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驿站门口,便看到李世民低头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段志玄停住脚步悄声道“某陪你出去逛,回来还要被责备”
我看着远处的身影,四处看了看,低声道“这驿站有没有偏门”段志玄摇摇头,我继续道“不如我们翻墙回----”话未说完,便见门口的李世民停
住脚步负手而立,抬眼定定的望着我们,我与段志玄相视一眼,无奈的朝着驿站门口行去。
“见过大王”
“见过大王”
李世民视线在我和段志玄身上来回扫视,尔后沉声问“这几个时辰,你们都去了哪里”我生怕李世民责备段志玄,便抢先开口回道“回大王,奴婢下午甚是无聊,想去外面逛逛,但这里奴婢这里不熟悉,遂央求段护军一同前往”
李世民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为何回来这么晚”“本来黄昏时段护军催着奴婢回来,正巧遇到一户人家娶新妇,奴婢一时好奇,遂耽误了回来的时辰”
李世民听完,不再发问,轻声道“可用过晚膳”
我摇摇头道“尚未用过晚膳”“赶紧回去用膳”听到李世民如此说,我如释重负,笑着对着李世民施了一礼,便快步朝着门内行去,李世民回首望着快速逃离的身影,不禁笑了笑。
回到房内,阿嫂已用过晚膳,食案上留了一些膳食,我净了净手,便坐在食案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阿嫂在一旁看着,宠溺的笑道“你兄长若是看到六娘的吃相,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我放慢了速度,将口中的食物咽下,道“阿嫂这话,六娘都不信,更何况是阿兄”
“为何回来这么晚”
“正巧遇到一户娶新妇,我就看了一会”
“娶新妇有何看的”
“我好奇新妇的容貌”
“那新妇的容貌如何”
“新妇容貌清丽秀雅”我看了阿嫂一眼,笑道“但不及阿嫂漂亮”阿嫂闻言,嘴角上扬道“六娘这小嘴真会说话”
“哪里是我会说话,本是事实便如此,整个京师的娘子,都不及我阿嫂的天生丽质”
阿嫂佯装看看天,正色道“我看看这天有没有被六娘吹破”
俩人复又说说笑笑一会,这才散去安寝。
因是与万贵妃一起出行,不敢睡懒觉,遂每日都是起的很早,翌日我又是早早的起来,在驿舍的园子里逛了一会,趁着四处没人,伸了伸懒腰,刚站直了身体,余光便瞥见李世民的身影,我佯装打了个哈欠,视而不见的转了身子,朝着反方向走着。
刚行了两步,耳边便传来李世民爽朗的声音“李六娘”
我行走的脚步嘎然停止,心里嘀咕着真是不走运,无声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已是满脸的笑容,缓缓转过身朝着李世民走去,微微施礼道“大王万福”
李世民笑笑道“适才六娘没有看到我吗”
我摇摇头道“奴婢方才并未看到大王”“那就好,我还以为六娘故意躲着我呢”“奴婢岂敢”
话音刚落,便见李世民朝着前方行走,我呆愣了几秒,他并未让我离开,只能跟着他走着,李世民在一亭间停下,坐了下来,并指指旁边,示意我落座。
我踌躇的看了看四周,四周只有巡逻的侍卫经过,踌躇间再次听到李世民的声音“坐”我隔着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低头静默不语,自从那日因他的一句话我便处处躲着他,生怕他又问出什么令我惴惴不安的话,
李世民倒了一杯蔗浆,推至我面前,突然问道“昨日看你与段护军相处融洽,你何时与他相熟的”我没有细想,脱口回着“奴婢与段护军初次相识是在房府,后来在天策府经常碰面便熟识了”
李世民点点头,依旧不动声色的问“可有什么趣事让你们流连忘返”“也不是什么趣事,正巧遇到一户人家娶新妇,奴婢好奇遂围观了一会,便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李世民又问“娶新妇何来好奇之心”我闻言头都要大了,唐朝人婚嫁对于我来说当然是个新鲜事,当然会好奇,总不能回答我没有见过你们这里的婚嫁习俗,遂低头想了想回道“奴婢是想看看新妇长得什么模样”
李世民抬眼,淡淡问“只是好奇新妇是何模样吗”“是”
李世民嘴角上扬,若有若无从嘴里逸出“芸熙,若是让你回天策府,你可愿意”正埋头喝蔗浆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讶异的抬起鼓嘟嘟的脸庞,噗的一声,嘴里的蔗浆顿时喷向一侧的李世民。李世民来不及躲避,眨眼间脸上全是蔗浆水,满脸愕然僵硬的坐在那里。
真够倒霉的,敢把水喷向皇帝的,从古至今估计只有我一人。我起身赶紧走至李世民身边,嘴里不停的嘟喃着奴婢该死,抽出锦帕小心翼翼的擦拭李世民脸上的水迹。
擦拭了几下后李世民猛然抓住我的手,手劲之大使我身体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李世民的脸渐渐逼近,看着眼前悬着硕大的脸,弄得我心慌意乱的,眼神不自然的瞄向别处。尔后李世民似笑非笑的放开我的手,泰然自若拿走我手上的锦帕慢慢的擦拭脸上的水迹。
时间仿佛静止一样,除了均匀的呼吸声,还是满亭的沉静。
我后退一步站定,胭脂的颜色遮住了我的慌乱,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慢慢恢复平静。静默许久才敢抬头看李世民,李世民玩着手里的锦帕,意味深长的盯着我,须臾间将锦帕递于我,我默然的接过锦帕,李世民正欲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李世民转头一看见是一随行的统军,转过头对着我说“你先退下”
我闻言恭敬的施了施礼,转身走出亭子。走出亭子刹那间,长呼一口我气,加快脚步离开。与阿嫂一起用完早膳,我便一人呆在房内,呆呆的坐在那里出神。
其实从李世民的眼神中,我已知道他所说何意,我只是个普通人,误打误撞的来到唐朝,我来到这里已是一场困局,历史上并未有明确的记载李靖之妹的生平轨迹,我亦不会傻傻的相信自己能改变历史,而李世民不一样,他是未来的帝王,一切一切的轨迹史书工笔皆已形成,他的帝王之路上并未有李蕴的存在,我又何须心存幻想,再说了天家的婚姻皆是有利可图,真心的成分谁又能说的清楚。
既是荒诞的旅行,我只想当个安静的看客,平淡的度过在唐朝的时间。
次日辰时,大队人马离开驿站,继续前行。午时李世民才命人马休息,或是一上午的颠簸,浑身不舒适,我与阿嫂沿着路边走着,走着走着便远离了人群,阿嫂看到有点偏僻,便携着我往回走,没走几步,便从路边窜出几个壮汉,阿嫂忙把我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那几位壮汉。
为首的一壮汉,眉头一挑,大声问“两位娘子可是李长史的家眷”此言一出,我心里一沉顿感不妙,与阿嫂相视一眼,阿嫂摇摇头道“我们不识郎君口中所言的李长史”
壮汉略一迟疑,眼神看向一旁的男人,男子眉头紧皱,道“娘子莫要哄骗我等,今日从这条路经过的只有秦王的人马”说完顿了一下,沉沉道“两位娘子莫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两位,只是烦请两位配合一下,某等要见秦王”
阿嫂紧紧的护着我,沉声道“你们要见秦王,与我何干”壮汉道“某等有事见秦王,只是劳烦娘子为人质,某等才能与秦王谈事,二位配合,某等定不会伤害二位”
男子手一伸,道“娘子,请”
我与阿嫂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拖着步子沉重的走着,走了一半的路程,阿嫂悄然拔下簪子,猛地刺向身旁的壮汉,壮汉灵活的躲过,侧身对着阿嫂的脖子轻轻一打,看到阿嫂摇晃的身躯,我忙不迭的上前扶住阿嫂的身子,俩人快要跌倒时被身旁的壮汉一把抓住,我无力扶住阿嫂,只能将阿嫂慢慢放在地上。
壮汉看看地上的阿嫂,复又看看我,无奈的道“劳烦娘子呼喊”我不明白壮汉的意思,茫然的看着壮汉,壮汉眉头紧皱,看着我迷茫的神色,无奈叹气一声,佯装举起手,我见其举起的手,吓得呼喊“救命”
壮汉看了看前方,并无人前来,转身道“娘子继续呼喊”
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顺其意,高声呼喊了几声。不一会便听见脚步声响,只见段志玄带着人奔了过来,身旁的壮汉见状,一把把我捞起,拉在其胸前,瞬间脖子上冰凉冰凉的,我低头一看脖上已架了一把横刀。
段志玄大手一挥,迅速的将几人围了起来,看到我颈间的横刀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们是何人,还不快放人”壮汉推着我前进一步,道“某要见秦王”段志玄听他如此说,厉声道“秦王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壮汉紧了紧手中的横刀,道“某手中刀可无眼,某要见秦王”段志玄后退一步,转身朝着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一句,那人飞奔而去,段志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阿嫂一眼,问“你把那位夫人怎么了”
壮汉看了一眼阿嫂,道“这位夫人无碍,只是晕了过去”
说话间,李世民已闻讯而来,眉头紧蹙,径直走至壮汉面前,视线从我的面上掠过,不待李世民发话,壮汉扫视了李世民一眼,道“某等想要见秦王一面,真是实属不易”
李世民并未言语,静默的打量了一番,紧握的双拳终于放松,淡淡的道“足下有何事要见某”壮汉一笑“秦王为何不先让某放了两位娘子”
李世民眼睛一眯,道“若是某没有猜错的话,足下劫持两位娘子,只是想让某见你们”壮汉手里的横刀微微一松,李世民幽黑眸色量了量,壮汉道“不愧是我大唐的秦王”壮汉垂首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嫂,道“某无心伤人,只是这位夫人反抗,某不得已才出手”
“那可否让李某将这位夫人送回帐中”
壮汉点点头,身后的几位男子上前将阿嫂扶到一旁,复又迅速的返回壮汉身侧,段志玄上前,将阿嫂扶回帐中。
李世民负手站立,沉声问“几位今日何事找某”
“只是想让秦王听听某等的故事”
“请讲”
或许是因为紧张的情况下,我的腿有点麻,身体有点下沉 ,壮汉见状一手抓住我,一手把横刀轻移开一点,尔后沉沉道“某是前太子太保杜伏威的养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回过神来复又警戒的盯着这几个男子。李世民闻听此言,面上的淡淡神色褪去,心内一紧,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几人,“杜伏威,若某没有记错的话,杜伏威反叛大唐既定,你们为何要找某”
壮汉道“反叛,义父若是有逐鹿天下之心,当初亦不会归顺大唐,秦王相信义父会反叛吗”李世民略一踌躇,缓缓道“众所皆知杜伏威与辅公祏乃刎颈之交,辅公祏呈上的亲笔信与密信,皆可证实杜伏威乃幕后主谋”
壮汉冷冷一笑“那言之凿凿的指控你们有没有想过全是假的。义父曾为江淮霸主,大可逐鹿天下,但义父并无此意,当初起义只是形势所迫,在乱世中只是想保身而已,义父并无大志遂才会归顺大唐,再者辅公祏反叛,义父已身在京师,若是反叛岂会呆在京师”
李世民闻言,静默不语。
壮汉道“义父当初命阚稜为左将军,王雄诞为右将军,消弱了辅公祏的兵权,辅公祏自是怀恨在心,义父入朝西进长安,那辅公祏自是机会来了,为了谋取江淮的兵权,伪造了义父的手信,夺了兄长的兵权,并杀害了兄长,兄长阚稜随着义父入朝,辅公祏反叛,兄长随赵郡王,李靖,李勣平叛,本是有功之臣,为何被视为同谋,为何落得诛之下场”
壮汉言语至此,略微哽咽,道“先不说义父,某给秦王说说兄长。某一直跟在兄长身侧,兄长有胆有识,在我江淮军中威望颇高,平时无论大小战役皆勇武,在军中有违反者,无论亲疏一律严办,江淮军随着辅公祏叛乱,只是以为义父在长安受到不平之事,他们忠于义父,这才会随着辅公祏叛乱,直至兄长征讨时,众人鉴于兄长的威望,这才降了”
说到这儿,壮汉放下手中的横刀,将我向前一推,我不及反应,踉跄了一下,李世民疾步上前,伸手扶住我,待我站稳后,将我置于身后,只见那几位男子噗通一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壮汉直起身子,凛然道“世人皆说秦王秉公无私,某斗胆,请秦王为杜伏威,阚稜洗清冤屈”
李世民道“杜伏威立于隋末群雄之中,一统江淮,在他的治理下,江淮百姓安定,打造了江淮繁盛局面,李某钦佩其治理手段,若是冤假错案,某李世民应承各位,定会为其平冤”
壮汉听李世民如此说,眼中微微湿润,并无言语,复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李世民右手一挥,随行的护卫便将这几人带走了,我看着那几人远去的身影沉思。
李世民低头看着我,道“有无伤到”
李世民见我恍惚,出声唤道“芸熙,芸熙”我听到呼唤,回过神,仰头望着李世民幽黑的眸色,李世民眸中略带柔和,我顿时有些恍惚,直直的看着他,李世民嘴角一咧,笑问道“我有这么好看吗”
此话一出,我一愣,脸上不由得一热,不知如何回答,悻悻的看着别处,李世民见状转移话题道“我是问你,可有受伤”
听他如此说,我略微松口气,道“刚才差点站不住,多亏了那位郎君扶住我,才免于被横刀划伤”
李世民笑道“那我便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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