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令这一出摆明是找不着凶手,打算用她顶罪,姜钰心里门儿清,不管挨多少刑具,她死也不认。
结果不免是她奄奄一息,如同一块破布一样,被狱卒丢在大牢里。
期间,吴县令来过两次,软硬兼施地让她认罪。
姜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吴县令气急败坏,偏偏奈何她不得。
这时候,师爷给他出来一个主意。
“不如……”师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到时候,您只需在案宗上写她畏罪自杀,此案就能尘埃落定了。”
“好主意!”
吴县令脑瓜子一转,立刻命江大力前去,把人吊死在牢房的锁链上,伪装成自缢。
一阵窸窸窣窣,牢房的锁链开了。
姜钰瘫在地板上,掀起眼皮略扫过来人。
是崔仙玉。
她不紧不慢地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摆上。
“这是……我的断头饭?”姜钰不解。
“是来庆贺你马上就要当上官了。”
姜钰自嘲一笑,她现在能不能出去都另说,还当上官?崔姑娘可真是会哄人!
“别不信。”
崔仙玉走到她跟前,蹲下,“再有半个时辰,圣旨就该到了。这半个时辰,和你说点事,也有了。”
姜钰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一双疲惫的眼睛……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她想起来了,和打更人胡图一样的眼睛。
“你不是崔仙玉!”
“我有说过,我是?”假冒的崔仙玉勾了勾唇,看猴似的目光落在姜钰身上,“正式介绍一下,我姓裴,名如燕。裴真是我父亲。”
姜钰瞪大双眼,“龟公阿大,打更人胡图,甚至是鬼影人,都是你?”
“你猜的没错,杀杨县尉,大理寺少卿杨子仪的人,也是我。”
“那我爹?”
“他以前干过土匪,被我父亲抓了之后,念他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我父亲向圣上求情,让愿意改过自新的土匪上阵杀敌。
“他表现不错,但因遭受诬陷,差点惨死在战场上,他逃了。好巧不巧,他又遇见我父亲了。我父亲心肠好,给他安排了敛尸房的活计。
“我父亲被害之后,他为报我父亲的恩情,调查了我父亲的案子,找齐证据为我父亲平冤情,可惜,那帮狗官狼狈为奸,把他找齐的证据全毁了。
“他悲愤之后,才决定按照我的法子,为我父亲报仇!”
都听到这儿了,姜钰大抵都明白了。
敛尸房尸体失窃案,是裴如燕所为。姜五知晓此事,这才瞒下一切,谎称是诈尸。
姜五本想用自己的法子,还裴真一个公道,但此案牵涉过审,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姜五心灰意冷,决定和裴如燕走上了不归路。
但有一点,姜钰没想明白,“那晚,为什么只有我爹去了大理寺,你呢?”
“在那之前,我和他商讨过,摆在我们眼前的,极有可能是骗局,但若不是骗局,我们可就被杨子仪当成白痴戏耍,白白给他铲除后患,惹一身骚。
“商讨过后,我们得出了这一套计划。派一个人过去,如果是局,必定会死,剩下一人可等他们放松警惕,再找机会除掉杨子仪。如果不是局,只会是杨子仪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我爹不可能让你冒险,所以……”
“对。姜钰,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但你这聪明多带了点运气,误打误撞地猜到了杨子仪真正的计划。”
“杨子仪真的在装病?”
“在我偷盗走严非尸体的那一晚,他就坐立难安了。直到你爹把杨子仪的罪证送给何在礼,他彻底按捺不住出招了。
“我乔装打扮成龟公,混进青楼,本想撬开青娘的嘴巴,问出杨子仪的藏身之处,没想到她居然也不清楚。
“我就大发慈悲,送她上路了!哦,另外说一下,你那个相公,真不是个东西,我顺手帮你解决了他。你爹为了帮我豁出命,我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么一算,我们扯平了。”
裴如燕拍了拍她的脸蛋,笑得狡猾,“时间还早,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
姜钰刚开口,裴如燕突然激动起来。
“瞧我,差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刚才不是夸你聪明,但你这聪明带了几分运气?还真是这样。
“那晚是我负责打更,我却玩忽职守,潜入县尉廨杀人,你明明已经猜到这点了,为什么不去问问街坊邻居有没有准点儿听到我打更的声音?
“要是这样做,你早就发现我可疑了,也就不会掉入姜有为给你设的圈套里,白白蹲了一次大牢。真是聪明不足,蠢笨有余!
“这样的你,能破得了那一出血案?我可真是为你担心啊。不过,莽人有莽福,说不定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这下,我可真是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呢,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钰一双黑沉沉的瞳仁盯着她,眉头发紧,“杨子仪和拜火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呵。”
裴如燕忍不住一笑,“认贼作父的关系,等你查完那桩血案,一切都清楚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等等。”姜钰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的仇还没报完,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没报完?你……”
姜钰还想再问,裴如燕却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杨子仪不是已经死了吗?
裴如燕为什么会说没报完仇呢?
突然,一个恐怖的想法闯入姜钰的脑海。
负责裴真一案的,还有大理寺卿何在礼,长安县县令吴杰。裴如燕该不会想把他们两个都杀了吧?
也不对。
之前明明裴如燕有很多个机会能杀死他们。
姜钰绞尽脑汁地揣摩裴如燕的话,一双黑靴子闯入她的眼帘。
“大力哥?”
“对不住了,小钰……”
江大力紧闭双眼,再睁开时,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扶起地上的姜钰拖到锁链前,让她脖子上一绕。
姜钰脸色涨红,双手本能地扒拉江大力的手。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江大力不忍看这一幕,闭上了双眼,手上加了力气。
姜钰头脑发昏,意识逐渐消散,连一声完整的“救命”她都喊不出。
“住手——”
危急关头,尖细的嗓音响起。
一身穿紫色袍服的太监走进来,怒目圆瞪。
“你大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丧心病狂至此,妄图谋害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
江大力惊恐地松手,“谁?”
他指了指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的姜钰,“你说她是大理寺少卿?这怎么可能?”
“哼!”
太监冷哼一声,傲娇地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迩来龟兹乐工血案突发,案情错综复杂,大理寺卿与京兆尹率众查勘多日,仍迷雾重重,难觅端倪。朕闻明察秋毫,今观姜钰此人,聪慧机敏,擅察微毫,尽显断狱之才,特授姜钰为大理寺少卿,专司此案。着尔即刻上任,总领刑名,不拘常例,尽调所需。凡涉案之人,无论贵贱,皆可拘审;凡查案之需,各级衙门,俱当协从。务必十日内勘破真相,以正国法,以安民心。钦此!’”
宣读完毕,太监说,“姜大人,愣着作甚?快接旨啊!”
“有劳!”
姜钰示意太监扶她一把,才堪堪接过圣旨,“臣定不负陛下期望,尽早勘破此案。”
话正好说完,她眼前一黑,人没了意识。
“哎,姜大人!姜大人——”
太监这可吓坏了,连连喊着找大夫。
忙乱的空余,他还不忘了问罪江大力。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姜大人有个好歹,耽误了圣上的要紧事儿,你一家老小的脑袋,就等着搬家吧。”
“不,这……”江大力吓破了胆,直接把吴县令招供了出来。
“吴县令?他好大的胆子,咱家一定如实禀报给圣上,好好治治他的罪!”
太监傲娇地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太监给姜钰安置在长安县县衙,找大夫来给姜钰看过,崔仙玉才到。
“哎哟,我这……忙着配药去了,来迟了来迟了,莫怪莫怪!她怎么样了?”
“您就是神医的亲传弟子崔姑娘吧?”
太监对崔仙玉略有耳闻,“您来的正好!姜大人刚服过药,还没醒。她这一身伤,还得有人上药,细致地养一养。”
“我明白,我来给她上药吧。”
“那就有劳崔姑娘了,咱家还得回去和圣上回禀。”
“公公慢走。”
送走太监后,崔仙玉上手忙活给姜钰擦洗身子,上药。
瞧着她这一身大小不一地伤痕,光是看着,崔仙玉都觉得浑身泛疼。
“我说你这人可真倒霉,前脚刚死了丈夫,后脚死了亲爹,再后脚自个儿也差点死了。你们家这祖坟的风水,是不是有点问题?”
她嘟嘟囔囔,“我跑江湖的,有认识这一块的人,要不找来帮你家祖坟看看……”
“你……”
姜钰被她叨叨声儿吵醒,“你是崔仙玉?”
“不是?人没死,倒是变成傻子了?”崔仙玉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崔仙玉,你是啊?”
打趣完姜钰,她又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我可和你说,我帮你配的这个药,可不便宜。钱都是我垫上的,到时候你可得还我。这一分钱,多拖一日,便多一分利息。
“怎么说咱们也勉强算个生死之交,这利息你看着给。但话说回来,我让你看着给,不是要你坑我啊,别到时候就给我一文钱两文钱的……”
这话说得这么密,这么碎,语气没有裴如燕的邪气,应该是崔仙玉本人没错。
姜钰这么想,还是强打着精神,扫过她的眼睛。
好,确定了。
真是崔仙玉本人,不是裴如燕乔装打扮的!
“哎,对了。你怎么坐了个牢,就成了大理寺少卿了?发生了什么?”
姜钰摇头,“我也不知道。”
想到裴如燕说的那番话,她不禁皱眉。
圣旨还没下,裴如燕为何一早就知晓她会成大理寺少卿?
难道,裴如燕有耳目在宫里?
或者说,裴如燕就藏在宫里?
“你这算是否极泰来,怎么着都得请客吃饭吧?”崔仙玉提议道,“等你好点儿,咱们去酒楼订个包间,吃顿好的。”
“想骗我一顿饭?”
“你这叫什么话?崔仙玉佯装惊讶,“知道就行,别说出来嘛!你这样搞得我们都很尴尬。”
姜钰:“……”
尴尬的是她崔仙玉,反正不是她。
“小钰——”
吴县令不请自来,扑通一下直接双膝下跪。
隔着屏风,姜钰都能感受到他的狼狈和急切。
“小钰,这都是误会。是江大力自作主张要杀你,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看来,太监在大牢说的话,都传到了吴县令的耳中。
吴县令这是怕死,来求情了。
咬文嚼字好累啊,决定改回简单直白的写法,希望这个故事我能讲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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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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