,莫要再忘了带银两。”
听见他的话,阎婉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双宛若桃花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阎婉,眸中隐隐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十分温润。
面对这样一双含笑的眼睛,阎婉简直没有免疫力,与他对视之时,心跳的节奏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
人家对她这般和善,阎婉也不能只顾发愣,她定了定心神,朝他嫣然一笑,柔声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公子今日之恩情,我铭记于心,日后定会报答公子。”
“报答便不必了,本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如阎婉所预料的那般,少年拒绝了她报恩的请求,像他这般出身高贵又极具风度之人,自是不会看重这些银钱。
可是阎婉也是不想欠债的人,见他拒绝,阎婉不免有些落寞。
“至于名字,你可以叫我青雀。”
嗯?
阎婉顿觉眼前一亮,他竟然告诉了她名字!这也就是说,他虽不要她的报答,但日后相见还是可以的。
青雀……
这一听便知不是全名,但起码有了个称呼。
“你呢?”
“啊?”阎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的名字。
阎婉低眉略一思索,随即展开笑颜,语气轻快地回道:“我的名字……婉儿,你可以叫我婉儿。”
既然他不说全名,阎婉也要搞点神秘感。
不过婉儿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昵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这样称呼过阎婉,不知眼前的少年是否叫得出口。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阎婉的心越来越悬。
她有些后悔了,正在阎婉想要收回这番话时,他却忽然笑着开口唤道:“婉儿。”
阎婉的心猛然一颤。
不得不承认,他唤她名字时,触动了阎婉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婉儿姑娘,告辞。”
他没有再与阎婉多言,向阎婉微微颔首,随后转身走开了。
与上次一样,他的腰间仍挂着那块光滑的青蓝佩玉,随着他的步伐而左右晃动。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气质高雅,犹如清风朗月,所以那青蓝玉戴在他的身上才会那般相合。
不知是哪家名门望族,竟会出此清雅如竹之君子。
阎婉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要再把心思放在那人身上,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今后还会不会有交集都说不定。
阎婉离开了醉香楼,都没有看见那所谓的燕王,阎婵尽会耍手段骗人。
望着四通八达的街道,该怎么回去又是一道难题。
来时是坐在马车内,不清楚绕过了几条街,走过了几条巷,亦不知这醉香楼是在长安城的哪个方位。
阎婉在城中兜了一个下午,什么皇宫、王府国公府她都见到了,就是没有看见阎府。
累得她实在走不动了,便索性停了下来。
阎婉抬头一看,顿时被眼前的建筑给吸引了。城中的府邸多得数不胜数,但其规模都没有眼前这座府邸大,虽不及皇宫那般壮丽,却别有一番风韵。
连门前的守卫都穿着金甲银盔,身材高挑,长相出众。
大门上方的牌匾书写着“越王府”三个大字,阎婉仔细在脑海里搜寻,除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越王勾践以外,阎婉就没有听说过其他封号为越王的人了。
这座府邸如此与众不同,可以说明这位越王在当朝地位很高,肯定深受唐太宗的恩宠。
不过这又与阎婉有什么关系呢,她不会与其有任何交集。
阎婉重重地叹了口气,遂不再多想,踏上继续寻找阎府的路程。殊不知,在她的身后方,少年长身玉立,晚风拂动着他背后的长发,淡然若水的眸光静静地望着阎婉的身影。
“婉儿。”
这声叫唤不高不低,声音正好传进阎婉耳中,使得她的身形愣在了原处。
是他的声音!
如此好听的桑音不会是别人了。
阎婉缓缓转过身来,如她所预期的那般,看见了那位名为青雀的少年,他与侍从正立在越王府前的长街上。
夕阳西下,晚霞的光辉洒在他们身上,两人逆光而立,让阎婉有些看不真切面容。
即使看不清他的神情,阎婉依旧能感受到他那双带笑的眼睛。
见阎婉回过身,少年便缓步走上前,他那清新俊逸的面容逐渐真切起来。少年停在阎婉面前,淡然笑道:“你还未回去?可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阎婉头一次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感觉到关切。
没想到他这般料事如神,阎婉有些窘迫,家都不知怎么回,在这个世界她恐怕是头一人。
阎婉遂没有答话,只是低眉笑了笑。
少年看了看人烟稀少的长街,以及普照在大地上的暮光,对身旁的侍从说道:“如风,你去送送婉儿姑娘吧。”
还未等那人有所回应,阎婉便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阎婉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劳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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