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给念在林二牛连轴转的份儿上给他放了假,第二天他不用去升堂现场,于是在经过充足的休息后二人打算再去探望罗捕头,看看他是否脱离了危险。
她自然是喊上了赵金珠他们,几人在林英亥家集合一并去了胡氏医馆。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等府里人告诉我这消息火都灭了!我担心你在办案追凶,怕惹你分心都不敢联系你!”赵金珠怒气冲冲的说着,将手上装了人参燕窝的精致木盒啪得一下扔进林英亥怀里,“给罗捕头一家的!你来拿着!”
林英亥乖巧的接过,嘴上确不饶人:“你身手不够看力气也不大,那么惊险的情况你去做什么,烧得是酒坊,若不是师傅在附近,冲进火场将还没爆破的酒坛扔出来,这火可熄不了这么快,若是炸了就把你辫子眉毛全烧了!”
“林英亥!”
“你师姐在此!”
其余人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斗嘴,林二牛背着手一摇一晃的在后边跟着。
医馆的药童将他们迎了进去,戴鸣金昨夜和胡决明就宿在一起,胡凌霄打着哈欠从躺椅上起身:“你们来了?哈啊——要腰酸背疼的,正经睡觉还是床舒服些。”
他使劲儿抻长了身体,昨夜他叫罗捕头夫人回去歇着了,自己在内间守了一夜,实在是没什么精神。
“罗捕头还在昏迷,夜里烧起来了,不过后来温度降下去许多。”胡凌霄越说越兴奋,眨眨眼睛:“那药好像是真成了!若是能量产,许多感染伤就有的治了!”
“器材是个问题。”胡决明摇头:“成本也是个问题,药的保质期也不行,太短了,我估摸着保存好的情况也就两周,这东西不必药材,晒干炮制就能放。”
林英亥注意到,一声不吭的胡郎中正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将这些东西都尽收耳底,偏偏面上是一副无事发生,毫不在意的表情。
林英亥才不叫他得逞,她蹭过去,背着手歪头看向胡郎中:“胡郎中,如何?看见你的孩子有多优秀了么?”
“!!!”胡郎中先是“腾”地一下涨红了脸,胡子抖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耳后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气力,闭眼道:“......你带着决明,凌霄去剖尸,搞这搞那的时候,我就不赞成。”
“我们祖上也是出过太医的,这么丰厚的家传,决明还小就算了,加上她学医也只是兴趣使然,偏偏凌霄这个混帐也跟着你胡闹。家中祖传医书都还未捉摸透,偏偏跟着你捣鼓东西......”
“我一直觉得你们搞不出什么名堂甚至是胆大包天!你们自己捉摸的那一套东西就不成体系!内一套,外一套,同一种病症的解释却互相矛盾!”他越说越激动,在一个峰值突然戛然而止。
“但我没想到,就是这些我瞧不起的东西,反而能救我救不了的人......”
胡郎中望着半空,缓缓地从鼻子将吐息叹尽,身子也随着呼出的气耷拉下来,整个人想是被扎了窟眼萎缩掉的皮球。
“是我老了......还是我们家的医术老了......”
打断他低落情绪的是胡凌霄,他如今治了胡郎中治不了的伤,很是得意,说话也硬气了不少,懒歪歪的靠在躺椅上,叫脚敲高了:“哟和,今儿是什么日子,竟能看见胡氏医馆的胡叁柒认输服软?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呀?”
胡郎中被这话刺的楞了一下,浑身一哆嗦,没发作反而更气势更弱了些,他夫人见了也心疼的不行,一巴掌抽在胡凌霄身上:“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道歉!!!”
林英亥他们在一旁看得不敢吭声,小药童也借口晒药材早早跑去后院了。
夫人也是一副温和脾性,少有的这么生气,胡凌霄捂住被抽疼的肚子愁眉苦脸的嘟嘟囔囔:“娘你偏心,我说的是实话,哪有不尊重他,是他先前先说我不务正业的......”
“我先前没帮你说话你能这么自在的搞你的研究?再说,跟我过一辈子的是你爹不是你。”夫人白了胡凌霄一眼,而后又看着自己的丈夫:“希望他成器的也是你,现在被孩子们超过伤感的也是你,你现在这幅颓废样是做什么?”
胡决明也出口开解道:“爹,咱家的医术传承是天生就存在的吗?难道不是先祖一点一点从经验中摸索创新的?我和哥能治这外伤急救也正式我们潜心研究的结果,而我们能治你不能,也并不代表我们的医术就全盘比你好了。”
“为人者各有所长,我们经验不比你丰裕也是事实,亲眼见过的疑难杂症自然不会有你多。只要还有病治不了,医者就该继续潜心研究。爹将祖宗‘御医’的成就捧的太高了,大隐隐于市,爹怎知天下医术最好大夫的就一定都在宫中?方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若是爹从心底就认为家传医学不可创新,无容置疑,不许违背,那家传医学便决无名扬天下的可能了,因为家族都认为祖宗的成就再无人可超越,那我们家的医学也再无更多的可能了。”
“活到老,学到老,这话是爹交给我的,现在也与爹共勉。”胡决明的话不疾不徐,声音也并不非常铿锵有力,只是娓娓道来,清润的嗓音如流水一般,无可辩驳。
“更何况,医者的好坏,医术的好坏,难道不是病人来评判的么?什么时候需要把不相干的话放在心里了。”
000在系统空间框框鼓掌:【说得好!说得好!为师很是欣慰啊!不愧是我的学生!好崽儿!】
林英亥:【不知道是谁,在我要给他们透露你存在的时候气得跳脚。】
000:【害,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吧。】
其实林英亥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她还记得她们初遇的时候,那时的胡决明还是随时都要大病一场的模样,说话也蚊子嗡嗡似的,动不动就脸红。如今不仅体质康健了不少,性子也果敢了很多,当着这么多人面这么发言,放在过去她是决计不敢的。
真好。
这一袭话叫胡郎中看得是目瞪口呆,眼神陌生的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姑娘一样,夫人的神情也有些错愕,反倒是胡凌霄因为跟他们混得多,早就知道妹妹的才能,所以见怪不怪,此时正得意的看着双亲,脚踝一甩一甩的。
“哼!我说两句你们嫌难听,还不是有决明替我呛回去!哎呀,还是我老妹儿护着我~”
胡郎中回过神,面色一下柔和下来,目光里都是惊艳,还夹杂着一些林英亥这个年纪还不太明白的东西,她回身看向林二牛。
嗯,确认,和林二牛经常看她的目光是一摸一样的。
都肉麻兮兮的,又酸酸的。
“是,爹真是老古板了,一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他慢慢走到胡决明跟前,蹲下身握住胡决明的肩膀,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比爹强,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能想明白爹半辈子没参透的东西。”
“爹对你,很愧疚。”他将眼睑垂下,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你以后想做什么,只要不害人,爹都支持你。”
他说罢松开胡决明,当着众人的面去磨墨,在纸上勾勾划划,一边写一边说:“决明,若是你一直想学医,以后愿意招赘,就与你哥一起将医馆撑起来;若是想嫁人,爹给你备一间铺子,你在夫家那边开一间自己的医馆......”
这下连林英亥都挑高了眉毛,要知道胡郎中可是老古板的杏林世家出身,虽然对小女儿从小体弱多有愧疚,也只是更加疼爱些,最多给她多备些“嫁妆”傍身,今天这下居然是实实在在的要给胡决明过了名录的继承权。
“爹——”胡凌霄杨高了声喊道,众人闻声看去,听听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可没人稀罕你的破医馆!”胡凌霄哈哈大笑,尽显嘲笑之意,挤眉弄眼的一副欠揍像甚至大放厥词:“你等着!我和决明的成就一定比你高!”
“到时候!我们才是那显姓扬名之人!你要放平心态,等着别人叫你胡凌霄之父哈哈哈哈哈哈!”
林英亥:【凌霄哥真是不出象牙的东西。】
000:【君所言甚是。】
“咻——啪叽!”胡郎中终于再也忍不了了,气的将笔扔在了笑得放肆的胡凌霄脸上,沾满墨水的羊毫正中眉心,墨点子溅了他满身。
“呸呸呸!”胡凌霄吐了满嘴的墨,连忙用衣袖擦干眼睛。
“臭小子!”胡郎中脸色涨红,掳起袖子就朝胡凌霄追去,“我这医馆再破也是给你们留的退路!!!”
“你别动手嗷!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要不是我看你年纪大了,诶诶诶!”
剩下的人默默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遭殃的衣服。
“爹,”林英亥看着身上的墨点子沉思,“你说娘会信这不是我弄得吗?”
“额......嗯,还是信我们会挨揍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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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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